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天氣正涼,我裹了幾件厚雲肩便打算出門去拜見大鄞皇帝。


    然就在那時,隻聽得阿福急忙來稟,自上迴阿福吃了韓齊的藥之後,情緒便穩定了不少,他慌慌張張跑進殿。


    行動有些笨拙的施了一禮,結結巴巴的說


    “公主……四公主和……和四王妃殿下前來拜訪。”


    我大約也料到韓慕會來瞧我,隻是四王妃前來著實在我意料之外,但既然人都來了,總不能將人轟出殿外吧。


    這樣想著,兩人已經一前一後入了殿,韓慕果真還是一如既往的活潑。


    我同她都是不大喜愛宮規的人,因此她歡歡喜喜衝進殿內的時候,對著我又是抱又是親的,嘴裏還大聲嚷嚷著


    整個人像個樹袋熊似的掛在我身上,腦袋左搖右晃,臉上的小酒窩淺淺的印在她的臉上。


    “洛兒洛兒,我好想你,最近娘娘都不準我出宮,見不到你我都快別悶死了。”


    “快放開我啦,還有人在呢。”


    正打鬧著,我忽然開口,韓慕卻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鬆開手,臉上掛著笑,露出她潔白整齊的牙齒,道


    “對了洛兒,這位呀以後就是咱們的姐姐了,金悅的父親乃是鎮守寧古塔的將軍,母親可是前朝的安樂郡主,雖然都不幸……”


    我正認真的聽著,卻忽聞站在韓慕身側的金悅滿臉驚恐的驚聲尖叫起來。


    尖叫聲震耳欲聾,叫在場的所有人皆虎軀一震,驚恐的瞧著那女子此刻正花容失色的坐在地上,雙腳奮力前後推移,迫使自己靠近門的位置。


    身後的侍女連忙想將金悅扶起,卻見那女子,緩緩抬起右臂,顫抖的手指著我身後的阿福,眼神充斥著驚恐,似乎瞧見了死神一般。


    她恐懼的無法出聲,隻能顫抖著嘴唇試圖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而我身後的阿福,此刻方後知後覺的躲到我身後,露出一雙清澈的眸子,哆嗦的指著地上的金悅,朗聲道


    “啊,壞女人……你……你是壞女人。”


    我大驚,連忙想要捂住阿福的嘴,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女子清冷的嗓音


    “放肆!”


    那聲音滄桑卻肅穆,儼然是一國太後才應有的姿態。


    太後冷著臉進入殿內,所有的人都紛紛行禮,她一身深黑色長襲紗裙緯地,外套玫紅錦緞小襖,邊角縫製雪白色的兔絨雲肩。


    儼然一副雍容華貴之相,叫人望而生畏,我暗道不妙,連忙將阿福護在身後。


    太後冷著眸子命人將金悅扶起,金悅被人扶起,整個身子仍然在劇烈的顫抖,驚恐出聲道


    “他是鬼王將軍,太後,他是鬼王將軍!”


    金悅大聲嚷著,眼角的淚不停的流出,驚恐的看著阿福。


    太後大驚,迴過頭瞧金悅,再仔細看了看躲在我身後瑟瑟發抖的阿福,正欲開口,卻聞韓慕清亮的聲音道


    “你胡說,風塵翎戰,天地色變,百戰金甲,千騎既出,血染中天,怎麽可能是一個才十二三歲的孩童?”


    金悅目光呆滯的搖頭,大口喘著氣,嘴中喃喃


    “不會的,我不會認錯。”


    隨即大聲吼道,聲音顫抖


    “他殺了我全家上下幾百口人,我的母親就是死在他的鬼軍之下,我絕不可能認錯!你們這群瘋子,簡直是瘋了!”


    她聲音洪亮,仰天大笑,眼中含著淚水,太後連忙吩咐身邊的侍女


    “快將她扶下去休息。”


    侍女紛紛道了聲是,便欲將金悅拉走,卻聽見那人嘶聲力竭的奮力朗聲道


    “太後,他是殺了金家的仇人,是滅了護國將軍的罪人,太後,殺了他為我族人報仇!太後……”


    隨著金悅漸行漸遠,聲音亦是漸漸模糊起來,直至房內一片寂靜,我有些不知所措的開口


    “太後娘娘,阿福隻是我府中一名普通的內侍,並不是王妃口中的鬼王將軍。”


    阿福哆嗦的躲在我身後,拽著我的衣袖露出一雙朦朧的眼睛,仿佛嬰兒一般純潔無私,又怎會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太後輕聲同一旁的侍女吩咐著,隻見那身著宮服約莫二十出頭的女子,臉上卻是與之年齡並不相符的冷然肅穆。


    她站在那就好像別人欠了她一筆巨款似的,她冷冷朝我的方向行來,俯身作揖,沉聲道


    “對不住了公主!”


