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她被養母逼著相親,遇到了高中同學兼班長的殷斯景。


    選擇結婚,有一個原因就是應付雙方父母,她和殷斯景也算各取所需。


    她便明著跟殷斯景說,需要他扮演一個窮屌絲跟她迴家,好讓那家人以為她過得不好。


    這樣既不會讓那家人扒上殷斯景,也好安養母那顆躁動的心。


    可誰知道,就一個窮屌絲形象,但殷斯景的硬件條件擺在那裏,他竟然還是被洛父,也就是她那所謂“親爹”看上了。


    但這個看上,不是說她爹有什麽奇怪癖好,就是正常的,承認他做女婿了。


    隻不過,這個女婿,不是大女婿,而是小女婿。


    起初殷斯景沒事幹還陪著那家人玩一玩,後來白禾迴來,他整個人的心思都在白禾身上,哪顧得上應付他們。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殷斯景用了一點手段,那家人忙的焦頭爛額,基本沒時間煩他倆。


    洛諳自己結婚後,在名義上徹底脫離了個家,如非必要,絕不迴去。


    每個月唯一的聯係就是,她會按時按點把錢打迴去,買個清淨。


    既然已經斷的差不多了,就更沒有必要帶禮哥迴去了。


    禮哥長這麽好看,人這麽好,如果再被那家人用惡心的眼神打量,她會發狂。


    那些肮髒的東西,不配汙他的眼。


    時初禮,就應該一塵不染,仙氣飄飄。


    但怎麽跟時初禮開口講這件事,洛諳抿抿唇,有些犯難。


    萬一禮哥覺得她這樣對待父母不好呢,萬一他覺得她不近人情呢,且個中複雜,她解釋不清,她更不能要求別人去同理她的心情。


    以前她並不在意別人怎麽看她,也不必要解釋,秉持本心,便能慢慢忘記。


    洛諳低著頭,抱緊手裏的抱枕。


    如果禮哥問起來她的親生父母,她要怎麽迴答。


    迴答她不恨他們?那為什麽不見,迴答恨他們?為什麽恨呢?身為子女,有什麽資格恨。


    迴答其他的,她不願意撒謊,一個謊言需要千千萬萬個謊言來圓,況且,這是她的枕邊人……


    時初禮沒注意到女孩的情緒,坐在那裏,暗自總結。


    按照諳諳說的,其實要見的,隻有一個人,她這個哥哥。


    這個人,他知道,就是之前他在國外,少恆恰巧碰見,和諳諳一起吃飯的那個男人。


    這個人,對諳諳來說,很重要。


    “好,那諳諳安排一下我和大舅哥見麵?”時初禮含笑道。


    其他的,他什麽都沒問。


    洛諳猛地抬頭,看著眼前的時初禮,她的眼眸在昏暗的環境裏,時明時滅。


    周圍一切寂靜,床頭處的一盞小燈,洛諳可以很清楚地看清男人臉上包容的笑。


    他仿佛在說,既然她不讓他見的,那他就不見,她不願意說的,那他便不問。


    她說什麽,便是什麽……


    洛諳眼睛有些幹澀,瞬間感受到一陣難過。


    沒有由來地,有些煩躁,很煩,想要世界毀滅的那種煩。


    為什麽她不是孤兒?為什麽當初就沒給她餓死,為什麽她偏要玷汙禮哥這樣好的人?


    一個糟糕的汙點,怎麽配糾纏上一枚高風亮節的玉佩。


    她在深淵,卻還要拉另一個人下去,她真不好了。


    洛諳坐在床上,身體機能溫度逐漸流失,慢慢變得僵硬,雙腿與床單接觸的地方,是最能感受到床鋪溫暖柔軟的,現在隻剩一片冰涼。


    低垂著頭,隱在發絲間的雙眸裏,全都是洶湧而來的自我厭棄。


    和殷斯景離婚後,她就應該哪裏來,迴哪裏去,實在不行離開這個城市也可以,那麽多選擇,為什麽偏偏要和時初禮結婚?


    時初禮做錯了什麽,要和她這樣的人糾纏,甚至可能得承托她的一生,承托她的壞心情,憑什麽呢?


    委屈,難過,傷心,一切名為負麵情緒的詛咒,一層又一層印記,深深烙印進心房,直到詛咒達到峰值,爆破毀滅。


    在極致的難過後,洛諳卻又立馬從這種情緒中抽離出來。


    為什麽這麽難過,有什麽可難過的?真的有那麽難過嗎?


    洛諳抬起頭,緩緩轉頭看著屋內的光景。


    看不清,床頭的幾盞小燈,像是鐳射燈,晃得她睜不開眼,突然一陣尖銳的嗡鳴,響徹腦際,天花板開始旋轉。


    耳鳴,眩暈。


    心裏悶悶的,想哭。自己從來沒有存在過該多好……那些人,怎麽不被千刀萬剮呢?為什麽沒有遭報應呢?


    為什麽想哭?有什麽可哭的?報應這個詞, 那是給弱者的心理安慰,恨意寄托於虛無縹緲,才是真的欺負自己。


    頭疼,惡心。


    不喜歡他們,真的不喜歡……


    一會兒傷心,一會兒又似無事發生,一會兒癲狂,一會兒又像個人。


    循環往複,像一個精神分裂的精神病。


    偏偏,五感逐漸消失的情況下,洛諳清楚的知道自己怎麽了。


    這種反應,在心理學上叫創傷應激,不巧,她大學輔修了心理學,這種清楚,不僅沒有讓她有所好轉,反而加重了分裂程度。


    一麵是悲傷,難過的情緒瘋狂叫囂,一麵是名為理智的小人看似理性的分析,實則,她已經瘋了。


    兩相對抗,沒有贏家,隻有名為洛諳的這個載體、軀殼,搖搖欲墜,千瘡百孔。


    這三年她過得不錯,似乎漸漸忘記了原生家庭的創傷,許久不見的東西,以為早已擺脫,實則如影隨形。


    外表隻是結了痂,看不見的內裏早已腐壞。


    不需要任何暴力手段,隻需要一點點契機。


    可能隻是餐桌上的一碗麵條,或者是工資到賬,銀行發來的短信,又或者是,和朋友相處快樂時,澆頭而來的不配得感。


    導火,引燃,潰不成軍。


    生生將疤痕撕開,裏麵不是惡心的蛆蟲,而是一個在夾縫中努力汲取營養的小女孩。


    “禮哥,我餓了。”


    忽然,女孩莫名其妙地道,時初禮一怔,不明所以。


    他們剛吃完飯沒多久,且,洛諳晚上吃了不少,再吃容易積食,更何況現在接近深夜,本就不是吃東西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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