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鳳生了一個女兒,她出生的時候體重很輕,才四斤二兩,在她出生之前,裘鳳連名字都想好了,她叫顧澤敏,小名叫豆豆。


    這件事情,阿毛長通知了製律,但是他並沒有過去看望裘鳳。


    這幾天的事情太多,騰誌也迴家了。


    照顧她坐月子的人,是金姨婆。


    金姨婆是錦玉的親生姐姐,她和錦玉一樣,頭發都是自然卷,當然裘鳳的發質也隨了錦玉一樣,很難打理,但是瑾兒又不隨裘鳳,長發及腰,順滑黝黑。


    我一直都對瑾兒的生父有解不了的謎團,但是隻要我不經意之間問起,他們的眼神都是躲躲閃閃的,我每次見到瑾兒,就覺得她的神態、動作和氣質,都略帶她父親的影子看,瑾兒的秀發,也一定是隨她的生父。


    說實話,我最害怕見到的人是金姨婆,包括蘇薇也是的,每逢佳節探親的時候,她最怕的就是探訪金姨婆。


    金姨婆說話很囉嗦,她一說話就跟脫了韁繩的野馬,馴服不住它。因為錦玉和蘇薇的關係不好,所以金姨婆總是會對蘇薇指桑罵槐。


    印象中,探訪金姨婆是一年一次的事情,也就是在年初二的晚上,我們會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去拜訪金姨婆。


    我們和裘鳳她們分成兩個站隊。


    蘇薇、騰誌和我是一個站隊,裘鳳、吳兵、馨文和瑾兒是一個站隊。隻要是要聚集在一起的事情,我們都會“分頭行動”。


    在那天晚上,阿毛長來迴幾遍接我們前往金姨婆的家裏。即便我們是一家人,就算碰麵或者擦肩而過,我們都會假裝是陌生人,不會打招唿,也不會問好,更不會一起坐在同一輛車子裏,很多時候,我都在感歎,血濃於水的關係,還抵不過對一隻小狗的問好。


    金姨婆的家很偏僻,而且去的路上沒有路燈,阿毛長送我們到達路口,我們就下車走路,前往金姨婆的家裏。


    巷口的外麵車水馬龍,還未天亮,兩旁的街道都占滿了擺攤子賣菜的人,他們吆喝叫賣,也不用出攤位的費用,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也是這個道理。一到夜晚,巷口外的街道就會變成“鬧市”,外麵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食物,和白天叫賣的東西完全不一樣。有的提早準備炭火,燒烤食物,一個人負責燒烤食物,另一個人負責上菜;有的就會用竹簽串滿食物,把它煮熟之後,擺在一個大白盤子裏展示,人們可以進行挑選喜歡的食物,然後論竹簽的食物質量來確定價格;有的就是在一個三輪車上麵擺滿了大木桶,木桶裏裝著熱乎乎的芝麻糊、杏仁茶和豆腐腦。


    大家吃得不亦樂乎,一點也不介意喧鬧的夜市。


    蘇薇不許我吃這些東西。她說這東西很有可能是在下水溝的撈起來的死老鼠,然後加工製成的肉串再拿出來賣,還有那香噴噴的炸油,不知道循環使用了多少迴。每每聞到這股燒烤的孜然香味,我都忍不住往前走,嗅一嗅那誘惑的香味。


    走進那條小巷,灰黑色的牆壁上帶著脫落的石灰,殘留著一些廣告商貼的“牛皮癬”,那漿糊可粘得很穩,我嚐試把貼在牆上的紙撕下,卻撕了個破碎。每當我走進轉角處的時候,我都十分害怕,除了等下會見到金姨婆之外,還有那戶人家養了一條大黃狗,每當走近她家門的時候,那條大黃狗就會發出嗷嗷的叫聲,似乎要把我們給吞噬,我下意識地躲在大人們的後麵。


    再拐一個彎,就到達金姨婆的家了。


    金姨婆的家有三戶,另外兩戶房子在她家門的正對麵。即便有三戶,但是平均麵積十分窄小,甚至全部加起來的麵積,還未到達我的房間的麵積。她的房子裝修非常簡陋,房頂是瓦片搭建的,頂上的天花板是塑料材料製成,以天藍色和青綠色相間,地板還未鋪好磚塊,所以地上的板磚都是呈磨砂顆粒,走起路來還比較磨鞋底。


    每次一進家門,我都會首先看到牆上掛著的相框。


    相框裏麵放著的照片是製律穿軍裝的照片,還有錦玉在世時,拍下留念的一些照片,今年不同的是,多了一張錦玉的遺照。


    正對麵的兩戶房子,一間是廚房和洗漱間,另一間就是倉庫。


    金姨婆是以賣菜為生,所以隻要一走近她家,或者靠近她和她對話,她身上那股醃製的鹹菜和醃白蘿卜的味道就會明顯飄過。


    這次,我們提早來探望金姨婆。


    “你們來了?”金姨婆熱情招待我們,聽見我們在巷口裏說話,走出來迎接。


    還未走到金姨婆家,我就已經聽見了瑾兒說話的聲音了。


    “她們來得可真快。”蘇薇湊近我的耳朵旁對我說。


    “阿誌,你怎麽又瘦了。”金姨婆做出想哭的動作,不停地拍打騰誌的肩膀。


    “打工而已,哪裏能奢求好吃好住。”騰誌笑著聳聳肩膀。


    “蘇薇,你也真是的,丈夫迴家了能他做點好吃的,別餓壞了阿誌。”金姨婆埋怨著盯住蘇薇。


    “金姨婆好。”我點點頭問好。


    “好好好,你是叫什麽名字來著?南兒還是西兒?”金姨婆疑惑地看著我。


    即便每年都有提起我的名字,也再次重複我的姓名,金姨婆總是記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的名字混淆,把南兒和西兒兩個攪渾在一起。


