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初禮嘴唇動動,剛想說什麽,就見女孩身體一軟,像是失了力般,歪倒在床上。


    燈光暗淡,床鋪鬆軟,跌入其中,被軟曲的被子包裹,仿若落入花間的精靈,於夜色消失在層層疊疊的朦朧裏。


    “算了,大晚上的,沒什麽可吃的。”洛諳側躺在床上,臉頰隱在柔軟的被子中,聲音很輕。


    仿佛她剛才大半夜說餓了的話,就是一句閑來沒事幹的戲言。


    時初禮在女孩跌倒的刹那,本能伸手去接,但想到身下是床鋪,又將手收了迴來。


    女孩的睡衣和被子,都是深色,他曾問過女孩,為什麽都選深色的睡衣,她說深色有助於睡眠。


    如此,燈光昏暗,床鋪另一側安靜的好像沒有人在。


    他盤腿坐在床上,托著腮思考些什麽。。


    昏暗中,女孩皓白的手腕從衣袖中露出,彎成細細的弧度,兩隻手掌輕握成拳,被舉著抵在額前。


    時初禮思緒一頓,直起身體看著對麵,這下,他徹底看不清女孩的臉。


    這張床很大,兩個人睡在上麵,甚至可以互不幹擾;


    但似乎又很小,兩人的氣息,像是化學慢反應,擴散,試探,糾纏。


    深夜,房子隔音很好,屋子裏女孩不說話,便隻有安靜,靜到時初禮可以隱約聽到女孩微弱的唿吸聲。


    是睡著了嗎?


    他無聲笑笑。女孩平時沒什麽愛好,也就喜歡吃,剛才提到自己餓了,那今天吃不著,一直想著,恐怕得影響晚上睡眠質量。


    “諳諳,晚上吃別的容易積食,我給你做雙皮奶或者老酸奶怎麽樣?”思索片刻,時初禮最終還是輕聲試著開口問。


    剛才,他突然想起冰箱裏應該是有牛奶的。晚上吃一些奶製品,不礙事。


    隱在被子裏的洛諳,聽到時初禮的話,反應半晌,愣愣地,半睜開眼,從縫隙間盯著他的方向看。


    那邊有光源,還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片刻後,她閉閉眼,輕聲開口:“要不,改天再吃吧,大晚上做太麻煩了,我也有點累了。”


    是有點累,隻是,她是想吃的,沒有力氣吃。


    時初禮發現女孩沒睡,笑了笑,轉身跳下床,穿好拖鞋,向門外走去,出去前道:


    “沒關係,我現在去做,今晚可以解個饞,吃不完的放冰箱明天再吃也可以。”


    洛諳看著他離開,門開的一瞬,臥室外的燈光照進來,眼前的光團明亮幾分,短暫幾秒後,門關上,又迴歸黑暗。


    她閉上眼,渾身無力。


    好餓,撕心裂肺的餓。


    流浪街頭的乞兒,沒人可憐,幾天粒米未進,血液遲鈍,渾身冰涼,唯有胃部,火燒火燎叫囂著餓。


    可,她的胃,她知道的,明明是滿的。


    是它餓怕了,習慣性給神經發送錯誤的信號,還是,神經可憐它,故意解錯了信號,傳錯了旨意。


    極度的惡心,饑餓籠罩,洛諳費了好大勁,想慢慢蜷縮起身體,這樣也許會沒有那麽餓……結果還是失敗。


    放棄,身體逐漸變得麻木,神經卻極度興奮,在她耳邊嘶吼,直到耳膜也變得麻木,像是不知疲倦的惡魔,轉而再征戰下一處。


    屋裏沒有時初禮在,空調溫度好像有點低,有點冷……算了,還是睡覺吧,睡一覺就好了……睡不著。


    猛然,一陣猛烈的汽車刹車聲響起,隨後是劇烈的碰撞聲……血紅色一片,很吵,特別吵……鼻尖有股刺鼻的味道……是消毒水……


    無盡的謾罵,醜陋的怪物,無家的乞兒,無際的深淵,無邊的饑餓……


    “諳諳,睡了嗎?”


    洛諳半夢半醒間,聽到有人在身邊說話,纏繞成亂麻的神經,牽出幾縷,勉強理解他的意思。


    “睡不著,頭有點痛。”她聽見自己這麽說,明明她剛才,應該睡著了的。


    她為什麽撒謊。


    女孩的聲音很輕,時初禮聽不甚清楚,彎腰俯身,貼近,輕聲引誘道:“那沒睡的話,要不起來嚐嚐我做的雙皮奶?”


