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誰他一輩子總會、總會、總會遇到些很突然的變化,就像是其他的一些別的事一樣。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都一樣,有的人能扛得過去,有的人不能扛得過去。


    月的變化是圓缺,人的變化大部分都是好壞,變化也有好也有壞,有的令人歡欣鼓舞,有的令人悲傷頹喪。


    楚秋水曆經了些磨難但是離真正的站起來還差的很遠。


    曆毋寧看著痛苦而頹喪的楚秋水,坐近了些,看著他道:“你有話就說出來吧,可惜沒有酒,一醉解千愁。”


    楚秋水平日裏絕不容許自己做出軟弱之態,但說出心中最痛苦往事的時候,還是身不由主地流出眼淚。


    他將白色的衣袖撩起,輕輕擦拭了下眼睛,沉默了一會,隨即語氣變剛強:“哼,也許我的確是錯了,但是我不能容我的妹妹嫁給一個浪子,我愛她,卻又不能保護好她。我隻希望她不要在流浪江湖。”


    曆毋寧見楚秋水心思不平,神情又現狂亂,忙道:“楚兄弟,做人不必要如此慌張,行走江湖哪有許多拿不起放不下的東西,你且聽我一言。”


    楚秋水心神不寧,兩眼茫然,看著厲毋寧點了點頭。


    曆毋寧問道:“假若你妹妹楚秋煙也如如此一心待你,卻被駱冰殺了,你作何想法?”


    楚秋水歎道:“此仇必報,我自然要殺駱冰而後快。”


    曆毋寧搖頭道:“殺了駱冰之後呢?你也自盡以謝親妹以謝天下嗎?”


    楚秋水愣了一下,這些日子他不止一次想過楚秋煙離世後的事,雖然心痛難忍,但倒也沒想過自己要隨她而去,道:“我也不知道。或許,我會和大姐相依為命。”


    曆毋寧歎了口氣沉聲道:“這就是了。你妹妹楚秋煙是個真心兄妹的好女子,你反而不會為她而死。現在她要嫁給駱冰,你不僅不祝福自己的妹妹,你又何必要為難自己?我也是男人,我知道,一個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搶走自己的親人。“


    “大家都行走江湖自不必忌諱多言,說難聽了,你妹妹也不過是江湖上的過客,大河裏的浮萍,行走江湖的女人,她先與駱冰相識,自然早已生情。作為親哥哥十多年未訓導親人,突然見到親人自是難以莫名的興奮,然後又與你生了親情,你又放心不下自己的親妹妹,大姐江湖經驗老到不需操心,自己的親妹早晚也要走到大姐這條路上,如此兒女你何必要放在心上?”


    楚秋水呆呆聽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妹妹當初待我,是一片真心。之後,我也不知出了什麽差錯。大概是我不能容忍駱冰,我卻常年在逍遙山上習武,無法在接手失去親人的痛苦的原因吧。”


    曆毋寧“嗯”了一聲,道:“錯不在你,也不錯在駱冰。駱冰與你本是江湖俠客,他肯照顧你的妹妹其實已經是你妹妹最大的造化了,把自己的親妹妹交給他照顧,他即是朝廷命官又是江湖俠客,如何配不上他?”


    楚秋水搖了搖頭:“我隻想殺了駱冰?殺了他?”


    曆毋寧揚聲道:“男子漢大丈夫,我若是你,絕不會自尋短見,即便不敵駱冰,也要和他較量一番,也好證明他配的上你的妹妹。”


    這番話說得楚秋水胸中熱血澎湃,原本熄滅的一點戰神,重新點燃:“不錯我與駱冰本就有三月之約,如今已是越來越近。到時候,我一定要親手擊敗他取他頭顱,報這奪妹之恨”。


    在他心中,還隱隱生出了一個念頭:“若是駱冰死了,我妹妹不就不會嫁人了,我們兄妹三人團團圓圓多好。”


    曆毋寧見楚秋水眼睛漸漸明亮起來,勸說生了效,點點頭,道:“好了。我們去看看楚秋煙吧。你既然對她有至親之情,那便多陪陪她。駱冰豈能與你相提並論?日後楚秋煙定會明白,還是哥哥更是勝過外人。”


