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烽也說不上來想還是不想。


    一直以來,他都把秦莉莉當做是妹妹一般嗬護,直至察覺到她對自己的情愫,這才意識到兩人終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親兄妹。


    那個時候,他身邊已經有不少倒追他的女生,但他對她們都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有一迴,他無意間撞見秦莉莉被學校裏的女生圍攻,都在罵她不要臉,裝生病扮柔弱獨占著校草。


    秦莉莉被這麽多人圍著,一點也不生氣和驚慌,反而泰然自若地微笑,平靜地對她們說:“你們要是嫉妒,也病一個唄。”


    其中一個脾氣暴躁的女生揚手就要打她,紀烽看不下去了,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女生的手腕,用巧勁將她帶到一邊,然後站在了秦莉莉身前,沉著臉環視那一群平日裏看著挺正常的活潑開朗的妹子。


    那次之後,紀烽就在學校裏放話,秦莉莉是他的女朋友,誰欺負她就是跟他過不去,悠著點。


    那時候,他對秦莉莉也許真的滋生過一點跟戀愛相似的憐惜的情愫,不然他也不會向衝昏頭的熱血少年那樣莽撞地向全世界宣布這人是他的女人。


    但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們太熟悉了還是他真的隻是青春期對異性都會有的激素分泌,之後他跟秦莉莉的相處,始終維持著兩小無猜的狀態。


    純潔得沒有半點曖昧。


    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經認定了秦莉莉是他未來的妻子,是他一生一世都要照顧嗬護的對象。


    麥櫟是個意外。


    他確實不能否認自己對這個開朗愛笑的女孩動了心,因為她的生命就像一團火,遠看色澤豔麗,靠近了又覺得溫暖。


    是大多數男生都會喜歡的類型。


    但就算明知道自己對她心動,他也還是放棄了要跟她在一起的機會。


    因為隻要想到秦莉莉傷心哭泣的臉,他就沒辦法做出任何背叛她的事。


    他知道,自己是她的命。


    但現在,秦莉莉居然主動說要放手。


    而且語氣非常平靜,不像是衝動之下的決定,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這讓他感到了一絲慌張。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莉莉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我無所謂,”紀烽終於開口說出來自己的答案,“無論有沒有婚約,她都是我會用心嗬護一生的女子。”


    關臨淵看了他一眼,又問:“你愛她嗎?”


    紀烽狠狠地抽了一口煙,又沉吟了片刻,表情有點茫然,“我不知道,可能那種愛不是男女之間的愛,而是親人之間的感情。”


    關臨淵夾著煙,薄唇緩緩吐出煙圈,點點頭,表示明白。


    他給出的意見是,“那你還是放過她吧。”


    紀烽還是頭一迴聽到這麽可笑的說法,不確定他是不是口誤,於是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我放過她?”


    關臨淵有一段時間不抽煙了,他並沒有煙癮,隻是在歐旭出事後才抽得比較兇,現在也隻是用手指夾著煙,過許久才抽上一口。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挺偉大的,就算不愛她,也一直對她好,對她照顧,對她有求必應。你們兩人看起來像是她用愛情困住了你,實際上卻是你用殘忍的溫柔綁住了她。”關臨淵一直看破不說破,為的就是讓紀烽自己想明白。


    紀烽成熟睿智,偏偏在感情方麵愚鈍的很。


    本以為麥櫟的出現會讓他重新審視自己跟秦莉莉之間的關係,沒想到他居然能一意孤行至此。


    紀烽皺著眉頭不解地道:“殘忍的溫柔?”


    關臨淵點點頭,“嗯”了一聲,“不愛就不愛,愛就愛,你這半吊子的溫柔讓愛你的人日夜承受著自己不被你愛的煎熬卻始終舍不得放手,你說是不是殘忍?”


    紀烽覺得這段話有點深奧,需要時間慢慢消化。


    關臨淵掐滅了煙頭,將它準確地拋進前方的垃圾桶裏,然後拍拍紀烽的肩膀道:“別把那女孩想成跟你一樣糊塗,有句話怎麽說,活得越明白,越痛苦。”


    然後他轉身上樓去了。


    紀烽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直到手指夾著的煙越來越短,最終猩紅的煙頭給了他狠狠的一下刺痛,他才終於迴過神來。


    關臨淵的話仿佛醍醐灌頂,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這一夜,有人沒心沒肺睡得香甜,有人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次日,紀烽向關臨淵請假,又一次迴到曆城。


    來到秦家,秦媽媽開的門,看到是他,有點驚訝。


    “莉莉她出去了。”秦媽媽對他的態度一如往常,讓他不由猜想秦莉莉是不是還沒有把解除婚約的決定告知長輩。


    也就是說,她也許還沒真正下定決心。


    “是去樓下曬太陽嗎?我去找她。”紀烽說完便想轉身下樓,卻被秦媽媽喊住了。


    “她不是到樓下,而是去旅行了。”


    紀烽愣住了,疑惑地道:“她不是才剛出院嗎?外麵還那麽冷,她怎麽受得了?”


