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崔府群小還在家中探索廚房遊戲的時候,崔庭旭一行人已經在東市遊蕩了好半天了。崔庭旭的左手包著好幾層紗布,裹得厚厚實實的,格外惹眼。


    崔夫人不時瞄著夫君的手上的紗布,顯得很是在意,於是再看了一會之後,終於忍不住再一次問道:“真的沒事嗎?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是如何弄傷的?”


    崔夫人如此在意的原因,也並非是簡單的出於伉儷情深,也有些原因是因為從早上到現在,陳楓與沈鴻他們總是用揶揄的眼光打量他倆,那目光說明不了什麽,卻格外讓人火大,好似妾身是個河東獅一樣。


    崔庭旭憨憨的笑著迴應:“多謝夫人關心,剛才那醫者都說了沒有大礙了,為夫都有些後悔去那醫館了,那醫者也不知道是什麽路數,上好的美酒就往我這傷口上倒,險些讓我昏死過去。剛才若不是你攔著我,我非要與他理論一番。”


    崔夫人很輕易的被夫君把話題帶偏,和他一起對著那醫者同仇敵愾:“就是,那老頭看著慈眉善目的,沒想到如此狠毒,渾不顧夫君乃文弱之人,竟拿軍中酷烈的方法殺毒。真真是屠夫一般!”


    崔庭旭有些詫異:“軍中的法子?我怎麽不知,還有這烈酒殺毒的法子?殺的又是什麽毒?詳細說說,我家中的典籍並未有此類記載。”


    崔夫人陷入迴憶中,片刻後說道:“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曾見過父親用此法處理過受傷的袍澤,我父親生前一直在軍中供職,他曾言此法是軍中所獨有的法子,隻是想不到現在民間都已流傳開了。此法應是問世沒多長時間的,你家中典籍要麽就是上古如何如何,要麽就是魏晉自家是多麽威風,在我看來毫無半點意義,世家門閥這些年是越來越垮了。”


    崔庭旭也不好辯駁,雖然他自詡氏族風流,以才子麵貌示人,實則他也知道,世家中多的是和他一般,於艱澀小道之中成名立腕,少有能出縱橫捭闔之輩。說的好聽點是底蘊深厚,實則有些難以為繼,純靠祖輩餘蔭撐著門麵罷了。


    於是隻得說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如何拉胯,也不是寒門能比的,總之我們是未必能夠看到門閥垮掉的一天。”


    二人說著話,就見到高魁已經與一家商鋪在討價還價,二人循聲望去,原來是綢緞莊。隻見那貨櫃上擺放的都是蜀錦,二人也來了興趣,跟著高魁一起看了起來。


    隻見沒過一會,那高魁開始挑起了毛病:“你這蜀錦前後密度不一,經緯也不縝密,敢要十貫一匹也是想瞎了心,你再看看這顏色,這黑色的絲你看看顏色正嗎?你在看看這紅色,你老實說是不是拿去年的積壓的貨色來蒙騙與我?”


    那掌櫃看見蒙不過,知道來了行家,急忙上前鞠躬道歉,一邊將高魁手中那匹殘次貨拿走,一邊喝罵著小廝,說是養了你半年,怎地還是這麽毛躁?怎能把要處理的東西拿給貴人看,下次再如此打斷你的狗腿雲雲。


    那小廝也是個愣頭青,嘴裏嘟囔著掌櫃不講道理,那次不是剛開門的時候,你親自將那幾匹賣不掉的東西讓我拿著,看見年輕的客人就推銷一番,怎地又怨上我了?


    直氣的掌櫃一腳將那小廝踹出後堂大喊:“還不將上好的貨色拿出來讓客人看看?”


    那小廝極為耿直,邊跑邊說:“掌櫃的,是拿真正的好東西,還是你備下的‘上好’貨色?”


    那掌櫃要氣瘋了,追著就上前打罵了起來。


    看二人進了後堂,崔庭旭遲疑的問道高魁:“這店家看著實在不老實,為何要在他家挑選,我看後邊還有不少店鋪,怎不去後麵看看?”


    高魁露出自信的笑容,說道:“家主莫看這廝奸猾,整條街的綢緞,若論品質,這一家才是首屈一指的,概因其他家大多是四處采買貨物,而這家背後的東家卻是在各地都有桑田繡坊,屬於自產自銷。由於產量實在太大,難免良莠不齊,但若說精品,那是誰家也比不過的。”


    崔庭旭疑惑道:“誰家實力這麽雄厚?我怎地不知?若是哪個門閥有此產業,早就該眾人皆知了呀?”