    曆毋寧也不過是瞎貓碰著死耗子在這一通勸,大字不識幾個的江湖豪客如何能有許多高深的道理,這般言辭粗鄙的說辭卻是正中當事人的胸懷。


    楚秋水人正處於混沌之中,聽了這番黑道豪強言語,心中漸漸生了豪氣,點頭稱是,下了床,與曆毋寧並肩走去了楚秋煙的房間。


    推門而入,卻看見已有人坐在床前了,正用雙手握著楚秋煙的雙手。


    楚秋煙醒轉過來,臉上竟還掛著淚珠,與麵前那人說著什麽。兩人雙手緊握,楚秋煙語聲低不可聞,但顯然極是動情。那人的背影楚秋水再熟悉不過,正是駱冰。


    曆毋寧咳了一聲,道:“駱兄,別來無恙?”


    駱冰悚然迴頭,見了曆毋寧,不由大吃一驚的道:“曆毋寧?你不是死在少林比武大會了了嗎?這……這是怎麽迴事?”


    楚秋水冷冷道:“你不用多管。我隻想知道,你在我妹妹的房間裏做什麽?”


    駱冰心中坦蕩,也懶得理楚秋水的猜疑,依然追問道:“曆毋寧,你究竟是怎麽迴事?”


    楚秋水見他故意不答話,理也不理自己頓時火冒三丈,更料定了他心中有愧,大怒道:“駱冰,你不要欺人太甚”?


    駱冰實不願與他再起衝突,無暇再問曆毋寧,道:“楚賢弟,想我駱冰行走江湖坦坦蕩蕩,如何能得你嗬斥,我沒做錯什麽吧。何來欺人太甚?”


    楚秋水看著楚秋煙仍是拉著駱冰的手不放,勃然大怒,衝上前去,一巴掌打開了兩人的手,怒喝道:“駱冰”?


    楚秋煙雖然虛弱,但屋內情形都看在眼裏,趕忙道“哥哥,你別多心……”一句話沒說完,額頭是虛汗淋漓,已經是大耗精力。


    駱冰看到楚秋煙虛弱疲憊,卻還要為楚秋水的猜疑心擔驚受怕,終於燃起了怒火,冷冷道:“楚賢弟,你錯了。”


    楚秋水怒道:“我錯了?我錯在何處?”


    駱冰看著楚秋水幾乎要噴出火的雙眼,語氣卻是異乎尋常的平靜:“就算我與煙妹有何私情,隻要是煙妹答應,你又憑什麽來管?”


    “選擇你,你是他的親哥哥;還是選擇我,我是他的未來郎君,這是她自己的決定,選了你,大家親情至上還是一家人,選了我,你又憑什麽怒氣衝天?我們還是一家人。”


    “你是他的哥哥你對她根本不是愛她,也不能愛她,你隻不過是不能接受她沒有在你身邊照顧好她而憤怒,不是我奪你妹妹人,是我摧毀了你的親情心”他有心出言傷人,連對楚秋煙的稱唿也變作了“煙妹”。


    楚秋水江湖經驗本就不多,論朝堂口才那更自是本就不及駱冰,急怒下,更是無言以對,暴喝道:“你胡說”


    駱冰冷冷諷刺道:“你叫得越響,越說明你的心虛。煙妹的蛇毒,並非來自你,但是如今的狀況,全是你造成的”


    楚秋水大怒道:“胡說與我有什麽幹係?”


    駱冰寒聲道:“煙妹將當日情形都告訴我了。你強行把她拖走,以小無相功將她內力全部壓服,才會將蛇毒逼入經脈哼哼,逍遙小無相功果然厲害,天下女子裏,隻怕尋不到二三個人武功勝過煙妹的,但楚秋水你隻是她的哥哥,如何能把自己妹妹的一生決定的如此輕鬆,看來日後天下第一,非你莫屬了。”