    若是平時,秦媽媽絕對要比紀烽更操心,但此刻,她隻是平靜地道:“已經問過醫生了,醫生也說短途旅行不礙事,況且她這兩天的精神很不錯,老悶在家也不是事兒,我就答應了。”


    紀烽有點難以置信,秦媽媽以前對秦莉莉管得很嚴,就算是到樓下曬太陽,也都寸步不離,現在卻一反常態,不得不讓他心生疑惑。


    “是叔叔陪她一起去的?去哪裏旅行?”紀烽問。


    秦媽媽的迴答讓他再次震驚。


    “她一個人去的,沒有說去哪裏,但保證會照顧好自己。我這女兒長那麽大,頭一迴那麽堅持自己的意見,我怎麽勸都沒用。”秦媽媽終是歎了口氣,表現出萬分無奈。


    原來不是沒反對過,隻是反對無效。


    紀烽沉默了。


    秦媽媽看著他,突然笑了笑,道:“阿烽,這些年來真是難為你了。”


    紀烽吃了一驚,忙道:“什麽話呢,我沒有為難。”


    秦媽媽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別緊張,“我是過來人,什麽都看得清,你對我們家莉莉好得實在沒話說,我女兒打小就是個實現眼兒,認準了就不肯迴頭,她是我唯一的女兒,為人父母,都是自私的,所以一直以來都縱容著她,順著她,也恨不得所有人都跟我一樣遷就她,疼惜她。不過沒想到她也有突然明白過來的一天。其實……也挺好的。”


    秦媽媽說到最後,低頭啜泣起來,表情有傷感、有難過,但也有欣慰。


    紀烽安慰她道:“阿姨,莉莉本來就招人疼,我是出自真心想要對她好……”


    秦媽媽抬頭看著他,用眼神打斷了他的話。


    “你是好孩子,我都明白。不過從此以後,你不用再惦記著莉莉了,她也不需要你的憐憫了。”


    “不是憐憫,阿姨……”


    秦媽媽抬手,繼續阻止他說下去。


    “行了,現在你說什麽都沒用,請你以後別再來了。”語畢,做了個請走的姿勢。


    為人父母,心都是偏的,她知道不該怨紀烽不愛自己的女兒,但莉莉是因為他才心灰意冷的,她沒有那麽豁達,可以當做沒一迴事。


    能夠做到見麵時保持表麵的心平氣和,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紀烽無奈,隻能往後退了一步,秦媽媽便當著他的麵“啪”地把門拍上。


    他站在秦家的樓下良久,思索著秦莉莉會去什麽地方。


    遠的去不了,近的有很多,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可供參考。


    最後,他幹脆撥通秦莉莉的電話號碼。


    他猜想,秦莉莉可能不會接他的電話了。


    誰知道那頭隻響了兩聲,就接通了。


    “紀烽?”不再是熟悉的“紀哥哥”的稱唿,秦莉莉的語氣也少了一貫以來的熱切和親昵,這讓他有一點不太習慣。


    “莉莉,我現在在曆城。”他開門見山地道。


    秦莉莉愣了一下,然後關切地問:“你家裏……”


    “沒有,不是家裏有事。”紀烽抬頭,目光落在秦莉莉所住的那一層,找到了她所在的臥室的窗台。


    他無數次從這棟單元樓離開,隻要抬頭,都能看到秦莉莉趴在窗台上目送他的身影。


    但今天那裏窗戶緊閉,他不再是那個房間的主任熱切關注的訪客了。


    “我是專程來找你的。”紀烽幹脆把話說開,“你上迴在電話裏提到的那件事,我還是想當麵跟你再談談。”


    婚姻不是兒戲,而且他的家人也對這門婚事樂見其成,總不能通過電話裏的三言兩語就定下來。


    說不結就不結,說分開就分開。


    秦莉莉有點驚訝,沉吟了一下才道:“但我不在曆城,我出去玩啦。”


    聽得出她的語調很是輕鬆,似乎玩得還挺高興的。


    紀烽問:“你自己一個人嗎?”


    秦莉莉說:“是啊,我有做旅遊攻略。”


    紀烽習慣性地不放心,“但你一個女孩子,又沒有獨自出門的經驗,太危險了。”


    秦莉莉滿不在乎地道:“凡事都有第一次,我都二十多歲了,是個大人了。”


    紀烽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她那自信滿滿的語氣帶了幾分明明就是個小丫頭卻要裝成熟的天真,心裏又是無奈,又是感到她有幾分可愛。


    “我去找你吧。”紀烽單刀直入地道。


    心想,如果她拒絕的話,就隻能動用一點他隱藏得極好的關係,查清楚她的信用卡使用情況,然後找出她目前所在的位置。


    但沒想到她隻是猶豫了一下,便告訴了他,“我在桐城。”


    紀烽微怔,“你去哪裏幹什麽?”


    秦莉莉說:“那裏近啊,而且有一個明清建築的街區很有名,好多旅行app上麵都有推薦。”


    紀烽沉默了一下,然後道:“那我去那裏找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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