“我迴來時灌了冷風,肚子太痛。”


    明徽眼神躲避,佯裝腹痛,忙低頭。


    阮惠春不疑作假,忙道:“阿霜你倒熱水,我帶了老紅糖,讓阿徽喝杯水暖暖肚子。”


    她擦擦手,翻找行李箱。


    明徽眼尖,看到一件男士襯衫。


    阮惠春明顯一滯,手腳慌張將襯衫塞到箱子底,麵色慍怒。


    明徽忙收迴目光。


    阮惠春端杯紅糖水遞給她,“你身體本來就虛弱,再受寒,是想生病嗎?”


    “我穿得暖,您放心。”


    明徽喝一口紅糖水,捏著杯子。


    “穿得暖又不代表你身體好。”


    阮惠春摸她發尾,聲音帶幾分惋惜,道:“我問過老中醫,給你帶了些補品,一定要按時吃。”


    “還吃啊。”


    明徽苦著臉,“我在霍家吃得夠多,都快吃吐了。”


    “這哪能一樣。”


    阮惠春敲她腦瓜,“這是為你自己。記住,一定補好身體,不要留後遺症。”


    明徽摸頭,眉目流轉間有壞心思勃發,笑道:“您和我公司的大師傅一樣,老彈人腦瓜。”


    她語氣幽怨,“那人說不定您也認識呢,叫李滄。”


    阮惠春愣一下,麵色凝固。


    “真不認識?”


    明徽壞心眼要溢出來,笑容狡黠。


    “聽說他籍貫是北城,畢業院校也是北城美院,我以為您會認識呢。”


    阮惠春搖頭,迴避話題,“我不認識,也沒聽說過。”


    她拍拍手站起身,“哎呀不說了,我幫劉姐幹活,今晚吃餃子。”


    明徽偷笑,看她裝傻充愣。


    藺霜發現端倪,問:“阮老師怎麽這麽奇怪?”


    明徽招手,示意她附耳。


    藺霜如實做。


    “這件事啊,是秘密。”


    藺霜深覺被耍,抬頭看她臉上笑容,更確信。


    “小明徽,你真是學壞了!”


    藺霜氣惱,心中又高興。


    她寧願明徽多耍她,也不願明徽死氣沉沉。


    ……


    霍硯深脫罪一事自然也瞞不住霍宏山。


    他勃然大怒,摔碎書房茶盞。


    保姆步履匆匆,又換上新茶。


    管家在一旁戰戰兢兢擦汗。


    明明數九寒天,他身上汗珠卻不住冒出,直至滲透衣襟。


    霍宏山麵上緊繃,看不出表情,可實際是怒到極致,反而平靜下來。正如台風眼過境,不過是醞釀更強大破壞力而已。


    “霍董,霍總脫罪太過突然,我們得到消息時,他已經重新迴到別墅。不過仍被軟禁,在周副主任醒來之前,他要一直配合警察調查。”


    霍宏山緘默不語。


    晨光熹微,蓋過他陰鷙麵容。


    管家深深埋頭,沒聽到他聲音,繼續道:“據說是省機關領導特意對此案件作出指示,命令北城警方以及監察機關一定公正辦案,不可錯抓漏抓少抓。”


    霍宏山眼神有了變化。


    省裏指示,說明案件已經被省領導注意到,尤其親自下發指示,更表麵案件近乎透明,必須每一步驟都要做到公正公平。否則,若是等省裏接過案子,就得打破砂鍋問到底,是要分出個是非丁卯來的。


    “您雖然給丁局長打過招唿,可省裏命令一來,隻怕……”


    沒人是傻子。


    丁局長正值壯年,退休前有機會還能再往上邁一步。


    霍宏山沉思。


    眼前局勢,似乎進入膠著狀態。


    周副主任昏迷,警方又撬不開霍硯深的嘴,兩廂僵持,案件毫無進展。


    “舉報人在哪?”


    霍宏山思緒抽離,抬眸問。


    管家道:“舉報人身份特殊,送不出國,隻能安置在郊外一處莊園,四周有保鏢監視,十分安全。


    “能確保他不跟人接觸?”


    “可以。”


    管家點頭,又道:“莊園名義上是一位海外老華僑名下資產,不會讓人聯想到您。”


    “嗯,做得好。”霍宏山掀開茶盞,輕飲一口,“薛泯呢?把他安排進公司之後怎麽樣了?”


