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不勸我別死。”


    “尊重他人命運,享受瀟灑人生。”


    “我死了,你就能把錢轉給林素恩了。”


    提到林素恩以後,江流忽然開始變得沉默。


    抬頭看向窗外一句話都不說。


    “你和林素恩怎麽了?”


    “七天沒迴消息了。”


    “你不是什麽事情都有辦法的嗎?”


    江流苦笑著搖搖頭。


    他說那是他吹牛b的。


    然後他說,他要下樓。


    陳舒挽問他去幹什麽?


    “不知道,忽然想去兒童公園曬會太陽順便喝口人工湖裏的水。”


    “這是你的心理疾病。”


    “管它呢,反正我現在想幹,說不定我也像你一樣cos白娘子,在湖裏待著不出來。”


    陳舒挽忽然不想死了,她隨時可以進行死亡計劃。


    但作為醫生,她不能允許江流死於心理疾病。


    “江流,你的心理疾病仍然存在,如果不改掉你這種行為方式,你會長久的活在痛苦裏。”


    “然後呢,醫生同誌。”


    “我來給你治病,但你要接受我的方式。”


    “你說吧。”


    “在我宣布治療結束前,每天都要來我家。”


    “可以。”


    陳舒挽撒謊了。


    江流根本就不需要每天都來。


    她在宣布治療計劃的時候,混淆了醫生和私下的身份。


    醫生不需要她每天都來。


    但陳舒挽需要。


    “隻要我心裏想清楚就好。”


    ...


    她們的身份從護工和病人。


    再次轉變成了病人和醫生。


    江流在閑暇時間都會來診室聊天,陳舒挽盡職盡責的起到一個醫生的責任。


    但在診療結束後。


    陳舒挽,會要求江流帶他出去逛一圈。


    她自己害怕,但有江流在就不害怕。


    作為心理醫生她知道這是為什麽,因為她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窩以外的地方,任何地方都不屬於自己。


    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童年創傷而已。


    但她相信江流的承諾。


    雖然這幅畫麵,看起來有點像每天下樓帶寵物遛彎。


    但這足夠讓她心滿意足。


    她很享受這段時間,自殺這個念頭沒有出現過在她腦海裏。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她重新建立起了一個羈絆。


    ...


    直到這一天江流再次坐在桌前。


    “我被包養了,可能以後抽空才能來一次。”


    “你的病。”


    “迴頭再說吧,三十萬呢。”


    “江流,我們的治療才剛剛邁入正軌,你最近已經很少出現奇怪的想法...”


    “病什麽時候都能治,賺錢的機會不等人。”


    那一次陳舒挽罕見的出現了情緒的失控。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做?林素恩導致你生病,可我在積極治療你的病,可你...”


    “扯這麽遠幹什麽,男朋友幫女朋友解決問題,這是負責任的表現。”


    “這根本不正常,因為你根本不愛她。”


    “我女朋友,我不愛誰愛?”


    “你的行為根本不是源自於愛,是對你父親童年不負責任表現的報複,你想努力扮演一個負責任的人。”


    “不敢苟同,如果什麽事都鑽到心裏分析,那這世界沒有好人。


    做公益的人也不一定有愛心,但無論出於什麽奇怪的商業目的,隻要真的能讓山裏孩子有學上,那他就是個有愛心的人。”


    江流無所謂的攤了攤手,拿起包滿身酒氣的轉頭離去。


    陳舒挽沒有出言挽留,因為她剛剛的話超出了醫生的界限。


    她也沒法提給錢的事情。


    哪有醫生給病人錢的?


    當客戶想要終止治療的時候,她需要做的隻是告知代價,留給客戶自己選擇。


    而不是像個被拋棄的人一樣大吼。


    ...


    江流連續三天都沒來。


    陳舒挽坐立難安。


    “江流會不會又吊樹上了?這次可沒有青叔救他。”


    她已經三天沒出門了。


    沒有人上門溜她。


    她等不及要打個電話給江流。


    心理醫生嘛,定期迴訪很正常的吧?


    視頻電話被接通,江流正在做飯。


    抽油煙機的聲音嗡嗡直響。


    “幹嘛?”


    “問問你最近的心理狀況。”


    “好得很,一頓能幹三碗大米飯。”


    江流熟悉的笑臉在屏幕裏閃過。


    陳舒挽覺得隻要看一眼這種朝氣蓬勃的笑容,她都覺得漆黑的屋子溫暖了幾分。


    “看你情況很好我就放心了,有空記得過來。”


    這句話並沒有換來江流肯定的迴答。


    江流去上菜了。


    手機被擺在了灶台上,下一秒藍瞳孔的女人忽然出現在鏡頭裏,疑惑的看著畫麵裏的陳舒挽。


    “你是誰?”


    “我是江流的心理醫生。”


    “他真有心理疾病?”


    “千真萬確,希望您和他相處的時候,不要給他太大壓力。”


    “這個不用你囑咐,他很想要錢,我多給他點錢就行了。”


    江流這個時候也迴到廚房,和藍瞳孔的女人站在一起。


    “你的醫生說你有心理疾病?”


    “小問題。”


    “學校那邊請個假吧,給你錢找同學玩玩,但是我迴家前,你要在家。”


    “好嘞老板!”


    江流的臉上堆滿了笑容,貼心的給薑羽貞捏肩膀。


    薑羽貞很享受這一切,她低頭看了看手機:


    “以後不要再給他打電話了,他的病沒問題的,我有我的方式幫他解決。”


    ...


