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文有點難受。


    他不知道為什麽事情的走向會變成這樣。


    他發誓。


    他最早隻是想幫幫劉成龍而已。


    當他以江流的身份加上馬琳琳後,起初隻是準備做個僚機。


    這個出發點很正常,男男女女加了微信以後有個共同朋友是讓感情升溫的方式。


    但,馬琳琳太會聊了!


    尤其是對待他和劉成龍態度之間的區別。


    讓常文難以自控。


    聊著聊著,常文發現他這層假身份已經無法脫掉。


    我叫“江流”是在騙你。


    我不叫“江流”就沒法愛你。


    “常哥,有心事?”


    “最近...”


    “失戀了?”


    “也不算吧。”


    “總之和女人有關嘍。”


    江流眯著眼看著主駕駛上神色不安的男人,他拍了拍常文的肩膀小聲說道:


    “用我的身份獲得女孩的芳心滋味很爽吧?”


    “我沒有...別瞎說。”


    “常哥,我車禍的時候你在哪裏?”


    “啊?我忘記了,大概在家睡覺吧。”


    常文像是聽到了什麽關鍵詞,立刻從恍惚中緩過神來。


    嘴巴緊閉。


    江流沒有繼續追問,話題再次跳躍。


    “常哥,你緊張什麽?我就是隨便問問而已,馬琳琳剛剛都跟我說了。”


    “說什麽?”


    “常哥,你覺得我手裏沒東西的話,憑什麽敢去家宴?”


    他每段話的跨度都很大,但都包含了至少一個關鍵詞。


    常文在主駕駛位置上開車,他要在負責車況的同時聽副駕駛上的江流,不停的切換頻道說話。


    跨度很大的對話,讓他腦袋裏一瞬間隻剩下幾個關鍵詞。


    馬琳琳、車禍、家宴。


    馬琳琳的事不夠常文開口說話,分量太輕。


    但如果再加上家宴和車禍兩個關鍵詞湊到一起。


    有這兩個關鍵詞的話,那事情就大條了。


    並且他本身今天狀態就不對。


    這就導致他一腳刹車停了下來,他得靜下來想想。


    “我從來沒跟馬琳琳提過車禍的事情!別想詐我。”


    “所以真是你冒充嘍。”


    “馬琳琳的事算個屁啊。”


    比起車禍、家宴這種級別的事情。


    馬琳琳的事算什麽啊?


    常文還沒蠢到那種程度。


    至少泄露真相這口鍋不能扣在他腦袋上,不然傳到江欣耳朵裏不一定怎麽迴事呢。


    懷疑能殺人。


    “對你來說算個屁,那對於劉成龍呢?”江流靠在座椅上,順著擋風玻璃,打量著前方路燈開啟後一腳地板油竄出去的銀色法拉利。


    “或者我說的具體一點,我現在把這事告訴劉成龍,你還混的下去嗎?”


    “我...”


    常文猛地抬起頭。


    他和劉成龍不一樣。


    劉成龍本就是和江欣一個圈子混的狐朋狗友。


    銀色法拉利是劉成龍自己的車,隻是喜歡跟著江欣屁股後麵混而已。


    但常文是裴安寧從老家帶出來的遠房表弟,算是借著表姐和江欣的光硬融到圈子裏。


    他嚴格意義上講算是江欣的馬仔。


    “常文,我們初次見麵時我就說過,我是窮學生、你是打工人,底層人何必為難底層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準備死不認賬。


    “哦,那我打開錄音待會給劉成龍放一遍就行了。”


    江流掏出手機,錄音在車內響起。


    “江流,你到底要幹什麽?”


    “告訴我車禍當天的所有信息。”


    “這事我不知道。”


    “那我待會下車就開演,衝著江欣的臉抽幾個耳光,向他怒吼:我拿你當堂哥!你竟然找人弄我!”


    江流手舞足蹈的在車裏比劃,表情演繹的很生動,憤怒的樣子像是路怒症司機。


    他和江欣之間是有信息差的。


    因為江流壓根沒主動提過車禍的事,像是在他眼裏車禍根本與江欣無關。


    這是他刻意營造出的堂哥堂弟一家親的氛圍。


    “你說這個時候,他會不會懷疑車上的你和我之間有過談話呢?”


