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能解釋。”


    明徽瞥一眼程玉,“我問你,那名男性操作人姓什麽?是不是姓魏?”


    程玉愕然,餘光瞥向霍硯深,不自覺點點頭。


    “是……”


    “姓魏,叫魏澤天,澤天律所的律師,對不對?”


    明徽一字一句問她。


    程玉麵露不甘,點點頭,“是。”


    “魏律師確實是我委托處理海城項目移交事宜的。”她點頭,睇一眼霍硯深,“懷孕後我體力不支,況且當時我已經入職了霍氏,實在分不出精力負責移交事宜,便委托了律師代我處理,也就是你查到的那名男性負責人。”


    “至於注資,更與我無關。”


    明徽坦然,靠著椅背,胸有成竹。


    “原本我與二叔商議他出四千萬,可前不久他忽然說現金流出現問題,手頭拿不出錢,讓我先墊付,我無可奈何,隻能先以公司分紅墊付一部分,剩下的走銀行貸款程序,不日後銀行資金到賬,便是四千萬整。”


    明徽字字句句篤定,迴蕩在客廳。


    程玉臉色陰惻惻,直勾勾盯著她。


    明徽卻不在乎她,隻看著霍硯深。


    從頭至尾,男人沒說一句話,冷冷淡淡,不苟言笑,像他親手雕刻的木尊,但比那些栩栩生動的木尊更有鋒芒。


    他閉口緘默,目光沉沉。


    時間仿若在他身上靜止,卻遮掩不住他外露的磅礴氣勢。


    霍硯深靜靜凝視明徽。


    似是想從沉默表情中窺探一絲謊言,抓住她漏洞。


    明徽見程玉臉色僵變,便明白她所說是真。


    薛泯身份敏感,不可能親自去辦這事,必定委托給身旁親近的人,而她能想到的便是魏澤天。


    薛泯說過,魏澤天是他戰友,過命的交情。且他是律師,行事方便。


    凝滯半晌,紅紅敲門打破寂靜。


    “先生,太太,開飯了。”


    她怯生生望一眼霍硯深,又迅速低下頭。


    屋內氛圍太古怪。


    太太像犯人,先生像主審官,一字一句皆是劍拔弩張的機鋒。


    “先吃飯吧。”


    霍硯深起身,走向餐廳。


    明徽入座,程玉緊隨其後。


    霍硯深晚食清淡,桌上菜肴大多清炒,偶爾幾道油膩也是廚師發揮智慧做得清爽版,看著油膩,入口卻清香。


    霍硯深捧著瓷碗盛湯。


    黨參烏雞湯香味濃鬱,紅棗、枸杞飄在湯上,薑片切薄隻做補味食材。


    明徽不愛吃薑,又在孕期,劉姨便自學中醫食補,改良雞湯做法,成果斐然,明徽特別愛喝。


    看到這菜,她總不自覺想到劉姨,也不知劉姨現在怎麽樣了。


    恍然,麵前伸來一隻手,將自己空瓷碗換走。


    明徽垂眸,看著麵前香氣撲鼻雞湯,又望一眼霍硯深。


    他確定霍硯深晚餐不會喝這種東西。


    所以剛才他盛的雞湯是給自己的?


    明徽抿唇,不動聲色推開雞湯,隻吃菜。


    男人眸色一暗,眼中凝結冰霜又冷幾分,捏住勺柄的手背湧現些難以克製的青筋。


    他靜靜盯看,絲毫沒注意一旁女人嫉妒到變形的表情。


    程玉咬牙切齒,目光不斷在兩人間逡巡掃蕩。


    果然,她離開北城之後,一切事情都偏了原本軌道。


    若不是明徽和她腹中孩子,霍硯深早該離婚另娶她了。


    程玉舔舔唇,聞著雞湯香味,心沉沉墜下。


    她不能坐以待斃。


    ……


    飯後,按往常習慣。


    明徽在三樓畫畫,霍硯深在書房處理公務。


    程玉待在客廳四處巡視,目光瞄到明徽房間。


    她推門,裏麵已被清空,隻剩下孤零零一張床,衣櫥更空空如也。


    程玉一瞬愕然,迴頭碰見紅紅。


    “明徽姐不住這兒了?”


    “是,太太搬迴主臥了。”


    紅紅捧著幹淨床鋪進門,恭敬道:“程小姐,先生吩咐,您今晚住這兒。”


    程玉麵色霎時黑沉。


    她搪開紅紅,氣勢洶洶往樓上去。


    紅紅斂眉,按部就班鋪床。


    她出身與程玉相差不多,隻是她早入社會,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已經被磨礪掉銳氣。但她與程玉又有不同,程玉心高氣傲,好高騖遠,想做人上人;她則溫溫吞吞,隻想先做好眼前事。


    在豪門做保姆這麽些年,她什麽都見過,上門的男小三女小四耀武揚威,懷孕的二房三房想借子上位……可不論在外麵怎麽花心怎麽鬧,不論豪門夫妻感情有多假,隻要他們是夫妻,就是利益共同體,隻要不損害共同利益,就不可能離婚。


    但凡到了離婚的地步,必是拚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為了財產分割、賬目清算,請律師、偵探,甚至是職業小三,隻要能揪出對方過錯,便不惜一切代價。


    鬧得家不是家,人不是人,兒女不是兒女,公司不是公司。


    而紅紅也明白一個道理,外麵的男情人女情人和她的身份是一樣的,不過比她光鮮,一個伺候生活需求,一個服侍身體感情需要。


    做得好了,能升職加薪,以求退休後榮養天年。做得不好,便隻能拍拍屁股滾蛋。


    可問題在於有些人總認不清自己身份,以為能麻雀變鳳凰。


    麻雀確實能飛高枝,但怎麽可能變成鳳凰。


    書房門被敲響。


    程玉咬著指甲,有些不安。


    她剛才被惱意衝昏頭腦,敲門之後才發現自己衝動了。


    大概因為迴來之後發現事情已經超出她掌控範圍,尤其又聽到明徽搬迴主臥,她一切思考都化作烏有,隻想向霍硯深討個說法。


    “進來。”


    男人聲音透過房門,迴蕩在她耳廓。


    程玉唿吸節奏放亂,嘴唇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她咬咬牙,一鼓作氣推門進去。


    房內,霍硯深在處理文件。


    他輕抬一眼,見是程玉,冷冷問:“有事?”


    程玉沒迴答,而是將目光落在他一旁文件上。


    自她進了霍氏,待在霍硯深身邊以後,男人似乎就有了處理的不完的文件。相應的,霍氏隨他努力而節節高升,在各行業開花結果,很快成了雄霸北方的壟斷級企業。


    說起來,她和他真正相處的時間真的很少,絕大多數時間他也隻把她當秘書,處理公司各種事務。偶爾在一起,也隻有身體折磨,各種淩辱虐待,至於所謂歡愉溫存,從不存在。


    程玉甚至覺得,就算待在霍硯深身邊的人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人,他也會如此,表麵寵愛縱容,背地卻毫無感情。她能感受得到,霍硯深對她沒有太多的愛,隻把她當做欲望發泄的出口,承受一切暴戾、驚怒的工具。


    不過他的寵愛縱容也有好處,至少所有人都不敢再輕視她,她擁有與男人比肩的榮耀地位,這正是她所不舍的,也正是她愛意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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