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西郊調查事件快結束。


    縱使調查組領導口風嚴密,但幾名高管依舊從蛛絲馬跡中推測出形勢向好,霍硯深這關大概能過去。


    原本心思動搖,見風使舵的幾名高管,全都換副臉色,主動上門請罪。


    書房裏,窗簾拉緊,照不透一絲光線,隻書桌拉亮熏黃暖燈。


    坐書桌上首的男人,右手拿刻刀,左手握紫檀木塊,心無旁騖,仔細雕琢。


    他麵容被暖色籠罩,模樣卻依舊陰寒,如三九寒冬深潭中的冰塊,無聲釋放寒氣。


    是沉鬱,是暴戾,是無聲的歇斯底裏。


    為首的高管抬眸瞥他表情,心下惴惴朝後看,隻見一群人皆埋著頭,大氣不敢出,隻等他出頭做靶子。


    高管心裏暗罵,一群鵪鶉。


    他默默深唿吸,做足心理準備,將要開口,卻聽上首人道:“我記得,你研究生畢業就被招到我身邊,跟我做事?”


    高管抬頭,見霍硯深依舊雕刻,心裏有些不安。


    “是,我研究生畢業,在國外學的是工商管理。”


    憶惜從前,高管神色緩和些,心情也沒那麽緊張了。


    “當時我沒想到能進霍氏,跟在您身邊工作,也沒想到您升**裁還能記著我。”


    霍硯深沒說話,繃緊表情落下最後一筆。


    他輕唿一口氣,這才抬頭,深沉目光射到他身上,“我記著你,是因為你很聰明。”


    高管心頭喜悅,“不,是您教我教得好。”


    霍硯深沒迴答,站起身,將未完成的木雕放到身後書架上。


    “是你聰明。”


    他輕飄飄瞥一眼男人,意味深長。


    對方心頭喜悅登時消失,沉降在心底,另一股情緒籠罩心頭,驚得他冷汗直流。


    “我,霍總,我不是,我以為,我……”


    他結結巴巴,原本想好的托詞在如今全被遺忘,他腦中隻剩恐懼,巨大的恐懼。


    “你以為我要倒台,來落井下石。”


    霍硯深麵露譏諷,“我相信你,器重你,卻將你培養成這種東西。”


    “不是的!”高管否認,雙腿一軟跪下,“我一直相信您。”


    “可調查組入駐霍氏時,你還是生了二心,不是嗎?”霍硯深看著他,哂笑,“我父親許給你什麽職位?是不是等風波過去,讓你全權負責西郊項目?”


    高管不敢迴答,低著頭。


    身後一眾聽到這話,皆心驚膽戰,不由咯噔一下。


    “西郊項目商場部分我交給你全權負責,用了什麽料,貪沒貪汙,汙沒汙染,你都清楚。”


    他撫摸紅寶石對戒,“可你還是選錯了。”


    “既然你這麽喜歡與我父親一起共事,那我不留你了。”


    他揮揮手,“還有你們,請出去吧,自此與我再無瓜葛。”


    “霍總——”


    身後幾人一起跪下,冷汗直流。


    “我輕易放過你們,是我的仁慈。”他眸光一暗,“不要不識好歹。”


    話音落,幾名保鏢進門,將人拖出門外。


    吳秘書站在門外,麵無表情看著幾名高管腿軟被保鏢拖出門。


    有不死心的,抓住他褲腳哀求。


    “吳秘書,求您向霍總說,我沒有背叛霍總,我沒有背叛他啊……”


    淒厲嚎叫不絕於耳。


    吳秘書並不迴答,隻冷眼旁觀。


    等到別墅內沒了聲音,他這才拍拍褲腳上的灰,敲門,止步門外。


    “霍總。”


    “進來。”


    霍硯深揉揉眉心。


    桌上一攤文件是海外公司新一季度財報,他掀開一頁。


    吳秘書道:“之前您讓我查海城項目下落,如今查出來了。”


    他清清嗓子,匯報:“您將項目轉到子公司名下後,太太以讓明總入股為由,向他要四千萬,可明總以現金流不足為由拒絕她,並脅迫太太先墊付一部分資金。所以如您之前所查,子公司實際注資隻有七千萬,太太並未向銀行貸款,而這項目也一直在太太名下。”


    “後來太太……失蹤,項目一直耽擱未動。薛總不知從哪拿出的與太太簽訂的股權轉讓協議威脅明總,讓明總出資五千萬贖迴股份,不然就簽下轉讓協議,將子公司劃為自己名下。”


    “那協議具體內容不清楚,但大概是太太當初向他借了五千萬,這五千萬太太還不起,答應以股權作抵押。薛總聽說太太失蹤後,與明總做了交易。”


    “如今,子公司是您和明總共同把持股份。”


    吳秘書將自己所查內容一五一十講清楚。


    霍硯深眉心舒緩,臉色沉寂,似未有所聞。


    半晌,才聽他道:“明氏入駐項目了?”


    吳秘書道:“十天前,明懷禮親自到海城,與霍氏項目負責人吃了飯,大概不日後便會入駐。”


    “攔下。”


    霍硯深抬頭,“海城項目事關霍氏在南方整體布局,明氏體量小,不合適。”


    吳秘書應下,心中揣測。


    當初霍總將項目給明懷禮,是看在太太麵子上。如今太太失蹤,明懷禮還想要這個項目,除非將太太重新找迴來。


    不然以他當初對太太的態度,霍總不滅了明氏,都是看在太太麵子上。


    “還有事?”


    霍硯深抬眸,問他。


    吳秘書吞了吞口水,“我貿然攔下,隻怕霍董那邊不好交代……如今明懷禮與霍董,關係甚密。”


    “無礙,他不會阻攔。”


    吳秘書得了肯定,應聲離開書房。


    霍宏山與明懷禮走得近,隻是在明徽葬禮一事達成共同觀點,可實際他瞧不上明懷禮。


    海城項目是霍氏布局南方的戰略重點之一,霍宏山本就不滿他將項目給明氏,如今就算攔下,他也不會阻止。


    霍硯深眸光黯淡,橙黃燈光照不暖的徹骨冷意。


    原來,明徽那時就在布局離開。


    他垂眸,望著手上紅寶石戒指。


    那幾日,明徽乖得要命,到他都察覺不對的地步。


    他千防萬防,終究是沒防到她產生離開想法。


    本以為明徽逃走是一時衝動加上有人幫助,可如今看來,她離開是蓄謀已久,早早便開始布局。


    霍硯深深唿吸一口氣。


    他機關算盡,卻沒算出依附於他的柔弱淩霄花,已在背地長出筋骨,早想逃離他了。


    明徽,真是讓人驚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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