    “江流,你何必難為我?”


    “我提出了底層人何必難為底層人的計劃,但你不接受。”


    “我說出來之後下場更壞。”


    常文眯起眼睛靠在座椅上。


    他這會才意識到,江流主動邀請喝酒都是奔著他來的。


    可是他說了也不會有好下場。


    說了江流就要報複江欣,江家少爺之間神仙打架。


    他這個出賣大哥的小馬仔肯定遭殃,江欣一樣會遷怒於他?


    “常文,裴安寧和你什麽關係?”


    “表姐。”


    “呦,那女人富起來還會提攜親戚呢?還以為是個涼薄到骨子裏的人呢。”


    “當初她自己開公司的時候需要親戚當廉價勞動力,自打進了江家以後她就不怎麽管我了。”


    “倒也是她的性格。”


    江流拍了拍常文的肩膀,看著這個臉色複雜的漢子。


    “常文,你說了不會有任何下場,我會讓你留在江欣身邊的。”


    “連個保障都不給我?”


    “我可以許諾給你一千萬、兩千萬,我倒是得有才行啊?我唯一能許諾的是你呆在江欣身邊,比讓你滾迴老家有用。”


    對於常文這種人來說,畫大餅顯然是沒用的。


    反倒是這種“你有價值所以不會放棄你”這種的資本家言論。


    才更讓他信服。


    常文麵臨的其實隻有兩個選擇。


    不說,然後被江流一通胡亂搞,他被江欣懷疑。


    說,然後江流還是要胡亂瞎搞,但能留住他。


    從江流盯上他那一刻,他就注定逃不掉。


    江流為什麽要提裴安寧?


    因為這對表姐表弟骨子裏是一類人,或者說這是從底層往上爬之人的共性。


    害怕失去。


    “車禍的事我知道的很少,隻知道江欣從很久以前就開始策劃了,他先找了廢舊改裝廠...”


    這段經曆在之前江舊歲和江欣的父子對話中出現過。


    嚴格意義上來講算是作案過程。


    “你他嗎這叫知道的少?那台車輪胎都是你裝的,你小子也算殺人兇手!”


    “算是吧,但我有什麽辦法呢?”


    常文苦笑一聲,掏出煙點燃。


    “你們從什麽時候開始跟蹤我的?”


    “嚴格來講是你你出院後。雖然你失憶之前也嚐試過跟蹤,但被你爸往後備廂塞了一次煤氣罐就老實了。”


    “那你們是如何知道車禍當天我的行蹤呢?”


    “我們不知道啊。”


    常文搖搖頭擺手。


    甚至他還疑惑江流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失憶前誰敢跟蹤你啊,大哥。


    不要命了!


    你也想試試爆破鬼才江老三的威力嗎?


    江流其實複盤過車禍的邏輯,不是根據薑羽貞提出過的“你從我家裏偷跑”。


    是根據阿sir的客觀證據。


    他的車禍地點離薑羽貞家很近,而且行駛方向確實是在離開她家的主幹路上。


    所以再結合江欣找人跟蹤他。


    這個邏輯很好完善,無非是某個偶然的一天江欣要弄他。


    得知他的行蹤過後,在路上找人撞他而已。


    可是他們竟然說沒有跟蹤。


    “大哥,難道你們是隨機在大街上找我撞嗎?碰運氣剛好碰到我!”


    “我們隻需要讓你在特定時間,出現在特定地點就可以實施計劃。”


    “控製我的行動?除非你們綁架我,不然憑什麽讓我如此巧合的出現”


    “我們倒是不行,但可以找個能約你出來的人約你。”


    “誰?”