    高魁臉上閃過一絲不屑,卻還是恭敬的說道:“據傳聞可能是幾個王爺在後麵幫襯,具體是誰的產業小人也不知。”


    崔庭旭也非傻子,聞弦知雅意,心下卻感到荒謬,誰一直說皇室窮了?我怎麽覺的人家那是不露富呢?還有,如果這是皇室的產業,我花錢將其買下,再巴巴的送進宮裏,是不是有些……崔庭旭搖搖頭,把握不住這個感覺,隻是覺得怪異的很。


    少頃,那掌櫃的自己出來,抱著幾匹蜀錦放在台麵,眾人一起上前圍觀,沈鴻看後率先發言:“比之貢品不遑多讓呀!”


    掌櫃的喜笑顏開:“這位貴人有眼力,我這裏的精品,便是貢品也能比上一比,豈是其他店鋪所能企及的?”


    高魁看了看,還是有些不滿意,遂說道:“掌櫃的,我家公子要與皇室結親,茲事體大,還望掌櫃的不要再敝帚自珍,把最好的拿出來吧!”


    那掌櫃也是詫異,如此貨色還入不了這人的眼?眯著眼睛看去,卻見剛才說話那人手上做出一個怪異的手勢,於是心領神會,說道:“再好的東西,本店不是沒有,隻是這價格,怕是常人無法承受呀。”


    高魁直接越俎代庖,言道:“你眼前的可是清河崔氏的嫡公子,財力你大可放心。快去拿吧。”


    那人也不多言,轉身又跑了進去。


    崔庭旭有些擔憂的問高魁:“如此大張旗鼓不好吧?”


    高魁答道:“這些人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不亮出身份,怕是見不到好物。”


    見崔庭旭還是遲疑,又問道:“可是家主今日有些不湊手?無妨,他這裏可以賒欠的。”


    崔庭旭別的都能接受,唯獨受不了有人說他窮,心道你看不起誰呢?要不是你背後之人我惹不起,今日非要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揮金如土。


    於是淡定向後一退,不在意的說道:“東西好就行,銅臭之物你不用擔心,我頗有家資。”


    高魁垂手領命,眾人沒等多久,那掌櫃的又抱出來兩匹蜀錦,看那花紋竟是好似專為皇室中人所用。


    不等眾人開言,那掌櫃就說道:“這可是最好的貨色了,你們看看這紋理,這手藝,各位盡可上手試試。”


    崔庭旭有些發懵,問道:“這好像不是民間流通之物吧?”


    掌櫃的也是豪橫:“無妨,你們不是說要與皇室結親嗎?這就是為公主定製的蜀錦,你看?這算不算緣分吧?”


    崔夫人沒想那麽多,越看越是滿意,遂問道:“怎麽賣?我都要了!”


    那掌櫃不經意的掃了一眼高魁,隻見他比劃了一下,直接開口:“既是貴人誠心想要,我今日也是頭筆生意,這樣,我給貴人打個八折,就八十貫吧!”


    崔庭旭仿佛被人捏住了脖子:“八十貫?就這兩匹布?你怎麽不去搶?”


    那掌櫃的笑嗬嗬的說道:“貴人莫要說笑,小店乃是正經生意,怎能去搶?還有就是,八十貫一匹,兩匹是一百六十貫。”


    還未等崔庭旭掉頭就走,就見崔夫人已經放了話:“崇仁坊,九山別院,日落之前送過去。”


    “誒!還是夫人有眼光。”說罷就拿出紙筆,龍飛鳳舞的寫下契約,崔夫人也不拖拉,順手簽上了自己夫君的名字。


    崔庭旭看著這筆詭異的交易,有些想不明白,怎麽就一百六十貫了?買個上好的歌姬才二十貫吧?我提議了五六年都被夫人言說太貴,給否決了。怎地現在如此闊綽了?


    崔夫人經過這筆交易以後,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又興衝衝的拉著崔庭旭往下一家走去。


    高魁走在最後,臨走時還對掌櫃的低聲說了一句:“有我二十貫,莫忘了。”


    那掌櫃點點頭:“這就是陛下新認的親家?看著有些憨傻呀,還有那兩匹布是公主親自挑的,莫讓他們給忘了。”


    高魁點頭知曉,這也是應有之義。隨後就跟上了眾人。


    沈鴻悄悄的和崔庭旭說道:“你不覺的有些怪異嗎?”


    崔庭旭摸摸鼻子:“不好嗎?最起碼挑的都是人家老爹喜歡的東西,最起碼不會有差錯,隻是有些賣的貴了。”崔庭旭還是覺得剛才的交易肉疼。


    沈鴻悄悄說:“你認便宜吧,這會吃了虧,說明人家覺的虧了,以後肯定會有好處等著,而且不會小。”


    崔庭旭罵罵咧咧的說道:“好處是臭小子的,偏偏吃虧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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