    陳舒挽努力的平衡著一切。


    作為醫生,她很欣慰。


    因為對於江流來說,他的問題源自於超出能力的目標,賺了錢他就不會犯病。


    簡單粗暴的解決方式。


    這是好事。


    但作為陳舒挽,她無法接受。


    因為江流現在不會來,以後恐怕也不會來。


    複雜的情緒在腦子裏發生碰撞。


    她再次苦笑的接受了這一切。


    像是這一生發生過的所有事情一樣。


    所有東西都會意外的闖進她的生活。


    意外的火災、意外的車禍...


    當她行為開始變得極端的時候,就會有些美好暫時出現在她麵前。


    像是她的養父和養母,以及那個問她是否在玩cosply的聲音。


    極端會逐漸平和。


    因為上帝給予每個孩子懺悔的機會。


    可等到孩子再次帶著希望上路,上帝會把點燃的二踢腳塞孩子嘴裏大喊一聲:


    “砰!去你媽的,誰要聽你的懺悔。”


    “我隻是個醫生,心理醫生不能和病人建立親密關係。”


    陳舒挽嘴裏呢喃著這句話,然後吹滅了燭火蜷縮在椅子上。


    心理醫生不能開藥、更不能給人做手術。


    但她手裏拿著刀。


    她下不去刀,她在渴望門外有個身影敲門。


    她敢保證隻要有人敲門,她就立刻下刀。


    她不會去開門,也不會發出聲音。


    她渴望他看到這一幕後悔。


    然後她坐在這裏等了十七個小時,都沒能等到有人敲門。


    本就病態的她滴水未進,瘦弱的身體蜷縮在椅子上。


    她恨江流。


    像是她恨她的父母、奶奶和養父。


    她原就是這樣內心極端的人。


    “我本來已經做好準備去死的,為什麽要來呢?”


    “來了為什麽又要走呢?”


    “有什麽辦法能永遠留住他呢?”


    她知道她死不了,因為她內心有期盼。


    誰能長久的留住他?


    林素恩。


    他愛林素恩?


    可怎麽樣才能讓他愛上我?


    “去你媽的醫生!”


    她不當心理醫生了。


    她是陳舒挽。


    她把電話撥給江流:


    “喂,是江流嗎?”


    “怎麽了陳醫生。”


    “我不是陳醫生,我是陳舒挽。”


    “靠,大早上打電話就為了玩身份小遊戲?我偷偷告訴你個秘密:對於男人來說,穿製服的醫生比普通人更有吸引力。”


    熟悉的不正經語氣、熟悉的爛話。


    熟悉的疲憊。


    “江流,你最近好像很累。”


    “又和素恩吵架了、金主那邊還一堆爛事。”


    “你要不要來診室聊一聊?”


    “陳醫生謝謝你的關心,但我最近忙得很,迴頭再去吧。沒事的話我要補覺了,昨晚上...”


    “江流,我不是陳醫生,我是陳舒挽,我有點想死,你能來陪陪我嗎。”


    陳舒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流淚的。


    她隻知道嘶吼的聲音傳出來後,電話那頭沉默了。


    半晌後才傳來聲音:


    “放下刀,等我。”


    ...


    江流進門後拎了一堆早餐,沒有質問她為什麽自殺。


    “吃飯,我家樓下的大肉包子,香死你”


    “我一天沒吃飯。”


    “這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啊?我是不還得誇你幾句?”


    “我也不想這樣,但你能想個辦法幫我解決下嗎?”


    “矯情,一頓不吃就給我轉一百塊錢,看你吃不吃。”


    “好,給你。”


    陳舒挽幹淨利落的轉了一百塊。


    江流愣神的看著她:


    “你腦子壞了?”


    “一百塊限製不住我的。”


    “那就一萬,頭一次看到有人當送財童子。”


    “好,給你。”


    陳舒挽安靜的做這一切,她不是陳醫生。


    她是個沒人要的小孩。


    她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希望江流能接受除了醫生以外的身份。


    江流懵了,他蹲下來摸了摸陳舒挽的頭。


    他那一瞬間想把她腦子打開,看看裏麵到底裝的什麽東西。


    然後陳舒挽的頭自由擺動,主動摩擦他的手。


    “壞了,你出問題了陳醫生。”


    “我不是醫生,我們不是醫生和病人的關係。”


    “你確實不是醫生,你該看病了。”


    “我可以出錢雇傭你,我也可以包養...”


    “陳醫生,我確實很愛賺錢,但你這錢有點燙手,我沒法賺。”


    江流把手拿走,很嚴肅的對陳舒挽說著:


    “陳醫生,想自殺的人不會說話的,他們是想要點愛,所以或許你該去看看醫生或者談個戀愛。”


    “我不能和你談嗎?”


    “我有女朋友,雖然我和女朋友之間出了點矛盾。但我的任何行動包括和你的交流,都是得到她同意的,但戀愛這事我想她不會同意。”


    “你愛一個讓你患病的人,也不愛我?”


    “再說這種話我就走了。”


    “別走,我開玩笑的,我當然是陳醫生。”


    陳舒挽微笑的接過早餐,她隻能是陳醫生。


    因為江流不接受陳舒挽。


    他永遠不會愛上陳舒挽。


    因為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人會愛一個極端病態的小孩。


    從始至終不都是這樣嗎?


    但這次她要用極端的方式解決這一切。


    沒有愛,就恨。


    她要留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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