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離開北城,明徽便刻意迴避有關霍氏所有消息,無論新聞頭條或是財經頻道,她一貫不看不聽。


    由此,霍氏變動一事,雖然外麵鬧得轟轟烈烈,卻沒傳到她耳中。


    元元幾人在辦公室八卦時,明徽尚未反應過來。


    “這麽大的企業,說易主就易主了?”


    元元搖頭,故作神秘道:“我爸的北方客戶說,霍氏之爭十有八九是老的贏,年輕的那位如今身陷囹圄,據傳已經被批捕,無力迴天了。”


    “果真薑還是老的辣。”


    同事紛紛應和。


    元元惋惜,麵露不忍,感慨,“老天奶,這麽帥的人怎麽說進去就進去了,不如讓我收留他吧!”


    明徽進門後聽見她聲音,不由好奇,笑道:“元大小姐最近又有新目標了?”


    元元是外貌黨,尤其愛娛樂圈批發的小鮮肉。


    “這位可不是我能肖想的。”


    元元歎口氣,搖搖頭。


    明徽收拾了工具要去修複間,“不是娛樂圈的?”


    “嗯啊。”元元問她:“北城霍氏你聽說過嗎?”


    明徽身體一僵,腦仁一根弦霎時繃緊


    她臉色頓住,搖頭,“沒聽說過。”


    “你是北方人,竟沒聽說過霍氏?”元元狐疑,目光繞她逡巡幾圈,“你確定?”


    明徽手在顫,嘴唇也哆嗦。


    她受不住元元審視的目光,打哈哈道:“我們家小地方,沒聽說過。”


    元元並不懷疑,點頭,解釋,“霍氏要易主,老的和小的鬥得狠,小道消息傳出說小的已經被批捕,麵臨行賄指控,不知要坐多少年牢。”


    明徽腳步頓住,迴頭問:“真的?”


    “當然,我爸有個客戶從北城來,說北城已鬧得滿城風雨,霍氏內部紛紛倒戈老的那位,小的已再無助力了。”


    元元又惋惜,“霍總,霍硯深,多帥的一個人啊,實在不行放了吧。”


    “哎哎哎,你三觀不正哈。”


    同事製止她話,“他行賄那些資金可都是你我這樣的牛馬……”


    後麵的話明徽沒再聽清,她心如擂鼓,耳邊也咚咚作響。


    批捕、坐牢。


    女人凝固灰敗神情出現皸裂,迸發一瞬雀躍。


    既如此,是北城原本膠著形式出現轉圜,霍硯深慘敗,再無翻身機會?


    雀躍轉瞬即逝,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疑問與不安。


    她進修複間,忙關上門。


    黑暗能隱藏一些東西,譬如她如今的焦躁。


    明徽記起藺霜之前說的話,她說公司被收購吞並,薛泯要入職霍氏。


    當時她認為折辱的可能性大過前一種,可如今又結合元元的話……


    女人眸光一暗,放下工具箱走到窗邊。


    厚厚窗簾密不透風,沒了外界打擾,她思緒變得十分清明。


    既是霍硯深敗,所以薛泯入職霍氏大概是霍宏山在背後操縱。


    想到這,一個驚悚念頭自腦海升起,震顫傳遍全身。


    往時隻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可沒想到豪門權貴家竟也如此無情冷漠。


    一個不聽話,便扶持另一個上位。


    親情血緣對於霍宏山來說,到底意味什麽?


    是任他操控的傀儡?是維持他封建統治的工具?


    明徽思緒驚起落下。


    若是如此,霍硯深變態性格形成也有跡可循了。


    隻是……


    明徽目光發冷,像屋簷下凝結的冰柱,尖銳的,雄渾攻擊性。


    她樂得霍硯深坐牢,樂得看父子相爭兩敗俱傷,更樂得霍氏、霍家徹底倒台,淪為眾人笑柄。


    迴家後,她忙不迭將自己關進房間,查詢最近時事新聞。


    父子相鬥這種豪門醜事,極吸引人眼球,就算主流媒體不報道,各大娛樂小報,媒體營銷號也會聞風而動,偷偷報道。


    果真,在網上稍稍一搜,便能找出娛樂營銷號報道的相關內容,隻報道中主人公以匿名形式相稱。


    明徽囫圇看一遍,心情愈發激蕩震動。


    小報內容與元元所說大差不差,區別隻在一個被軟禁在家,一個已被批捕,可不論是哪種情況,都是對她有利。


    晚飯時,明徽心情暢快,多吃一碗飯。


    劉姨看出她心情愉快,問:“發工資了?怎麽這麽高興。”


    “不是。”明徽放下碗,掏出手機,“霍氏父子相爭,霍硯深倒台,我徹底自由啦!”


