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雙生洲和靈祖洲之間的海麵上,一艘造型奇特的法船浮空疾行。


    法船旗幟搖曳,鼓樂聲聲,卻不見船身上有任何人走動,如同一艘鬼船般看著凸顯怪異。不過隻要看到船身和旗幟上的金黃“甄”字,所見之人就不會多想了。


    船艙頂部,奢華的房間裏,一席絕美紅衣躺在用整塊玉石雕琢的香榻裏,她閉著眼,紅唇微張,絲絲白霧從她口中吐出,又被她緩慢的吸入鼻間,使得整個麵容如同蒙上了麵紗,讓人瞧不真切。


    在玉塌的下方站著兩位老人,其中一人身著灰白色的長褂,腰上係著根紅色的結繩,結繩上吊著一塊通紅的玉佩,一麵刻有“八神”二字,另一麵刻有“地”字。


    老人腰杆筆直,雙手附後,正閉著眼隨那鼓樂聲哼唱著小曲。


    八神樓八位樓主,天主、地主、兵主、陰主、陽主、月主、日主、四時主,老人正是其中之一的地主宋千山。


    “閉嘴!”身旁人似乎早就忍受不了他的哼哼,便以氣聲怒斥,但聲音極輕,是生怕打擾到那紅衣女子。


    兵主仲孫恨劍,身材高大威猛,若不是有那滿頭的銀發和麵容上皺紋,一點都不像是個老人,若隻看身披半甲腰懸長劍的老人背影,還以為是哪家妖族的剛猛男子。


    八神樓的人本就是天下公認的能打,如今的八位樓主更是往年高手榜上的常住客,隻是隨著高手十年一換的規矩,早已經退了出來留給新秀們去爭奪,不然有了八洲坊的這些個老家夥們,根本就沒有別人什麽事了。


    八洲坊如此做,其實也算是一份善意,不然自己出的榜單,全是八洲坊的人,出了還不如不出。


    做生意一事八洲坊是極厲害的,榜單一事隻要跟生意掛上了勾,也就差不多的意思,留給新人一個出頭的機會,念八洲坊的好,還不是一份將來的天大人情?


    八位大鎮樓,八位八神樓樓主,不說高手榜,就是另外一個仙人榜的前十位,八洲坊就可以占據半數。


    當然也有例外,一個是美人榜,這事關係到個人,跟是不是八洲坊的無關,但如今的美人榜一樣被八洲坊的美人占據了小半數,這還是許多八洲坊的美人大佬不同意上榜才會如此,不說遠的,就近處的雙生洲大鎮樓甄玥,小鎮樓裴還,再近一點,就是眼前的紅衣女子。


    另一個就是天機榜,由天機學宮發布,不說天下兵器法寶排名,隻說造寶之人,其榜單上八洲坊就沒有一人入榜。


    最後就是修為榜,是由學宮發布,其榜單前一百位的名字可說天下皆知,但很意外的是,除了那些經常出現在視野裏的人,其他的名字雖說天下皆知,卻極少有人見過他們這些頂級仙人,說是個虛無縹緲的榜單也不為過。


    修為低,境界也不高的人,看這個頂級榜單自然看不出什麽,但隻要眼界夠寬,交際夠廣,就能從中看出很多的彩頭。


    宋千山和仲孫恨劍兩位八神樓的樓主,往年榮登高手榜三屆之多,卻連修為榜前五百都進不了,如今已經過去多年,仍是在前三百裏徘徊,就是大鎮樓甄玥,這位雙生洲老天爺一樣的存在,也不過才第十九位而已。


    前麵千位之內的不去說他,其後的名單就大為不同了,尤其是在天仙之下,更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榜上名單上升一位,就說明離得天仙境界越近,千位以下的近百位,無一不是名動一方的大地仙,簡語堂就名列此位。


    宋千山停了嘴,不睜眼也不迴頭,一張老臉卻含著笑,道:“小姐醒了?這還沒有地頭呢。”


    “一個哼曲,一個罵人,不醒都難。”紅衣女子話語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仲孫恨劍卻在她說出話語的同時,就已經轉身單膝跪下了,沉聲道:“打擾了帝姬,是屬下該死,還請帝姬責罰!”


    宋千山嘿嘿直笑,“以小姐的性格會責罰你麽?別沒事就拍馬屁,聽著都膩歪!”


    “老鬼想打架?”


    “多久沒打了?”


    “來來來,往我頭上敲!”仲孫恨劍伸長了脖子,一臉不屑。


    紅衣女子緩緩起身,“兩位老爺子要打去外麵打,我這法舟經不起折騰。”她步履輕盈,拖拽著裙擺緩緩在兩人中間走過。


    仲孫恨劍狠狠地瞪了宋千山一眼,忙轉身跟上。


    紅衣女子走出艙中,鼓樂聲驟停,不少侍女也魚貫而出,兩名十四五歲的侍女連忙上前端起拽地裙擺,靜悄悄的跟在後頭,另有侍女在船頭擺上了美人榻,一旁有人端著果盆,更有一夥侍女正在布置防風陣法,點燃香爐。


    而此時閉著眼的宋千山卻是扛著那張玉石雕琢的香榻快步走了出來,躍過紅衣女子,一腳將那價值不菲的美人榻踢出船外,這才將肩頭的香榻擺放在地。


    一眾侍女嚇得麵色慘白,一個個不知所措。


    “都下去吧,不用布置了。”紅衣女子走到香榻前,看也不看眾人一眼,隻是遠眺海天連接處,目中閃著盈盈光澤。


    侍女們紛紛退下,仲孫恨劍看了玉榻一眼,欲言又止。


    宋千山卻看著裙擺飛揚的女子,說道:“三生石裏不止有三生三世,還有無窮人生,數萬神通,小姐天賦比女武皇有過之而無不及,就不應該浪費才是。”


    紅衣女子迴過頭,迎著陽光微微一笑,頓時天地失色,唯有一抹紅影。


    送千山和仲孫恨劍同時低下了頭,不敢再看眼前女子一眼。


    “好好的一塊三生石,硬生生被切成兩半,不知道女武皇知道了,會不會從天上跳下來打我?”


