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長尋我要幾個布袋,用以裹實幹花作香囊,最近天氣潮濕得很,整個房間都充斥著一股濕氣,那身上的衣物感覺隱藏著幾斤重的水分。


    我打算在香囊裏加入桂花,拿給蘇薇。


    在我進入蘇薇的房間之前,就嗅到一股腐屍的味道從房間裏傳出來,我從門口探頭看去,蘇薇見我在房門外徘徊,她迅速把一塊棉條塞進床底下,這時,她裙後的一片紅色讓我驚恐。


    “母親,你身後染紅了。”我迅速走到蘇薇身後,指給她看。


    “沒事沒事,七君,帶小姐出去。”蘇薇眼神示意著七君。


    “七君,母親流血了,趕緊尋醫。”我拉著七君的手。


    “小姐,你別大驚小怪了,這是月事,每個女人都必須經曆的。”七君歎氣。


    “月事?這是什麽?”我疑惑地看著她。


    “我們也無法解釋這些生理現象,我們每個月都會流血卻不會因為失血而死亡。”


    “男子也會嗎?”我繼續問。


    “相對男子來說,不必經曆這些。”七君說。


    “為何我不會?”


    “你尚未成年,有些女子會提早。”


    我對於這種現象實在好奇,這也就是能夠解釋那天的事情了。


    我去尋瑾兒時,無意間透過門簾的投影看到瑾兒做出一些奇怪的動作,這應該就是換取棉條的時候,還有一次她起身就往椅子那裏盯著看,下意識用手觸摸裙子的後麵。


    我趁機溜進蘇薇的房間裏四處翻找著,看到櫃子的抽屜裏有很多盒棉條,我隨意抽出一片,用手觸摸著,原來是非常棉柔的質感。


    原來這就是女子都會用到的棉條。


    在紫揚這個地方,對於女子的傳統觀念還是會有很大偏差,他們堅信女子來月事是種汙濁神靈的事情,除了不能與夫君同房,更不能參與傳統祭拜。


    蘇薇非常抵觸我問起這樣的事情,許多事情我也是通過七君才得知。


    記得那天阿毛長教我書法練字。


    突然感覺身體不適,頭腦發脹般的不清醒,肚子像被重拳落下,我以為是昨夜吃壞了東西,才發現裙子下染紅了,直到內側。


    天啊!我來月事了!


    整個房間充斥了一股死屍味。


    我坐在椅子上,扭擰了起來,心裏想著,我該怎麽向阿毛長開口。


    “西寧,明天把字帖交上來。”阿毛長收拾桌上的東西。


    “好的。”我輕輕起身,麵對著他,往門那邊趕去。


    “小心一點,急什麽?”阿毛長大喊著。


    我衝進蘇薇的房間,打開裝著棉條的抽屜,反複觀察它,研究它的使用方法。


    我到底要不要用,怎麽用呢?不用會不會弄到裙子呢?


    我起身,再拿起棉條前後左右看了看,還是用吧。


    我來到如廁,關上門,摁上鎖門的按鈕,打開水開關,把自來水扭到最大,聽著嘩啦啦的水聲,這樣,他們就不知道我撕棉條的聲音了。


    我先把棉條的膠貼撕開,看著它慢慢被我打開,裏麵的棉墊漸漸露出了純白色的影子,中間還有一條藍芯,聞起來還有股淡淡的清香。打開之後直接就放在下衣,把棉條放上去,我左右腳踏步,尋找一個最舒服的位置,沒想到還挺舒適的。


    這時,蘇薇迴來了。


    她從上樓梯的第一階梯就開始喊我的名字:“西西!”


    直到上完最後一層階梯之後,我還能聽到她喘氣的聲音。聽到後,馬上穿上鞋子,跑到門前,我把耳朵貼在門口,故意問她:“你是誰?來自何方?”


    “你這小家夥,是我。”在門縫裏,蘇薇眨著一隻眼睛,嘴巴和鼻子擠在一起,然後對著我笑。


    晚飯過後,我拉著蘇薇的手進房間,她見我如此神秘機靈,一路問我怎麽迴事。


    “母親,跟你說件事情。”我縮著肩膀,細聲地說。


    “怎麽啦?神神秘秘的。”蘇薇撫摸著我的頭發。


    “我好像來月事了。”我把嘴巴湊到蘇薇耳朵旁,用兩雙手圍住她的耳朵。


    “啊?有用棉條嗎?”蘇薇突然用力拽我向後轉,看我的後身有沒有染紅。


    “我已經用了。”說完我便從那位置拿出棉條。


    蘇薇見狀,立刻把棉條塞進衣服裏遮擋著,左顧右盼。


    “不要讓別人看見,這可不是件能見光的事。”蘇薇隱隱約約抽出幾塊棉條給我。


    “來月事就證明你已經是個大人了,每個月都會有一次,一次就會來幾天,你要記住是哪天,好做準備。”蘇薇一雙手包裹著我的手,撫摸我的手背,跟我講了好多關於月事的事情。


    過去了好幾天,我的棉條還是隻有一點血絲,七君形容滿滿的紅條是怎麽樣的呢?到達第五天的時候,血絲已經消失了。


    蘇薇替我找好了新的書塾,我坐在最後一張桌,坐在我隔壁的女孩子叫陸綺羅。


    在月事即將來到的那幾天,我早就備好了棉條。


    即將上課,很多同學都已經陸陸續續地進來,坐在我隔壁的男子突然從他的抽屜拿出一塊棉條,舉起來,站著大聲地喊道:“這是誰的?”


