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很冷。


    裹著深色大風衣的陳舒挽望著桌上的羊肉泡饃菜單陷入了沉思。


    老板看著她也陷入了沉思。


    “你要自己掰饃嗎?”


    陳舒挽搖搖頭。


    “吃店裏掰好的?”


    陳舒挽搖搖頭。


    老板有點疑惑的問道:


    “你不吃泡饃?”


    “吃。”


    老板覺得這女孩大概是外地人,不太懂泡饃的道道。


    “美女,泡饃是要把饃掰開泡在裏麵。”


    “知道。”


    “所以你要自己掰饃嗎?”


    陳舒挽搖搖頭。


    “那吃店裏掰好的?”


    陳舒挽又搖搖頭。


    正當老板一籌莫展的時候,陳舒挽說話了。


    “老板,您能先離我遠一點嗎?”


    “那...那你先看,待會叫我。”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老板悲傷的迴到後廚,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


    我不就是長得醜了點嗎?


    讓我離遠一點也太傷人心了吧!


    等他好不容易在老婆“你雖然長得醜了點,但起碼人善良”的勸說下重拾自信。


    再次迴到大堂以後。


    卻發現那個女孩已經走到了門口。


    看到他以後,像是看到了瘟神一樣。


    頭也不迴的迅速跑開。


    當女孩驚恐的眼神和小跑的步伐落在眼中。


    老板那顆玻璃心再次輕飄飄的碎了。


    這次真沒繃住。


    又迴到了後廚。


    “老公,你雖然長得醜了點,但起碼人善良。”


    “這個理由你剛才用過了。”


    “老公,你雖然長得醜了點,但你個子...個子也不高。”


    “我死了算了。”


    “別啊,老公,起碼我愛你啊。”


    “我長得醜、個子又不高,你愛我什麽?”


    我也不知道,看你這小鼻子小眼睛就喜歡。“”


    老板抬頭愣了一會。


    默默地走到水池邊刷碗去了。


    刷著刷著哼起了歌,哼著哼著就笑了出來。


    笑著笑著,再次出門迎客人點單。


    像是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被愛是看得出來的。


    無論是嚴重到病入膏肓還是他人輕飄飄的譏諷。


    愛都會成為你重新站起來的理由。


    以此類推。


    不被愛意味著倒地後可能無力再站起來。


    就像一天沒吃飯的陳舒挽。


    正漫步在非機動車道上。


    很危險,但比起人行道能少些擦肩而過的行人。


    她其實有一個人吃飯的方式。


    在酒店裏點外賣唄。


    可她出來是為了改變,但她嚐試了一整天都沒做到。


    以往當心理醫生的時候。


    她在自家熟悉的環境裏,可以做自己。


    少有的外出時刻,她麵對熟悉的人,也能做自己。


    可當一切都不再熟悉,這些恐懼開始無限放大。


    特別是白天在兵馬俑的時候。


    上麵的人比坑裏的人都多。


    她早早就溜了。


    現在她也有點想溜。


    這時候就需要一些源動力了。


    “陳舒挽,想想你是為什麽改變。”


    她覺得自己要努力改變一下看待事物的角度。


    拿一個流浪者打個比方。


    流浪者可能是居無定所的難民,也有可能是浪跡天涯的俠客。


    但在某些時刻,難民和俠客是無法清晰界定的。


    吃不飽飯算難民的話,那大部分走江湖的俠客也都吃不飽飯。


    行俠仗義算俠客的話,那難民堆也有提刀斬不平的仁義之士。


    所以是難民還是俠客,本就具有強烈的唯心特質。


    “我不是難民,我是大俠,我不是灰溜溜的逃走,我是主動迎接新生活。”


    陳舒挽站在公交立牌下喃喃自語。


    旁邊的大爺大媽覺著這小妮可能是魔怔了。


    看這小妮病懨懨的,感覺一陣風都能給刮倒。


    陳舒挽主動走向大爺大媽:


    “大爺,麻煩收個傳單。”


    “小妮,我能幫你,可你手裏也沒有傳單...”大爺是真懵了,這小妮子明明手裏什麽都沒有,發的是哪門子傳單?


    “我在練習發傳單呢。”


    聯係發傳單是陳舒挽臨時想到的借口。


    這樣就能合理的跟別人溝通。


    雖然陳舒挽感覺渾身毛孔都在發抖。


    “我是大俠,發傳單是第一步。”


    “小妮,你這腦子是不是...”大爺疑惑的過來看了看。


    “大爺,你別再靠近了。”陳舒挽慌張的後退半步。


    “我幫你打電話給醫院?”


    “別別別,我沒病,謝謝。”


    陳舒挽不斷地後撤,可聚集起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她害怕。


    害怕別人說她會帶來麻煩、害怕他人臉上嫌棄的目光、害怕被當成異類。


    人的恐懼一部分來源於未知。


    還有一部分來源於“害怕見到已知。”


    就像是上過戰場的人容易應激,因為腦海裏已知的深刻畫麵太多了。


    她的大腦裏刻著太多關於“麻煩”和“嫌棄”的過往畫麵了。


    如果在場的人和腦海中的已知重合。


    那會很不好。


    她得溜走。


    她在慌亂裏拿出手機,試圖導航到自己住的酒店。


    她能照顧好自己的。


    她盡可能平穩唿吸,沿著路邊的方向背對著人群的方向離開。


    但從未有人可以做到真正的背對人群。


    因為永遠有人剛好路過你麵前。


    當大爺像往常一樣分享剛剛見到的奇怪見聞時。


    人群裏不可避免的爆發出了議論聲。


    “估計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可能是腦子不正常離家出走之類的。”


    陳舒挽隻能捂著耳朵往前走。


    她害怕的從來都不是人本身,是那些煩人的哄笑聲。


    社交恐懼和社交恐怖隻有一字之差。


    她的社交恐懼源自於她會帶來社交恐怖。


    稍有不慎就是這種情況。


    月光灑在古城牆上,分割了這個世界。


    城牆上的月光肆意蔓延。


    而地麵上若隱若現的城牆陰影在謹慎的吞噬。


    吞噬城牆下行走的瘦弱人影。


    她在迷茫著探索人生中的未知,試圖彌補殘缺的另一半。


    陳舒挽抬頭望著這座城牆。


    月光和陰影共同在這裏存在了上千年,因為沒有陰影的城牆是不完整的。


    像是古老東方土地上的陰陽哲學。


    缺了一半的人也是不完整的。


    極端瘋狂的人另一半就是敏感脆弱。


    因為沒有那段敏感脆弱,就無法促成極端瘋狂。


    就像陰陽裏黑和白,沒有黑又哪來的白?


    她深知她必須走過這段敏感脆弱的路。


    但那是明天的事。


    她現在想睡一覺。


    因為她有點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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