    “西寧。”


    “對,你看我又忘記了,先進來坐,馨文和瑾兒已經過來了。”金姨婆扶住我的後背,推我往家門方向走。


    “坐這邊吧。”


    金姨婆看我們站在原地不知道往哪個位置坐下,就指引我們往前麵的位置坐。


    “坐這裏吧。”


    此時,馨文和瑾兒也坐在這張長木椅上。


    “我們坐這裏吧。”蘇薇在門後麵找到兩張小凳子,放在我的身後。


    隻見騰誌一屁股坐在瑾兒旁邊,沒有一點芥蒂。


    “現在人來齊了,這究竟是怎麽迴事,最近你們家怎麽那麽多事?”金姨婆緩緩坐下,一隻手撐住膝蓋看著我們。


    “這都是我的錯。”馨文皺著眉頭,雙眼失神。


    “先別說誰的錯,怎麽黑龍這個人你也敢惹?”金姨婆拍打著膝蓋,搖搖頭,突然歎息。


    “上個月,他是有來酒館找父親,但是那時他正好不在,讓我負責看管,黑龍一來就讓我交保護費,我肯定不讓啊,然後就拿出一把刀放在我麵前,嚇唬我。”馨文手腳並用做出黑龍當時恐嚇馨文的動作和神情。


    “那你讓我入股上九館,這條道上,別說半京華院三大家族,十個家族也要給我黑龍的麵子,你不交保護費,就讓我入股,我要占你們上九館一半的股份。”馨文模仿黑龍的聲音,不說不像,她一開口,那神情像極了黑龍。


    “隨後,他讓一個小弟扔給我一個木箱子就離開了,他離開後說的一句話是,一個月後見。”


    “我一打開箱子,竟然是一疊疊的鈔票,反正他說的也是一個月,我就先去賭坊,想著翻個本,再把這件事情告訴父親,可沒想到,瞞不過去,直到酒館賣了,我也不敢說。”馨文說著眼淚流了下來,低著頭懺悔。


    “我真的是知道錯了。”馨文突然朝金姨婆跪下。


    “你先別激動,這件事情,幸好阿鳳沒事。”金姨婆趕緊站起來,彎腰把馨文扶起來。


    “小姨,你先冷靜下來。”瑾兒也過去攙扶。


    蘇薇給我使了個眼神,讓我不要說話。


    “我會過去照顧阿鳳坐月子,你現在找你父親,看看這件事情怎麽處理,先把黑龍的錢還上。”


    “我父親?”馨文欲言又止的話語引起了金姨婆的注意。


    “顧製律怎麽了?他一家之主,就這樣把錢扔給你們就算不管你們了?我真是快被氣死了,沒用的男人。”金姨婆突然坐下,捂住肚子,一陣痛感,讓金姨婆站不穩。


    “他找了一個女人,我們和他鬧翻了,我不能去找他。”馨文深唿吸說出這句話。


    終於還是讓金姨婆說出這句話。


    “什麽?我妹妹才去世不久,他這邊又找了一個女人?”金姨婆生氣的兩眼直冒煙。


    “我要去找他,告訴我,他現在住哪裏?”


    “蘇薇,你有沒有見過那個女人?”金姨婆看著我們。


    “見過,很胖的一個女人,叫芝英。”蘇薇低頭,眼神閃爍地看著金姨婆。


    “這件事情為什麽沒人告訴我?”隻見金姨婆捧著肚子,臉上冒著冷汗。


    “沒事吧?”蘇薇剛想起身,馨文扶住了金姨婆。


    金姨婆扶住腰,步履蹣跚地走進房門,一隻手撐住牆壁慢慢走,不知道她在裏麵搗鼓什麽東西,從一張門簾後看過去,她正在翻找什麽東西。


    “這是錦玉的留給我的遺物,一塊手帕,雖然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但是是她住院的時候交到我手上的,說以後就讓我替她保管了,說這是和製律結婚時,他送給錦玉的信物,她這樣珍惜,他竟然這麽快就找了另外一個女人?”金姨婆用手撐住門坎,整個身體往門坎傾斜,用手怕捂住眼睛大哭起來。


    “太讓人心寒了。”金姨婆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胸口。


    “先別激動,注意身體,我會去找他的,先把錢還上。”馨文走過去撫摸金姨婆的後背。


    “是啊,姨,注意身體。”騰誌和蘇薇附和著接話。


    這張手帕是白色的絲綢手帕,上麵刺繡的是一對鴛鴦,鴛鴦上麵刺的正是製律和錦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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