    楚秋水額頭上青筋一根根暴出,幾乎要氣得吐出血來,但事實俱在,他又如何辯解?想到楚秋煙生命垂危,其實全因自己,不由悔恨萬分,說不出話來。


    曆毋寧經曆生死之後更是憤世嫉俗,在旁早已看不習慣官腔官調的駱冰,生死一劫後更是看淡以前感情上的所有,隻要能對得起自己便不負所有。


    當下聞聽駱冰話語更是心中不打一口氣來,冷言道:“好一個巧言善辯的駱冰。這麽看來,奪人之愛可以理直氣壯,貪花好色可以理直氣壯,倒是誠心待人、相信朋友者理屈詞窮了。好,江湖中人,向來不以口舌之爭論輸贏,咱們刀槍上見真章”“鏗鏘”一聲,拿出劍來,我來領教。“


    駱冰淡淡道:“你已敗在我手裏一次,更是死過一次之人,如何不能看淡人生,還要再次逞刀劍之強。”


    楚秋水冷喝道:“別忘了,還有我呢。”


    駱冰渾不在意:“你我三月之約,時間尚早。本不需要在大姐院子裏決鬥?”


    幾個人再次劍拔弩張,口水橫飛。


    院子裏的楚秋雨卻聽也不聽看也不看,似乎親弟妹的事與她無關。


    這話倒是讓楚秋水躊躇了片刻。


    曆毋寧接口道:“我們是江湖中人當然用江湖中事,不是比武我雖然與楚秋水聯手對敵,但也是堂堂正正,取你性命”


    駱冰心中吃了一驚。


    以曆毋寧的性子,向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極愛麵子,竟然會主動挑戰自己,還要和楚秋水聯手,當真少見。楚秋水聞聽曆毋寧之言,甚覺有理,可要他以二對一,那是絕對做不出來。


    曆毋寧見楚秋水仍是遲疑不前,斷喝道:“看劍”一劍刺了過去。


    駱冰全不理睬,待那一劍遞到身前時,忽然挺劍挑他手腕。


    此時的駱冰經過紅線女俠的調教,那武功自也是更上一層樓,此時再看曆毋寧劍法,頓覺很是一般不在有犀利之感,反而有一種遲滯之感。


    曆毋寧這一劍,劍勢已老,迴招收劍無力變招,隻得退了一步讓了開去。


    楚秋水看了這一眼,知道曆毋寧絕非敵手,想了半天曆毋寧畢竟時替自己出氣,一咬牙,也衝了上去。


    一時間,屋內劍氣縱橫,刀光劍影,三大高手各展絕學,鬥成一團。


    論劍術之精,經驗之老,駱冰遠在對方二人之上,但說到內力,卻遠遠不及楚秋水了。


    隻是在這屋內滿是桌椅,還有躺在床鋪上的楚秋煙,三人都不敢使出全力,隻以小巧功夫騰挪轉移,少了內力配合,駱冰倒也感覺不到多大難受,反而打的遊刃有餘,精彩紛呈。


    但畢竟對方兩人,一較駱冰稍弱,一較駱冰稍強,聯起手來,叫駱冰難以抵擋。駱冰行走江湖多年,生生死死不知道挨了多少迴,心中念頭就是打不過準備跑,什麽臨陣脫逃,向來不以為意。


    但此刻,若是跳窗逃脫,到了曠野之中,未必能逃脫楚秋水的追殺,一旦失了地利,那便必死無疑。


    躺在床上的楚秋煙看到三人打成一團,連連唿叫:“住手,住手啊”但她身體太虛弱,雖然竭盡全力,但聲音仍是細不可聞,況且此三人一場混戰誰也不會理會病榻上的人。


    三人這邊專注打鬥,各自精神都放在對方劍尖一點,誰也沒在意楚秋煙的唿聲。


    這般打的百招後,駱冰已是額頭見汗,心中忖道:“這麽打下去,遲早要死在這裏。還不如逃出去?若逃走了,天大地大,沒什麽可怕的,但要逃不掉,那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權衡再三,還是棄了逃脫的念頭,腳下一竄,繞到了楚秋煙身前,再突然躍開。


    曆毋寧劍隨人走,駱冰才動,便已猛然刺了出去。待看見駱冰竟忽然讓開,楚秋煙竟身當自己劍鋒,不由大吃一驚,手臂發力,硬生生將劍移開幾寸,但終究還是把床上的被褥劃了一道口子。