    “我不知道。”常文攤攤手示意這個他真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時間、地點都是江欣直接說的。


    隻說有人能把江流約出來。


    具體是怎麽來的。


    江欣從來就沒說過。


    江流閉著眼睛思考。


    其實拖到現在解決車禍的事是一件機智的決定。


    因為迄今為止,他對於自己從前的生活軌跡。


    他是足夠了解的。


    不至於像剛出院時的一頭霧水。


    家、學校、薑羽貞的家、陳舒挽的心理診室。


    自己當時被包養,不需要去居酒屋打卡上班。


    所以排除了居酒屋有客戶叫自己去上班的選項。


    家裏當天也沒發生過事情,否則老媽後麵肯定會提的。


    薑羽貞也可以排除嫌疑,我就是從她家裏出來的,約自己幹什麽?


    學校大半夜更不會有事情找我。


    “隻能是和我關係密切的幾個人。”


    江流當著常文的麵把電話打給了薑羽貞。


    “喂,幹嘛。”生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出。


    “把我車禍當天的監控發給我。”


    薑羽貞家裏是有監控的,他現在隻相信客觀證據。


    “怎麽了?”


    “沒事,你快發我。”


    “今晚迴家睡覺嗎?”


    “去。”


    “打視頻通話,你直接對著看,下載錄像太麻煩。”


    江流掛斷電話重新打視頻過去。


    這女人這點好,你給她點甜頭就給你辦事。


    行動力max。


    江流在視頻裏完整的看到了自己當天的動向。


    他急匆匆的跑進了房間裏,然後在薑羽貞不停的詢問下一句話不說。


    在客廳的各個角落尋找東西。


    “你在找u盤,我和你說過的。”


    薑羽貞的聲音順著電話那頭傳來,


    我拿u盤是要去見誰?


    在監控畫麵裏,江流尋找一圈無果後,又迅速的離開了房間。


    這就是視頻的全部內容。


    “到底是約會恰巧被江欣知道,還是在江欣的要求下才有人約我。”


    “這我就不知道了。”


    常文的表情輕鬆中帶著愉悅,能看到江流吃癟顯然讓他很開心。


    “常文,今晚上不管用什麽辦法,我要看到江欣的視頻。”


    “什麽視頻?”


    “和馬琳琳拍的視頻。”


    “你這不還是難為我嗎?”


    “對。”


    江流又換上了那副輕鬆愉快的笑容,他認真的拍了拍常文的肩膀。


    像是領導在示意員工好好幹活。


    “我隻要結果,過程怎麽做我無所謂。”


    “江流,你騙我?你說好我告訴你車禍的事...”


    “是,我騙你了,你告我吧。”


    “我不會做的,大不了迴老家。”


    “那你說,如果二伯知道他兒子手底下有個馬仔敗露消息,你還迴得去老家嗎?”


    江流微笑著搖了搖手裏的錄音。


    下車,走人。


    都是一群手上沾血的家夥,遲早把你們送進去踩縫紉機。


    慢慢來嘛。


    至於常文說的事?


    江流暫時會當個故事聽。


    他隻需要做好他應該做的事,該跳出來的人一定會跳出來。


    不能再被人牽著鼻子走。


    ...


    “表姐,他大概信了。”


    “描述一下他的行為。”


    “他故作輕鬆,但是卻讓我去搞江欣的視頻,說明心裏還是發了狠。”


    “按他說的辦,他在過程裏沒有提起我吧?”


    “提起了,但他並不意外你的性情涼薄。”


    裴安寧裹著浴巾在房間裏踱步,聽到常文的說法後迴答了聲嗯就掛斷了電話。


    短浴巾顯然遮不住豐腴的春光。


    “該欣賞的人不欣賞,那就逼著你欣賞。”


    裴安寧對著穿衣鏡打量了一下身材,然後又把今天要發社交媒體的圖給p了一下。


    名媛分享生活日常跟有kpi似的,經營社交媒體也是生活的重要一環。


    照片裏的她在一家日料店裏,亮片包臀裙、肉色高跟以及日料店的和氏門簾。


    她搭配的文案是“鈴鈴和一個鈴鐺標誌。”


    香檳色美甲在手機屏幕上挪動,剛剛打下兩個小字。


    忽然她轉頭一看。


    “鈴鈴~”


    是門鈴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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