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以雁生平第一次,嚐到帶著藥味的吻。


    舌(呀)尖一點微苦,吸進的氧氣全部帶著溫暖而好聞的沉香。


    她先是慌亂地掙紮,指尖不知道在他什麽地方狠狠地蹭了一下,因為聽到了他壓抑的痛唿,然後她就停止了掙紮。


    關臨淵的吻先強後弱,像強盜進村一樣,先是聲勢浩大地一輪搜刮,然後慢慢撤退。


    舟以雁被放開後立刻彈起來連退三步,抬手捂住了嘴巴。


    “你怎麽可以……”她指著他控訴,“萬一傳染給我了怎麽辦,我還要喂寶寶。”


    關臨淵在剛才那激烈一吻中耗盡了精力,現在整個人都是軟的,有氣無力然而又維持著冷冰冰的語調道:“我是淋雨受涼,又不是病毒性(呀)感染。”


    “那你也不能突然那樣啊。”舟以雁的控訴聲音降低了八度。


    關臨淵說:“是你先逼我做不願意的事情。”


    舟以雁:“……”她算是明白什麽叫好心遭雷劈了。


    “你為什麽怕吃藥啊?”她就不明白,他堂堂七尺男兒,怕什麽不好居然怕吃藥。


    關臨淵閉上眼睛,一副並不打算迴答的樣子。


    舟以雁不由得猜測:“是不是以前曾經有人想謀害你,將你每天要吃的維生素換成了毒藥?”


    關臨淵:“……”


    舟以雁當他默認,禁不住又道:“天啊,那到底是仇家幹的還是被兄弟出賣啊?”


    關臨淵若是還有力氣的話肯定會立刻爬起來,上去堵住她的嘴。


    為了耳根清淨,他最後還是睜開眼睛緩緩地道:“小時候有一次吃藥,藥片粘在了食管壁上,喝了很多水都不管用,那次之後,就很討厭吃藥了。”


    舟以雁很意外,沒想到居然是因為這樣的小事造成他心理陰影。她想了想,說:“你當時不應該喝水,而是應該吃點饅頭包子什麽的,就能把藥片帶下去了。下次你試試看。”


    關臨淵:“……”他並不想有下次。


    “那不敢打點滴又是為什麽呢?”舟以雁覺得反正都問開頭了,再多問一個應該也無所謂。


    而且,在知道了他害怕吃藥和打針後,她好像突然就變得不怕他了。


    關臨淵重新閉上眼睛:“你今晚的話太多。”


    “不能問的嗎?”舟以雁疑惑地看著他,開始自己猜測,“難道是因為……”


    關臨淵頭痛,不想再聽到她用宅鬥片的劇情來代入他的生活,於是果斷地打斷了她的推理:“小時候有一次掛鹽水,護士紮針紮了好幾次都沒中血管,我兩隻手背都腫了,最後紮的腳,那次之後就很討厭打點滴。”


    他本來就聲音嘶啞,話一多,就更嚴重了。


    他捂著嘴唇,皺著眉咳嗽了幾聲。


    舟以雁說:“其實我也是這樣猜測的。”


    關臨淵:“……”


    舟以雁走過去,瞥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水杯,低聲問:“你還要喝水嗎?”


    關臨淵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他們迴來了嗎?”


    舟以雁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傭人們。


    “不知道,你要找他們?”


    關臨淵說:“我肚子餓。”


    舟以雁被他這麽一提醒,才想起自己也是沒有吃晚飯,胃裏空空的,餓過了頭反倒不覺得餓了。


    半小時後,她用托盤端著一鍋粥和兩個碗走進臥室。


    關臨淵居然還沒睡著,聽到動靜就睜開眼睛,朝她看來,然後目光鎖定在那鍋粥上。


    “可能做得不太好吃。”她把東西放到茶幾上,掀開鍋蓋,許是太燙了,她“嘶”地抽了口氣,抬手捏住耳垂。


    關臨淵說:“所以我才找傭人。”


    舟以雁舀粥的動作一頓,然後道:“我說可能做得不太好吃是謙虛,你都還沒吃呢,就認定不好吃了?”


    關臨淵瞥了一眼那鍋東西,中肯地評價:“像豬食。”


    舟以雁把鍋和兩個碗都放迴托盤,端起來就往外走。


    “去哪裏?”關臨淵在身後虛弱而冷硬地問。


    “拿去喂豬。”舟以雁道。


    關臨淵:“……”


    生病的人腸胃脆弱,關臨淵喝了半碗粥,覺得出於安全考慮,就算還沒飽也不肯再吃了。


    舟以雁隻當他感冒發燒失去了味覺,沒有胃口,自顧自地吃了大半鍋。


    味道雖然不及大廚炮製的色香味俱全,但真餓起來,吃什麽都美味。


    她覺得關臨淵還能挑三揀四,是因為餓得還不夠厲害。


    “你真的不吃了?”她好心好意地問。


    關臨淵閉著眼睛,抬手揮了兩下。


    真是不識好人心!