    “薛總剛從外地迴來,正在忙年末總結大會。這段時間,他工作能力眾人有目可睹,不輸前一位。”


    管家麵色稍緩,如實相告,“隻聽司機說他去過兩次別墅,與裏麵的人接觸過,不知談了什麽。”


    “為什麽不匯報?!”


    霍宏山舒展臉色隻直轉急下,怒斥,“安插在他身邊那群蠢豬怎麽沒一個匯報的!”


    他愛罵人,任職霍氏時出了名的暴脾氣,隻退休後修身養性,性子改變不少,隻是仍舊改不掉罵人習慣。


    管家心驚,聲音顫抖,“前些日子您生病,是夫人不讓我們向您匯報這些煩心事。”


    “蠢貨!一群蠢貨!”


    霍宏山怒不可遏,又摔茶盞。


    管家一顆心也碎成八瓣,戰戰兢兢。


    他踱幾步,怒氣仍衝天,“你去,去讓薛泯今下午來見我,就說他母親想他,讓他來家裏吃頓便飯。”


    “是。”


    管家跌跌撞撞逃出門。


    霍宏山捏住拇指玉扳指,眯眼深思。


    麵前窗玻璃,映照他怒容。


    精神雖依舊矍鑠,可終究顯露老態。


    麵上皺紋層疊,尤其眼尾、嘴角,硬生生將他身上威嚴壓製三分,不複年少意氣。


    時光在臉上輪迴近七十載,他老了。


    霍宏山握拳。


    宣戰時,霍硯深說“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實際如此,無需對方動手,時間便能讓他一敗塗地。


    隻要霍硯深耐得住寂寞。


    顯然,霍硯深可以。


    這個他親自培養的繼承者已經青出於藍勝於藍,遠超他意料。


    可他不甘心。


    窗外麻雀撲閃翅膀飛過,玻璃上麵容扭曲、變換。


    孫相宜進門時,保姆正收拾地上狼藉。


    “怎麽發這麽大火?”


    她拉紗簾,擋住映在玻璃上的陰鷙眼神。


    霍宏山沒迴答,拂袖而去。


    她怔怔盯著他身影,麵色頹敗。


    近日來種種,她不明白為什麽會到現在的地步。


    明明之前還是父慈子孝場麵,轉眼間就變得父不父,子不子,甚至到相鬥地步。


    她心痛、悶塞,一腔怒火不知該發給誰。


    下午,薛泯按時赴宴。


    他心知該是霍宏山知道他見霍硯深一事。


    作為他親手提拔起來的“傀儡”,如此大逆不道行為,霍宏山一定會審問他相關。


    薛泯做好準備。


    他進門,管家迎上來。


    “大少爺迴來了。”


    他笑容和藹,殷切,“老爺早在飯廳等您,您快去。”


    薛泯沉著臉,“霍總在別墅,你叫錯人了。”


    說完,男人大步邁開。


    管家臉色僵硬,匆忙趕上他身影,“是,薛總。”


    他沉默,指引薛泯到飯廳。


    霍宏山吃慣魯菜,家裏中餐主廚是高價請來的魯菜師傅。


    霍宏山見他來,抬抬手。


    “上菜吧。”


    保姆魚貫而入,菜品擺盤精致,味道更佳。


    薛泯站在一旁,“霍董,霍夫人。”


    他態度禮貌,語氣疏離,行為拘謹,是來做客,不是迴家。


    孫相宜心裏一瞬酸澀,起身笑,“都迴家了,還不快坐下吃飯。”


    薛泯麵色依舊板肅,站在一旁。


    直到霍宏山發話,一旁保姆接過他大衣。


    “我聽幾名董事說你工作能力不錯,已經如魚得水,在霍氏表現不錯。”


    男人將大衣遞給保姆,道:“虧得霍董抬愛。”


    “是你能力強,也努力。”


    他的態度讓霍宏山很滿意。


    孫相宜不為他剛才模樣氣惱,飯桌上為他夾菜添水,盡顯慈母本性。


    霍宏山偶爾問他問題,幾句指點,幾句問題,薛泯也如實迴答。


    隻孫相宜夾的菜他不吃,迴答霍宏山的提問更像下級匯報工作。


    一頓飯,倒也維持表麵平和。


    飯畢,他隨霍宏山到書房。


    “你最近成績很不錯,董事會股東會對你都很滿意,有意讓你接管更多事務,你怎麽看?”


    薛泯道:“我是霍氏一員,自然聽董事長命令。”


    霍宏山聽他話,臉上笑容更甚,“我也有意讓你最掌管更多。”


    他坐下,敲桌麵,審視麵前男人。


    “說實話,我想讓你做霍氏總裁,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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