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齊微微眯起眼睛,含笑望著盧裴裴,溫聲道


    “這株千年何首烏,本王瞧著甚是順眼,不知王妃可願成人之美?”


    盧裴裴臉上一紅,垂眸,臉上濃密的睫毛掃過他潔白的肌膚,於眼眶周圍留下淡淡的影子,輕聲道


    “殿下若是喜歡,裴裴自然願意呈給殿下,隻是妹妹這病……”


    “她身子硬朗,過幾日便可痊愈了,以後有什麽東西送到我殿上便是,不必親自派人送來了“


    韓齊淡淡開口,故做一副吃醋的模樣,討得盧裴裴很是歡心,但下一句亦叫盧裴裴的笑僵在了臉上。


    “如此,禮佛的事宜,就交由王妃獨自前往佛香寺,她大婚在即,不宜出遠門。“


    韓齊聲音清冷,看似在同盧裴裴商議,實則心中早有打算,她便是不想去,也不行了。


    我瞧著事態發展並不言語,卻見韓齊將案上的何首烏輕輕拿起,交予一旁的阿福,低聲道


    “這幾日你便跟著公主,不準她離開府內半步。“


    阿福愣愣的點頭,輕輕道了聲是。但此刻盧裴裴的臉色卻是青一片紫一片,很是難看。


    是夜,韓齊引著盧裴裴迴了正殿,阿福眼神直直盯著盒內的何首烏,忽然驚聲道


    “毒……有毒……”


    隨即,阿福猛地將托盤往外一扔,立即蹲下身子抱著腦袋,口中嗚咽著


    “有毒,不要打……不要打阿福。”


    我被驚得連忙從椅子上站起,幼青反應敏捷的連忙前去扶他,卻被受到驚嚇的阿福連忙推開。


    “幼青,你去幫我看看廚房的水燒的如何了。”


    我同幼青吩咐著,步子還是急速的挪到阿福身邊,伸手拂過他的頭,他卻好像受驚的鳥兒似的猛地瑟縮了身子,口中仍然嗚咽著。


    “阿福,別怕,我是陳洛,韓齊不會欺負你了,我會保護你……”


    阿福自他的手臂中緩緩探出眼睛,慢慢的看向被他扔在地上布滿灰塵的千年何首烏,驚得又低下頭去,大聲道


    “何……何首烏,有毒……阿福不吃……“


    他嗚咽著,我引首望去,並未發現有何不妥,而此刻幼青已經端著茶水進了房內,瞧見的,便是我愣愣盯著那何首烏的模樣。


    “幼青,明日你帶著何首烏去藥鋪裏驗一驗,看看裏麵藏了什麽……”


    幼青點點頭,將掉在地上的何首烏重新撿起,穩穩的放迴盒子裏,便快步出了殿門。


    阿福瑟縮著身子,害怕的瞧我,眼中掛著淚水,在對上我眼睛那一瞬,我仿佛看見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完全不同於阿福的人。


    他抬著頭看我,眼中含著淚水,不同於以往的呆愣,此刻他的臉上竟緩緩綻放出一絲難言的苦笑,淡淡開口


    “芷依,對不起……”


    芷依?我確定從來沒有聽過這個人的名字,但卻從阿福的嘴裏說出來。


    但那樣的表情在他的臉上轉瞬即逝,仿佛剛才我所看見的僅僅隻是一場幻境


    環境裏的那個男人同阿福長得一般無二,隻是他的記憶裏多出了許多不屬於阿福的迴憶……


    我慢慢將阿福扶起,他低著腦袋使勁用袖袍擦著臉上的淚,就像一個孩子犯了錯一樣抹著眼角的淚水。


    我將他慢慢扶到椅子上坐下,輕聲問他


    “阿福,你是怎麽到王府來的?”


    阿福眼神慌亂,努力的迴憶起來,隻見他努力敲擊著自己的腦袋,表情極為痛苦,他的身體似乎在承受的巨大的痛苦,嘴裏嗚咽著


    “阿福不記得了……阿福什麽也不記得……阿福不想記起來……“


    還未等阿福說完,門便猛地被人推開,韓齊邁著步子衝了進來,迅速行至阿福身邊


    他用手背探了探阿福的額頭,又快速縮迴手臂,皺褶眉頭一言不發,隻迅速的朝旁邊的內侍吩咐道


    “子鄰,快……”


    隨即將右手手掌展開,一旁的子鄰慌忙的從內衣口袋中翻出一粒藥丸遞到韓齊手中。


    我猛地一驚,拉住韓齊的手臂,試圖阻止他將藥丸塞進阿福的口中,朗聲道


    “韓齊,你又想對阿福做什麽。”


    韓齊抬眸看我,眼中一片淡然,沉聲道


    “如果再不救他,他就會死……”


    原本我是不信的,待看見阿福的臉色開始越來越痛苦,表情越發猙獰起來,他雙手抱著腦袋,眼睛緊緊閉著,顫抖著身子痛苦的嗚咽出聲,不停的搖著頭,嘴裏重複著一句話


    “芷依……芷依……你是誰。”


    我鬆開他的手,趁阿福張嘴之時便迅速將那粒藥丸塞進阿福的口中。


    漸漸的,阿福的情緒穩定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眼神也漸漸恢複了正常。


    他慢慢的轉動著腦袋,待看清韓齊的時,慌忙起身行禮


    “阿……阿福見過殿下。”