    說罷,便猛地拉住阿福的手臂,試圖將他從我身後拽出,阿福害怕的嗚咽著,奮力抗拒著那人,好在阿福力氣不小,穩穩的抓住我的手臂不鬆開。


    太後見狀,立即加派人手,卻被身後的幼青擋住。幼青同他們大打出手,房內四五人竟亦能與幼青打個平手。


    太後逐漸沉下臉來,沉聲道


    “來人呐!“


    一聲令下,便有無數侍衛衝進內殿,身上的甲胄由於步子的整齊劃一紛紛發出聲響,將我和阿福團團圍住。


    我們見情況不妙,但此刻亦是無法脫身了,韓慕卻猛地跪下,攜著哭腔道


    “太奶奶,阿福無罪,為何要抓他。”


    太後瞧見自己的寶貝孫女跪在地上,連忙心疼的將她扶起來,布滿褶皺的臉上衍起一絲苦笑,溫聲道


    “哎喲,我的慕兒,奶奶身為太後,不能坐視不理,待奶奶派人查清楚了,定然不會為難他,好了好了快起來吧……“


    韓慕一臉委屈的轉身同我說


    “洛兒,你便把阿福交給太奶奶吧,在查清楚之前阿福一定會好好的。”


    我難過的看著韓慕,阿福沒有犯錯又為什麽要抓他,可是如今這局麵即便我不把阿福交出去,太後也會強製將他帶走。


    正待我猶豫之際,身後之人忽然猛地鬆開手,我心下一怔,迴頭抓住阿福。


    阿福力氣很大,將我的手指掰開,卻並未傷到我,顫著聲道


    “阿福……很強壯!不怕!”


    旋即朝我傻傻一笑,好像在他的世界裏,隻要對著別人笑就代表自己沒事,我心疼的看著他,兀自懊惱。


    阿福才離開我身邊,身邊的侍衛便瞬間猶如餓虎撲食般將他牢牢控住,他難受的晃了晃身子,試圖擺個舒服點的姿勢。


    卻又害怕我會擔心他,旋即又衝我愣愣的笑著,仿佛有什麽東西卡在我的喉嚨中,想要哭出來,但是卻沒有


    我轉過身,撲通一聲朝著太後跪下,結結實實的磕了個頭,幼青一怔,想要將我扶起來,我道


    “太後娘娘,請您準許我徹查這件事,給您一個交代……”


    因為我始終相信,阿福不可能是殺人兇手,若我不查便是連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寧願相信別人,不如靠自己。


    太後蹙眉,為難的瞧著我,旋即伸出細長的手指頭,其中幾隻上套著鑲滿珠寶的護指,沉聲道


    “茲事體大,哀家會同皇帝商議,讓他徹查這件事,至於你,也便一同前往吧,自古可沒有女子查案的先例,你若是做不好,哀家便是要罰你的。”


    我點點頭,彼時我竟不知自己為何執意想要救出阿福,或許是他太像從前的自己了,亦或許自己早已將阿福當作自己的親人看待。


    話畢,太後冷著臉慢慢轉過身去,那些壓著阿福的侍衛也都紛紛跟隨,我看著阿福被押走的身影,心中生起無盡的難過。


    我好像又瞧見了那日沈玉之在我麵前將匕首刺進身體裏的畫麵,又好像看見了柳思南含笑躺在他懷中的悲涼場麵。


    又憶起小的時候宮人竊竊私語,說我乃是禍國殃民的妖女,所以父皇才將我送至鄞國。


    我痛苦的迴憶起這些畫麵,彼時我是不信的,但是如今他們說的東西正在我身上一點點的得到驗證,幼青連忙將我從地上扶起來。


    我眼神呆滯的看著她,問道


    “幼青,我是不是總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和災難。“


    幼青一愣,似是沒有想過我會這樣問她,拉住我的手,緊緊的握著,蹙著眉使勁搖頭,我看著她眼中的淚不自覺的往下掉


    “幼青,我好害怕。”


    她將我抱在懷裏,我在她懷中大聲哭著,想將最近發生的一切都發泄出來,沈玉之死了,柳思南死了,現在就連阿福也要離我而去,那麽下一個又是誰?


    我真的不敢再深想下去,唯恐我在意的一切東西都會慢慢消失。幼青撫摸著我的頭也默默的哭著。


    我感受到她溫熱的眼淚滴至我的臉頰處,又怕我看見她會更難過,隻好不停的用袖子抹去眼中的淚水,但仍然有幾隻漏網之魚落了下來。


    彼時我竟不知自己難過了多久,就那樣抱著幼青睡著,好像隻要有她在一切都會得到解決,至少這個世界是有人相信我的。


    第二日清晨,我便被幾聲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我從床上猛地坐起來,幼青早已不見了蹤影,隻餘我迷迷糊糊的呆坐在床榻上,迷茫的聽著那急促的敲門聲。


    不多時,殿內的侍女便給她開了門,入眼是一個精致的小侍女,她慌慌張張的進來道


    “公主,安公公來了,說是來傳聖上口諭的。”


    我登時一驚,忽然覺得靈台一片清明,睡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匆忙換好衣裳來到了正殿。


    安懷見我,捏著一手蘭花指,扭著細腰便朝我走來,清了清嗓子道


    “皇上口諭。”


    我與周身一幹侍女連忙跪下接旨,隻聽得安懷繼續道


    “皇上說了,命你與三殿下同去查案,不得有誤。”


    說罷便一甩手中拂塵,轉過身便出了殿。隻見後麵的侍女大大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道


    “狗眼看人低!”


    話畢還啐了一口唾沫,我其實並不在意這些,安懷本就是皇帝身邊的紅人,不把別人放在眼裏亦是正常的。


    就連皇後也得禮讓三分的公公,自然不會給我好臉色看,不過好在皇上同意我一齊查案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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