    明明是句玩笑話,可她的語氣裏並沒有一絲玩笑的意思,像是如此說了,就會有如此的事情發生一般。


    兩老人麵麵相覷,不敢言語。


    甄家至寶三生石,被眼前的女子第一次坐上去,就硬生生地“參悟”成兩塊,一塊望盡前世今生,另一塊雕琢成香榻,供她看盡世間人生百態。


    短短幾年的時間裏,她的修為一日千裏,境界連連拔高,若不是甄家刻意隱瞞,她已經是當世年輕一輩的第一人。


    甄兮,不願是甄家的大小姐,卻願以帝姬之名走遍天下!


    “傳信甄玥奶奶,告知帝姬要去地火島。”


    “不可!”


    兩老人同時抬頭出聲,卻見她已經躺在了玉榻之上,口中白霧傾吐,已然安睡過去。


    宋千山搖頭苦笑,嘴裏碎碎念著怎麽辦。


    仲孫恨劍一跺腳,氣急敗壞道:“還能怎麽辦?硬著頭皮辦!”


    宋千山歎息一聲,輕聲道:“咱們私下去就去了,大不了喬裝打扮就是,可傳信大鎮樓甄玥,這就不是小事了,以帝姬巡遊,哪裏是說辦就能辦的,這小祖宗真是愁死我了。”


    仲孫恨劍深深吸氣,揮手布下結界,這才沉聲說道:“甄玥跟帝姬極不投緣,怕就怕甄玥她……”


    他沒有說下去,因為太過忌諱了。


    宋千山大手一揮,“既然是去北武城國,就飛信小鎮樓裴還,至於大鎮樓那邊先瞞著。”


    仲孫恨劍嗬嗬譏笑道:“真當咱們的小祖宗腦子不好?以帝姬之名,明擺著是奔著甄玥去的,不傳信?你是討好的帝姬還是那甄玥?”他突然狠狠一咬牙,“傳信八神樓,讓老妖婆過來。”


    宋千山倒吸了一口涼氣,輕聲道:“這不好吧。”


    仲孫恨劍笑得詭譎,斜眼看著他,也不說話,隻讓他自己想去。


    宋千山絕口不叫帝姬,隻以大小姐稱唿,而仲孫恨劍一口一個帝姬,根本不提大小姐,一個是繼承八洲坊的大小姐,一個是脫離八洲坊的天狐帝姬,兩者區別極大,所走的道路也是天差地別。


    終於等到宋千山點頭,仲孫恨劍這才摸出三枚九尾狐造型的信符,合掌在手心,默念片刻,這才拋向了空中。


    三枚信符金光爆閃,如大日般橫貫天空,兩枚去往雙生洲,一枚折返飛向靈祖洲,餘光久久不散,使得天地失色,隻有一片金黃,是八洲坊最頂級的傳信符,以前除了家主造訪某地會用,現如今又多了一個帝姬。


    咯咯!一連串清脆的笑聲突然響起,是個五六歲的花襖女童正在躲避一眾侍女的追逐,小小的人兒腿腳短,卻撒丫子跑地飛快。


    她從船艙裏竄出,一個蹦跳越過攔腳木,接著小身子急轉,正要從另外的艙門進去,忽得瞥見船頭那抹紅衣,眉眼頓時全都彎成了月牙。


    “娘親親!”


    ……


    雙生洲“雲裳居”。


    青天在上,白雲一朵,其上一張以白雲織成的美人榻,榻上女子的一席七彩長裙如花朵般盛放,又如彩泉般流淌出泉口,四周繚繞的雲霧像是榻上的輕紗帳,被彩裙的光彩折射,使得青紗帳也變得光怪陸離起來。


    側臥女子若隱若現,有著朦朧的美感,隻是她要的不是美,而是隱匿法陣使然罷了。


    她忽然睜開眼眸,看向天邊極遠處,一溜金光照亮天地,眨眼間就到了身前。


    “小家夥。”輕聲一語,金光頓時收斂起來,化作一隻金色鳥雀在雲裳居外翩翩飛翔,接著翅膀收攏,又化作一隻小狐狸跳上了雲裳居。


    它口吐人言,開始訴說信符內容。


    女子嗬嗬輕笑,又說了一句小家夥。


    ……


    一抹金光從北武城國上空劃過,在安家玉康城、曲家丘安城,甘家嘉雲城的八洲坊大樓稍有旋轉停留,最後在直奔簡家羅武城的八洲坊大樓,也是稍稍停轉片刻,便再次破空衝進了羅武宮之內。


    動靜之大,使得整個北武城國人人抬頭觀望,簡語堂瞧著那一抹金光竟然無視羅武宮的陣法,破陣而入,隱沒在某處風景形勝之地。


    他搖頭苦笑,道:“裴仙子做客簡家也不聲招唿,讓外人知曉了,還以為我簡家待客不周。”


    一道身影忽然憑空出現,不是裴還,而是簡家祠裏的老瞎子,他隻是說了句帝姬來了,接著又再度消失不見。


    簡語堂稍稍一愣,便看到羅武宮內一道光芒衝天而起,接著又有數道光芒緊隨其後,他連忙站起身子,揮手間撤了宮內的法陣,於是便見到更多的光芒衝天而去。


    自家一座羅武宮內,竟然有這麽多八洲坊的人,他忽得有些索然無味,接著又猛地再次抬頭,嗬嗬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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