    韓齊微微點頭,側首瞧我,淡淡道


    “以後莫要在阿福麵前提起過去的事,過幾日皇後會把你接迴宮裏,阿福就留在你身邊。


    我不在,你要小心,三月過後我便去娶你……”


    他極是溫柔的同我說,那一瞬我仿佛在他眸子裏瞧見了久違的柔情,那樣的眼神大約許久沒有瞧見過了……


    幾日後,皇後果真派了人來府中接我。


    隻見那人一身寶石藍繡仙鶴長袍,手拿拂塵,頭戴孔雀毛頂鑲寶石帽,身姿搖曳著朝房內走來,恰是一個眉清目秀正眉眼帶笑的小太監。


    瘦小的身子衣著一絲不苟的太監服,腰身自然而然微彎著。交疊於身前的手指正翹著微微的蘭花指,細聲細氣的道


    “公主金安,娘娘啊專程派奴婢前來帶公主迴宮小住些日子。你們這些狗奴才,還不快點給主子更衣!”


    他畫風一轉,對著一旁服飾的侍女尖聲道,隨即又瞥過臉衝我一笑略一施禮,便扭過身子搖搖晃晃的朝房外走去。


    待侍女替我更了衣,我便被那宮人領上馬車,一路上他便隔著簾子小聲同我說道


    “主子,奴婢叫做王來,乃是娘娘身邊服侍的宦官,日後呀您若有什麽需要盡管來找我,隻是”


    他輕輕掩著唇笑著,眉眼眯成一條又細又長的縫隙,眼珠不停的在眼眶中打著轉,湊近簾子道


    “如今呀,這前朝的大臣們,可都唯三殿下馬首是瞻呢,公主若是嫁了三殿下,說不定呀,以後還是奴才的貴人呐,奴才們呀可都仰仗著您呐。”


    原來他是想要巴結我,但他這個如意算盤可是打錯了,我與韓齊不過是兩國邦交的證據,實則算不得數的。


    誠然我這樣想著,但卻口是心非的答著。


    “你說韓齊如今在朝中勢力如何?”


    我反問他,王來一聽我說話,登時來了興致,晃著身子邊走邊舉起蘭花指說道


    “誒喲您可問著人了,這宮裏呀,可還就沒有我王來不知道的事兒。”


    他搖頭晃腦的得瑟著,捋了捋身前的拂塵,道


    “王爺還沒跟您說的吧,這前段時間呀,朝中大臣可是一股腦,倒向那文質彬彬四殿下,自從這盧家長女嫁到王府後


    這些朝臣們可算是開了眼,才看清楚這三殿下才是儲君的不二人選,而您呐,日後便是這東宮的側妃娘娘,我們這些個不開眼的狗奴才,還得靠您不是。”


    王來細著嗓子笑著,添油加醋的說著。不一會便到了宮門口,被守門的侍衛攔住去路,隻見王來上前兩步,手裏擺著蘭花指道


    “你們這些個不長眼的狗奴才,也不看看這是誰,誰給你們的膽子攔側妃的轎輦,腦袋還想要嗎。“


    說罷便用拂塵猛地敲打在打頭的兩個侍衛的腦袋上,輕哼一聲轉過身子迴到原處。


    那兩名侍衛呆頭呆腦的連聲道是,旋即迴過頭衝著後頭守門的侍衛朗聲道


    “快開城門,快。”


    厚重的城門被四名守衛奮力推開,發出沉悶的響聲,馬車緩緩行駛,車下州貫兩挾車輪,轆轆的穿行於宮內寬敞方正的行道內。


    不消多時便到了皇後寢居處,王來殷勤的將我接下馬車,滿臉堆笑的迎我入了正殿。


    入目便是一派端莊華麗的行宮之上,端坐著大鄞的皇後,但這一次,卻不同於第一見她那般親切。


    王來便旋即便躬身上前,滿臉堆笑的同他咬耳了幾句。


    皇後旋即點點頭請我坐下,臉上乃是同盧裴裴一般的同款微笑,溫聲道


    “你父母遠在祁國,本宮作為你的親姑姑,自然是不能委屈了你,這幾日你便在宮中住下,缺了什麽就盡管同本宮說。”


    我點點頭,道了聲謝,便被王來領著去了祈雲殿,輕聲問他


    “王公公,怎麽不是原來我住的殿。”


    他掩著唇輕聲笑道


    “迴主子的話,四殿下如今娶了王妃,如今正安置在攬月殿中,您若是想住進去,明個奴才便去安排人將她給趕到別處住去。”


    我訕訕一笑,連忙道


    “不必不必,我便住在祈雲殿便可,這雖不如攬月閣習慣,卻也幹淨舒服。”


    王來一甩手中拂塵,俯身尖聲道


    “瞧您說的,咱就是主子們養的一條狗,您讓我咬誰,還不是主子您一句話的事兒。”


    說罷便行了一禮,扭著身子晃晃悠悠出了殿門。


    不多時幼青便遞給我一張方子,上邊記錄著前兩日何首烏裏的藥材。


    其中有一項被單獨列在之外,而那位藥材名叫斷腸草……


    我猛地一驚,我雖不通醫術,卻也是曉得這種草藥的厲害,斷腸草,人誤食其葉者死,而這何首烏中竟加了這味藥材。


    我心下一涼,仔細想來,最初韓齊阻止盧裴裴將這何首烏給我,應是看見了這一層的緣故,交由阿福,則是因為阿福天生異能,可辨百毒。


    隻是,盧裴裴若是要害我,又何必親自來送,若不是她還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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