    她神采飛揚,明眸熠熠閃亮。


    “他倒台,我吃的苦就不算白吃,他進監獄,才能慰藉我女兒在天之靈!”


    明徽咬牙切齒,心頭又湧起一股悲意,轟鳴聲中女兒與她告別,說有緣再見。


    可她子宮受損,再無生育可能,又怎麽再見?


    悲喜交加中,明徽大笑,卻湧出淚水。


    苦的,鹹的,甜的,和在一起,落入白米飯中。


    明徽捧著碗,將米飯扒進嘴裏,些許米粒嗆到氣管,引得她咳嗽聲不斷。


    劉姨被她舉動嚇壞,倒杯清水喂給她,“乖乖,他作孽進監獄是活該,你別懲罰自己。”


    “劉姨,我沒懲罰自己。”


    她笑笑,將眼淚撇淨,“我是高興,高興到昏頭腦脹,無所適從了。”


    劉姨不信她的話,硬讓她進臥室睡覺,不準再吃。


    黑暗中,明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毫無睡意。


    說不上是高興激動,還是悲傷悵惘,莫名情緒籠罩心頭,鼓動她情緒愈加不安。


    隱隱約約,樓下走廊傳來劉姨歎息說話聲。


    她神經敏感警覺,悄悄下床踱到窗邊,打開條窗縫。


    “閨女,這邊還沒著落,阿徽情緒不穩定,我不放心,過幾天再迴去。”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劉姨歎息聲更重,“我知道,女婿摔斷腿,你工作太忙,外孫沒人帶。不然你找個保姆,我發工資,我這裏實在……”


    明徽關上窗戶,再沒聽清後麵的話。


    第二天一早,明徽遞給劉姨一個信封。


    劉姨臉上帶笑,隻眉間起伏若有若無愁緒。


    “這是為什麽?”


    明徽從身後攬住她腰,有意無意蹭蹭她肩窩,“這是您這幾個月的工資。”


    劉姨麵色一變,扔下菜鏟迴頭。


    “你要趕姨走?”


    “我……”


    劉姨生了氣,扔下信封,“姨做錯什麽了?你要趕我走?是認識了新同事新朋友,不想和我這個老婆子待在一起了?”


    明徽哭笑不得,拉住她手,“您想多了。”


    她解釋,“您在這太長時間了,家裏人會擔心。況且我已經在這安頓下來,沒後顧之憂了,您先迴家陪陪閨女外孫女,等過年再迴來。”


    劉姨反手握住她手,麵目急切,“你是不是聽到我和閨女通話了?”


    明徽抿嘴,不否認。


    “我女婿摔斷腿能找護工,或者外孫女找保姆,總能應付過來,你放心。”


    “我不放心。”


    明徽抱住她,“您心裏,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總有親疏遠近。劉姨,這麽多年我隻明白一件事,無論多親近的關係,總比不上血緣更深厚。”


    “您忘了嗎?我也有過孩子。”


    劉姨心髒一顫,又聽明徽道:“我在這很好,沒了追蹤,有一群很好的同事朋友,我已經適應了,不會再跑了。”


    半晌,劉姨終於鬆口,點點頭。


    ……


    明徽又送走了劉姨。


    轉眼間,這個小院從冷清到熱鬧,又從熱鬧到冷清。


    明徽裹著毯子在小院露台放空。


    迴想這二十六年,也算是人生起伏,經曆大風大浪。


    她一顆心傷痕累累,從稚嫩到成熟到蒼老。


    如今,大概再無東西能讓她心情產生波動。


    夕陽西下,遠山拉出一條豔色綢帶,刺眼奪目。


    小桌上電話叮鈴作響。


    明徽捧著熱茶蜷縮在椅子,撈起手機。


    “喂?”


    “阿徽,收到包裹了嗎?”


    薛泯應該剛下班,那邊人聲嘈雜,他聲音含幾分疲憊。


    明徽放下茶杯,“沒有,怎麽了?”


    “我給你發了個包裹,裏麵是師父師母的遺物,算時間,今天能送到。”


    話音落,如雷貫耳,明徽驚顫在原地。


    “我父母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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