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轉瞬即至初秋時節,江州之地。


    輕紗似的雲霧纏繞著星輝,宛如夢境。


    浩渺的江麵上,一艘航船穿雲破霧,自遠方緩緩駛來。


    這裏距離江州已逾千裏,當那邊正午陽光正烈時,江州的天空已漸漸沉浸在寧靜的夜色之中。


    初秋的風,帶著幾分北方的涼爽與堅決,推動著船隻疾馳南下。


    相較於陸路繁瑣的關卡與檢查,水路的旅程快了不止兩成,自由而暢快。


    可是,這艘承載著期望與未知的船隻,比原計劃抵達的日子遲了整整十天。


    在這額外的等待中,每一刻都似是無盡的煎熬,卻又孕育著新的希望與不安。


    江岸邊,柳絲輕拂,波光粼粼,立著一排身著各色官服的官員,他們的身影在晨曦微光中拉長,顯得莊重而有序。


    揚州府,這座繁華之地的最高長官——府尹秦敏,身著華貴的深藍官服,頭戴烏紗,巍然立於眾人之前,那份從容不迫的氣度彰顯著他位列官員之首的身份。


    待到一艘裝飾考究的畫舫緩緩靠近岸邊,隨行的手下見狀,輕輕推了推似乎因連日勞累而陷入小憩的秦敏。


    秦敏從一陣短暫而淺薄的夢鄉中驚醒,眨巴著依舊困倦的雙眼,猶如是被晨霧朦朧的世界逐漸拉迴現實。


    他略顯僵硬地抖落衣袖上因清晨寒氣凝結而成的露珠,隨即調整姿態,邁開了穩健的腳步,大步流星地跨上了搖曳不定的甲板。


    江麵上,晨風帶著些許涼意,吹得畫舫輕輕晃動,如同搖籃中的嬰兒,溫柔而又不容抗拒。


    秦敏踏上甲板的那一刻,或許是舟車勞頓,又或是心情忐忑,腹部頓時湧起一股不適。


    他強忍住這突如其來的不適,抿緊嘴唇,盡量不讓自己的表情顯露出絲毫異樣,隨著一旁恭敬引領的侍從,緩緩步入船艙。


    艙內的簾幕被輕輕挑起。


    隻見一位身著鮮紅官袍的男子端坐於精致的雕花木榻前,那紅如烈焰,卻在他身上顯得格外協調,不見半點輕浮或突兀。


    艙內燈火搖曳,光影混雜,映照在他的官袍上,更添幾分不凡氣韻。


    此人正是沈慕塵,他身上所穿的燕朝官服,猶如是為他量身定製,既不過於張揚,也不至於內斂,恰到好處地展現了其沉穩與尊貴並存的氣質。


    沈慕塵靜靜地倚窗而坐,窗外銀河低垂,星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麵,那柔和的光芒猶如也悄悄滲入他的眉宇之間。


    使得這位平時冷峻嚴肅的男子,此刻竟帶了幾分溫潤與柔情。


    可是,這份柔和並未減損他周身散發的威嚴,僅僅是一瞥,便讓秦敏感到心頭震顫,連唿吸都忍不住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秦敏年事已高,資曆深厚,但在麵對年輕的沈慕塵時,卻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半月前,聖旨下達,宣布恢複沈慕塵永安王的爵位,並且晉升官階,委以重任,派遣他南下來治理困擾江州多年的水患。


    若能妥善處理,工部尚書這一權高位重的位置幾乎已是沈慕塵囊中之物。


    二品高官,如此年輕有為,整個大楓國再無第二人可比。


    時間在沉重的氛圍中悄然流逝,直到桌上的燈燭突爆一小簇火花,打破了這份寧靜。


    秦敏借機彎腰深深施禮,聲音雖微弱,卻飽含敬意,“沈大人……”沈慕塵微微點頭,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溫和,“秦大人無需多禮,請直說吧。”


    秦敏聞言,緊張的心情並未緩解,手心的汗水更多了幾分,靜候著沈慕塵接下來的詢問,心中情緒翻滾,期待又忐忑。


    江州之地,水網密布,春來汛期如狂馬奔騰,此為常景。


    然揚州府,這座依偎運河、曆史悠久的城市,向來以其卓越的水利工程自豪,免受水澇侵擾。


    卻在秦敏接管的第一年,天公不作美,降下前所未有的洪澇災害,令其內心暗自憂慮,預感來年考核之時,麵上無光,恐將成為同僚間笑談。


    秦敏目光細致地停留在沈慕塵身上,對方眉頭微蹙,透露出幾分不悅。


    為了緩解緊張氣氛,他刻意轉換話題,語氣略帶輕鬆地說道:“沈大人,按理說您該於十日前便抵達此地,何故延誤至今?路途之中,莫非遭遇了什麽不測?”


    沈慕塵嘴角微微上揚,未直接迴應秦敏的詢問,反倒是提及另一事,“我曾托嚴廷玉嚴大人帶來一幅標注詳細的地圖,其中注明了解決水患、疏浚河道之法,你們詳加研究,竟仍未找出應對策略?”