    說完,全部人的目光都投向他。


    我一隻手顫抖著伸進抽屜,快速地翻找著,摸來摸去都摸不著。


    糟糕!他手裏那塊是我的,我該怎麽辦,要不要承認,還是不要了,假裝不是我的。


    “是顧西寧的!”那位男子指著我。


    “不是,不是我的,他騙人。”這時所有人的目光移向我。


    “真的不是我的。”我看向綺羅,雙手擺動著。


    “不是她的!”綺羅抱著我。


    師長們都在互相扔來扔去,一個男子拿著棉條,扔向另一個男子,飛的過程中,棉條受到衝擊被撕開了,另一個男生又把棉條撕開踩在地上,再撿起來扔。


    其中一個男子,把棉條撿起來,貼在一個女子的背上,當時女生們一片哭聲。


    白胡子先生從人群中穿進來,指著那個師長說:“你知不知道羞恥啊?”


    突然我被人群淹沒了,人群裏的流言把我淹沒得快不能唿吸。


    “到底怎麽迴事?”白胡子先生嚴肅中帶著和藹的笑容看著我。


    “我不知道。”我淡淡地迴答。


    我轉頭看著那位男子,他看到我哭紅的雙眼,好像很害怕的樣子,頓時沒有了笑容,正經了起來。


    “我告訴你,你活不了了,這是顧家的孫女,顧西寧。”另一位男子對著他輕聲說。


    “我從地上撿的,剛好就在她的位置上。”他指著我椅子腳下的那個位置。


    “不管是誰的,都不能這樣對一個女子,更不能把這樣汙俗的東西扔來扔去!明天都給我交一份檢討。”白胡子先生指著那位男子說。


    那位男子主動過來跟我道歉,我轉頭看向那個男子,我用眼睛死死地盯住他,讓我在我的眼神中感覺到絕望,他的眼神無時不刻向我祈求著我的原諒,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莫過於道歉了吧。


    後來,這件事情傳到了製律耳邊,不知道那位男子去了哪裏,自從那天,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許多人對我望而卻步,說我在背地裏“吃人”。


    我的月事來了,這次和上個月一樣,還是隻有血絲,蘇薇說是正常的現象。


    晚飯吃鯽魚的時候,卡到了喉嚨,能感受到那根魚刺很長很尖銳,一吞口水就感覺刺得更進去。瑾兒跟我說,大口地吞飯就可以了,結果還是沒辦法把魚骨頭吞下去。


    七君給我一杯醋,人們都說,醋都融化魚骨。


    “把它喝下去。”蘇薇把它拿到我麵前。


    我的鼻子靠在杯子旁都能聞到陣陣的酸澀味,我一口吞進去,整個頭腦被酸醋淹沒了一樣,瞬間五官全部擠在一起,酸澀到無法下咽,結果魚骨頭還在,證明了這個傳說是假的。


    最後,阿毛長給了我一個蘋果,就把我的魚刺帶進肚子去。


    因為這杯醋,我的月事從此以後變正常了。


    當天晚上,我的下衣肉眼所見的都是血,呈深褐色的顏色,我怔住了,怎麽突然那麽多,迴想起今天喝下的醋,真的是因為那杯醋,我看到了七君所說的滿滿紅色的棉條。


    我像往常一樣,當晚用的棉條,第二天也沒有去換,直接去書塾。


    上著課的時候,感覺一股潮湧從下流出,我坐著的時候,向後移動,一條血痕在椅子上劃出來,我馬上抬頭看了看先生,我從上身脫下一件外衣,綁在腰部,打個結。


    好不容易,等來了阿毛長接我迴家。


    “西寧,要迴家了。”阿毛長在門口唿叫我。


    “你過來!”我趴在桌子上看著他。


    “怎麽啦?不舒服嗎?”阿毛長迅速跑過來。


    “我染紅了!”我把頭埋在手裏。


    後來,阿毛長護送我上車,車子上,印滿了血印。


    我終於知道滿滿的“血條”是怎麽樣子的了。


    來月事的那個星期,我都要特別早起,睡覺要特別謹慎,一不小心就會側翻,早晨起來,身體一側幾乎都是麻痹的。


    七君替我洗漱好之後,我就要自己去換棉條。


    我把房門關緊,為了不見紅,我用一條絲巾綁在眼睛上,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像被一層迷霧包圍著。我低下頭,看著下衣,看到滿滿的“血條”,但是那種顏色,隻是比紅色的霧更深一點而已。


    越往後的幾個月,都像海嘯一樣的洶湧。


    一個早上都不得不坐在椅子上,好幾次弄髒了裙子。


    在書塾的如廁是沒有門的,幾個灰牆分著間隔。一起身,稍微高大一點的師姐就能看到她的頭部。


    為了避免這種來迴的尷尬,我選擇了不去。


    後來,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可以一個早上都不用換棉條。


    我拿出三塊棉條,一前一後的鋪墊著,這樣加厚,也不會測漏。


    阿毛長來接我時,都已經在車子上備好了衣服給我更換。


    我害怕看見紅色,它顏色的濃厚就像人體流動的血液,越溫熱,越真實。


    直到我慢慢長大了,就不再害怕這個“過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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