    她收拾好餐具拿下去,再迴來時,關臨淵已經睡著了。


    睡夢中,他的眉頭微微蹙著,仿佛哪裏不舒服,睡得並不安穩。兩片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非常幹燥,唇邊還起了一層白色的皮。


    舟以雁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終究還是於心不忍。


    她拿來棉簽,蘸了溫水,細心地塗到他的唇上,直到那兩片唇瓣恢複飽滿濕潤為止。


    生病的關臨淵給她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不再是無所不能,高高在上,一副掌控一切的高冷模樣。


    她爬上(呀)床,熄了燈,在黑暗中探了探他的額溫,還是有點燙手。她想著小睡半小時,然後再幫他量一次體溫,沒想到一閉起眼睛,就沉入了黒甜的夢裏。


    時鍾發出滴答滴答聲,鍾麵時間顯示六點三十分。


    醒來得有點早,但麥櫟不敢再睡了,她想趕在紀烽爸媽起床之前刷牙洗臉,然後去街上買早餐。


    她沒有鑰匙,迴來的時候隻能打紀烽的電話。


    被吵醒的人沒有半分暴躁和不悅,脾氣很好地頂著鳥窩頭出來給她開門。


    “我不知道你們愛吃什麽,饅頭和包子都買了,包子有香菇豬肉餡兒和豆沙餡兒,還買了油條和豆漿。”麥櫟第一次看到紀烽這麽隨意的樣子,視線忍不住黏在他的臉上,一時半刻移不開了。


    這樣的紀烽,讓她有種已經走進了他的生活的錯覺。


    紀烽接觸到她的目光,驚覺自己此刻很不得體,連忙道:“你等等。”然後快步走迴房間。


    再出來時,又變迴了那個衣冠楚楚,風度翩翩,帶著溫雅氣質的紳士。


    麥櫟已經到廚房拿來碟子把食物分門別類地擺好了,豆漿也盛到了碗裏,冒著騰騰熱氣。


    紀烽端起豆漿喝了一口,道:“怎麽起來那麽早?趕最早那趟車嗎?”


    麥櫟說:“不是,先去見見網友。”


    紀烽盯著她看了幾秒,遲疑地問:“還真的是來見網友?”


    “真的啊。”麥櫟把油條撕成一段段,扔進豆漿裏,“我幹嘛騙你。”


    紀烽心想,我怎麽知道啊。


    兩人吃完早餐,紀爸爸和紀媽媽都還沒起來,紀烽拿起鑰匙說:“約了哪裏見麵?我載你去吧。”


    麥櫟搖搖頭說:“不用了,你難得放假,睡個迴籠覺吧,我自己打的去。”


    紀烽堅持道:“我不睡了,送了你就去看莉莉。”


    麥櫟說:“那你直接去看莉莉吧,不用管我。”


    她換了鞋子,把拖鞋放迴鞋櫃裏,很認真地擺好,然後用目光製止了紀烽的腳步:“不用送了,再見。”


    紀烽隻得看著她走出去,然後關門。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反應過來,快步走到窗台邊,探頭往樓下張望。


    麥櫟活潑的身影沐浴著清晨的陽光,撞入他的視野。


    她步伐輕盈,故意踩在落葉上,行走軌跡非常隨意,有時候還蹦跳一下,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紀烽不自覺地勾起唇角,直至她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鑽了進去,駛到他看不到的地方,才默默地收迴視線。


    車上,麥櫟迴複了剛剛收到的一條微(呀)信信息。


    ——大概十分鍾到達。


    大冷天的,防洪堤真不是個見麵的好地方。


    麥櫟從計程車上下來後,將外套的拉鏈拉到了最上麵,不由懷念起昨晚紀烽那條溫暖柔(呀)軟的圍巾。


    “你吃過早餐了嗎?”


    麥櫟挑了能曬到太陽的地方站了一會兒,身後突然有人走了過來。


    她轉頭,看到一個蘋果臉,身材有點兒豐腴的女生。


    “這附近有什麽好吃的?”麥櫟笑了起來,“如果是好吃的,再吃一點也可以。”


    “我推薦的哪有不好吃的,走吧。”女生勾著她的肩膀往前走,抬臂指了指說,“再過去有個餛飩攤,味道一絕。”


    這是她們第三次麵姬,已經沒有了第一次的拘束,宛若多年未見的好友。


    “彭彭,你是不是退群了?”麥櫟問。


    “沒退了,就是沒空水群而已。”彭彭捂著嘴巴打了個嗬欠,“不過就到這個月為止了,我決定辭職了,看護真不是人當的,二十四小時待命,覺都睡不好。月薪倒是挺高的,但這麽熬下去容易老啊,多少補品和護膚品都挽迴不了。”


    麥櫟之所以跟她投緣,也跟大家是同一專業有關,加上相同的愛好,簡直一拍即合。


    “我照顧寶寶也累。”麥櫟說,“但開心的時候比較多。”


    彭彭白了她一眼:“兩碼事好嗎,你又不是沒在醫院呆過,寶寶跟病人不能比的,況且我照顧的那位還特別脆弱敏(呀)感,我覺得跟她一起久了,自己也跟著抑鬱了。”


    麥櫟“噗”地笑了出來:“那麽誇張啊?”


    “我們不是昨晚上約好出來喝東西的麽,就是因為她莫名其妙地發脾氣,不肯吃藥,鬧了一通,結果害我爽約。”彭彭歎了口氣,“不說她了。你之前不是說有喜歡的人了?帥成什麽樣?快給我看看相片。”


    這話題戳中了麥櫟的痛處,但她依舊點開相冊,找了張管家穿著長風衣站在院子裏指導園丁修剪綠植的照片。


    “唉,我失戀了,他原來已經有了未婚妻。”麥櫟說話的同時,彭彭指著照片發出了一聲驚唿。


    “這人我見過,是我那病人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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