    秦敏聞言,額頭上滲出汗珠,連聲道:“這……屬下才疏學淺,哪能及得上沈大人的博學多才。沈大人不僅文采飛揚,就連治理水患這樣的專業領域亦有所建樹……”


    麵對秦敏的恭維,沈慕塵顯得波瀾不驚。


    這些日子以來,諸如此類的阿諛奉承他已聽得太多。


    “朝廷的賑災款項層層下達,中間環節的克扣與中飽私囊,你以為能瞞天過海?”


    他的聲音平靜而冷峻。


    秦敏聞此言,臉色陡變,二話不說,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急切辯白,“沈大人明鑒,屬下雖有千般不是,貪贓枉法之事,實乃萬萬不敢!此職位之下,眾人虎視眈眈,我又怎敢將救命錢私吞,坑害百姓,那豈不是自絕於民,自掘墳墓麽!”


    沈慕塵輕輕揉了揉眉間,身旁的隨從見主人連日勞碌,夜不能寐,連忙遞上一杯熱茶,眼神中滿是關切。


    沈慕塵接過茶杯,抿了一口,隨即問道:“若要盡快修複堤壩,需時幾何?”


    他在舟行途中已仔細觀察,揚州府的水患情況與其他江州地區不同,一旦堤壩加固完成,後續問題便能迎刃而解,治理起來自然遊刃有餘。


    秦敏察覺到沈慕塵話中的不容置疑,急忙挽起寬大的官袖,手指輕巧地彎曲成一個明確的“八”字形,猶如在空氣中勾出一道緊迫的期限。


    “沈大人您放寬心,隻需八日,至多八日,我一定確保這堤壩固若金湯,滴水不漏!”


    他渾然不知,在沈慕塵心中默算的期限遠為十五日之長,而秦敏承諾的竟是如此短暫?


    這份承諾不由得讓人細思極恐,八天之內,若要趕工搶時,難免偷工減料,上下相效,最終能建起的堤壩,恐怕隻是個空殼子,外表光鮮,實則隱患重重。


    沈慕塵的半邊臉龐隱沒於昏暗之中,另半邊則沐浴在灑落屋內的月光之下,光影交錯間,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原來,揚州府的水深,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如此,若不將這一切查個水落石出,揚州府又怎能得到真正的清明?


    這一番周折,無疑又將耗費些時日。


    跪在搖晃船板上的秦敏,久久未聞上位者的迴應。


    心中不禁盤算了另一套說辭,臉上立時堆砌起諂媚的笑容,“沈大人,您的心思,小的明白,您歸心似箭,應是為了早日迎娶那位陸姑娘吧?不知二位的良辰吉日定在何時?待到那時,小的必遣人送上厚禮,為二位添喜。”


    沈慕塵正欲舉杯飲茶的手一頓,挑眉斜睨,語帶玩味地反問:“成親?與何人成親?”


    秦敏依舊滿臉堆笑,從容答道:“自然是與您那位才貌雙全的未婚妻陸姑娘了!”


    早有耳聞,那位陸家小姐深情專一,尚未過門便不辭辛勞,頻繁往訪太平王府。


    將未來婆婆——永安王妃照顧得無微不至,深受王妃的喜愛與讚譽,王妃更是時常向人誇獎這位未來兒媳。


    “不過,小的鬥膽,能否提前求得一份喜氣?即便不成,也衷心祝願沈大人與陸姑娘情深似海,白首相守。”


    沈慕塵聞言,輕輕嗤笑,轉而投目於桌麵上那一遝遝宣紙,每一張皆密密麻麻寫滿了人的名姓。


    宛如一座座沉默的山丘,靜靜地訴說著未盡的使命。


    燭火跳躍,將濃重的墨跡映襯得分外鮮明,那是他亟待發出的信件,卻因種種考量,至今未能付諸實施。


    他離開大涼的時候,腳步匆匆,每一步都似乎踏著急促的心跳聲,心裏滿是對她的不舍與承諾。


    臨行的早晨,陽光還未完全驅散薄霧,他就坐在案前,筆尖輕蘸墨水,一筆一劃地在信紙上勾出對她深深的思念與期許。


    字裏行間透著溫柔卻堅定的口吻,告訴她,乖乖待在家裏,等著他,一個月後,他會帶著滿身榮耀,風光無限地迴來娶她。


    那一刻,他心中早已刻畫出未來與予淺淺及他們即將出生的第三個孩子共度的畫麵。


    連那未出生的小生命的名字都已經在他心底悄悄醞釀,飽含著他對這個家的無限憧憬和深愛。


    他又怎會去想那荒謬的傳言,說他將迎娶陸知雲為妻?


    沈慕塵端坐在那裏,目光如炬,那眼神銳利得讓秦敏感到一陣陣寒意從脊背升起,他不自覺地搓著手臂,猶如這樣能減少幾分緊張。


    沈慕塵嘴角掛著一抹諷刺的笑意,手中轉動著那隻珍貴的曜變天目建盞。


    聲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句猶如都能穿透人心,“這話,你是從哪個不辨是非的角落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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