    女孩沒有迴應,時初禮也不覺得無聊,一直保持著彎腰的姿勢。


    靠的近了,他能清晰描摹女孩臉上的每一寸肌膚。


    良久之後,洛諳終於睜開了眼睛,眼尾通紅一片,片刻後迷蒙的雙眼慢慢聚焦,等看清眼前的男人,圓溜溜的大眼睛迅速彌漫起霧氣。


    洛諳張張口,沒有發出聲音,看著時初禮,她吸吸鼻子,扯開嘴角軟軟撒著嬌:


    “能不能在臥室吃,我困的不想起。”


    以掩蓋聲音裏不住的顫抖。


    時初禮雙手撐在床鋪上,指尖一麻,緩緩地哄:“那我抱你過去,怎麽樣?”


    “en。”女孩鼻音裏發出一聲輕哼,也不知道是答應了,還是沒有答應。


    時初禮彎腰,一隻手從女孩脊背下穿過,輕輕將女孩上半身扶起些許,轉向他的方向。


    他俯身貼近,想找一個好一點的姿勢,以免弄疼了女孩。


    結果他的頭剛靠過去,女孩便舉起兩隻胳膊,輕輕環上他的脖頸,時初禮動作一頓,隨之肩上一沉,便發覺一個小腦袋軟軟的靠了過來。


    想起剛才女孩說頭痛,時初禮換了姿勢。


    一隻胳膊環住女孩纖細的腰身,往上提了提,讓女孩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另一隻胳膊墊在女孩大腿處,輕輕用力,起身,就這樣正著將女孩抱了起來。


    洛諳察覺被抱起,一下沒有安全感,雙腿不自覺環上男人的腰身,雙手也摟緊了些,像個樹袋熊一樣。


    時初禮攬在女孩腰後的手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撫,察覺到女孩完全放鬆下來,才抱著她往外走。


    這時候,兩人的氣息完全融在一起。


    女孩很輕,也不知道每天吃的肉到底吃哪裏去了。


    時初禮抱著女孩,亂七八糟瞎想。


    鼻息間全是女孩的味道,全力克製,但還是可以很清楚聞到那股淡淡的清香。


    怕冒犯到女孩,時初禮輕輕偏了偏頭。


    一出臥室門,外麵的燈是亮著的。光線突然變化,洛諳瞬間閉眼,將臉埋在了時初禮的脖頸中,勾著他的胳膊也不自覺縮緊。


    時初禮察覺,不自覺轉頭,下巴蹭上女孩的頭發,反應過來又立馬轉了迴來。


    睡衣領子很大,女孩這一貼上來,剛好和他的皮膚相接觸。


    他的身體很熱,而女孩的小臉軟軟的,涼涼的,甫一接觸,他便像是全是過電一般,猛地打了個激靈。


    喉結輕輕滑動,他騰出一隻手,按下牆上的燈光開關,隻留一些暖光燈。


    趴在他肩頭的洛諳,聽到“啪”的一聲開關響,緩緩睜開了眼,下巴支撐著腦袋,磕在他頸窩處,垂著眼看黑漆漆的臥室越來越遠。


    時初禮抱著女孩走到廚房,微微俯身,將女孩放在了島台前的高腳凳上。


    洛諳從他身上下來,轉頭就看見桌上擺了兩個小瓷碗。


    瓷碗上麵是水果切成的小塊,還有紅豆,下麵應該就是時初禮說的“雙皮奶”,短短時間做出來的,賣相竟出奇的不錯。


    “嚐嚐看?”時初禮站在女孩身前,遞過來一個銀質長勺。


    洛諳咽咽口水,抬手拿過長勺,大大挖了塊奶白色的雙皮奶放進嘴裏,連帶著上麵幾顆軟糯糯的紅豆。


    絲滑奶香的雙皮奶,甜絲絲的紅豆,恰到好處,相得益彰。


    洛諳吃了一口,很快便又挖了一勺放進嘴裏,垂著眼一口接一口,越吃越快,除了第一口,後麵的基本沒感受到什麽滋味。


    時初禮輕輕按住女孩的手,接過她手裏的碗和勺子,拖住高腳凳的下端,將女孩整個連帶椅子一起轉過來朝向他。


    “慢一點吃。”說著,他小小挖了一勺,遞到女孩嘴邊。


    洛諳依舊垂著眼沒看他,卻還是張口含住了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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