    楚秋水更是鼻子裏冒著火氣,怒道:“好賊子,敢拿我妹妹當擋箭牌,當真卑鄙”。接連幾招逍遙步法幾步踏上,劍法益發狠辣。


    但駱冰左閃右躲,時不時刺出一兩劍,一旦難以招架時,便繞著楚秋煙亂轉。


    楚秋水、曆毋寧出手束手束腳,深怕傷到了楚秋煙,頓感棘手。


    楚秋煙此刻也看出了駱冰意圖,勉強支撐著坐起,駱冰如何移動,自己也隨他一起,便好似一麵盾牌般護住了駱冰。


    楚秋水看得驚怒交集,不曉得心愛之人還能當擋箭牌,卻不知駱冰出身丐幫,江湖黑手會的多了,楚秋水隻看的目瞪口呆,卻不知如何是好。


    又過片刻,曆毋寧挺劍刺來,楚秋水蓄勢待發,以靜製動。


    駱冰見楚秋水劍法趨緩,顯然是要醞釀必殺一擊,微微一笑,使一個“粘”字訣,滴溜溜帶偏了曆毋寧的長劍,接著便刺向楚秋水胸口。


    駱冰屢經大戰,知道對方一旦蓄足氣勢,出劍必定是精準無匹,雷霆之勢不可迴,楚秋水武功如此厲害,自己更是不易抵擋,欲要破解,最容易的便是趁對方氣勢未足,予以攻擊。


    楚秋水積蓄了真氣,便如同弦上之箭,一旦在未能將內力全數凝煉時被引發,這後發製人的一劍便也沒什麽威力了。


    駱冰經驗豐富,一眼便尋出了破法,自然應手而出。


    隻是他萬沒料想到,自己隨手一擊,隻是想抵擋曆毋寧的攻勢,竟會讓曆毋寧手中長劍脫手而出,直朝著楚秋煙飛去駱冰也不願楚秋煙受傷,雖然幾次仰仗她逃生,但出劍還是極有分寸。


    適才那一招牽引,用力並不甚強,可誰能想到,竟然便能帶脫了曆毋寧的劍?


    楚秋水大吃一驚,哪還顧得自己前胸危急,一招“千山夢迴”使出,“啪”一下將曆毋寧的劍帶了個圈子,收了迴來。可是駱冰的劍,已經到了他胸口


    奇變陡生,駱冰全沒想過要殺楚秋水,可出了的劍,又怎麽收得迴來?他雖然竭力收手,但卻是力不從心了。


    “賢弟切勿商人”一人口宣輕號,一串木珠隨之打入。“當”一聲脆響,駱冰的劍便被那串佛珠蕩開。


    楚秋雨卻是緩步走入,歎道:“你們比試幾下也就得了怎能真的傷人,怎麽突然間,戾氣大增?”


    楚秋水死裏逃生,怒氣更增,喝道:“好一個駱冰,為殺我,竟不惜劍刺妹妹好好好,有情有義果然是一對江湖情侶”。


    楚秋煙也被嚇了一跳,但她知道這等生死大戰,出手難掌握輕重,並無怨懟之心,而楚秋水那一句“江湖情侶”卻讓她氣得臉頰通紅,不由叫道:“哥哥你怎麽能這樣說話,你說話小心些”一句說完,又忍不住氣喘連連。


    楚秋水怒極反笑,道:“不是嗎?兩個人都是有情有義,不是江湖情侶是什麽?”


    楚秋雨聽了弟弟得話,頗為不悅,微一欠身,道:“小弟,你們比武也罷打架也罷我都沒有興趣,不能對著楚秋煙說這些,大姐會不高興得。”


    駱冰也冷冷道:“我總歸是誤傷,怎比得上你小無相功內力,親自將蛇毒逼入親妹妹經脈。”


    楚秋雨見兩人又要爭吵起來,提聲道:“好了聽大姐一言。”她終究是楚秋水的大姐,上次一刀斬殺中化環,威震三人心胸,兩人便也住了口。


    楚秋雨看著兩人,歎了口氣,緩緩道:“兩位爭執的緣由,大姐也能猜到三分。其實,駱冰雖負官場之名,其實是個專情之人,他苦戀秋煙,天下皆知。楚秋水你不過時她哥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還能守住妹妹一輩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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