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言猛的揪著他的後衣領子,把人提起來。


    瑥羽手中的荷包差點脫手,他又驚又急,“作何?”


    “跟我練劍去。”星言言簡意賅,不容置疑,拽著瑥羽就大步流星地往廳堂外走去。


    瑥羽雖滿心不情願,卻也知曉拗不過他,隻能任由自己被拖著胳膊前行。


    匆忙間把自己的荷包放在衣襟中。


    這院子極大,青石板鋪地。


    院子一隅,有方精巧的池子清澈見底,偶有幾尾錦鯉悠悠遊弋。


    臨牆處,修竹成林,翠影搖曳,風過處蕭蕭瑟瑟。


    一側的粉牆根下,十二花神磚雕神態各異。


    一到開闊地,星言手臂一甩,將瑥羽往前搡了一步。


    瑥羽站穩了,就看見寒光一閃,一柄劍朝著他飛來。


    下意識接住,劍柄入手,像是握住了冰淩,寒意沁入掌心。


    星言在瞬間拔劍出鞘,身形一閃,眨眼間便欺近瑥羽。


    他手中長劍一劃,挽出數朵淩厲劍花,致命的鋒芒直逼瑥羽咽喉。


    瑥羽匆忙舉劍抵擋他,“叮叮當當” 幾聲脆響。


    星言攻勢不停,每一劍揮出都裹挾著風聲,有時劈有時刺,角度刁鑽的難以抵擋。


    劍鋒撕裂濕冷的空氣。


    瑥羽被逼得後退,腳步錯亂,劍招也破綻百出,白皙的麵龐浮現一絲紅暈。


    胸腹起伏,嫩紅的嘴唇微啟,喘著氣。


    公主的信已經太久沒到,他心神不定。


    星言見狀,眉頭緊皺,嚴厲喝他,“穩住身形,劍隨心走,命在你自己手裏!”


    還沒待瑥羽穩住,星言的劍勢陡然一轉,改為橫削,劍刃貼著瑥羽劍身劃過。


    那股力量順著手臂直竄而上,讓瑥羽手臂陣陣酸麻。


    在星言冷峻目光的逼視下,瑥羽心底的對抗之意漸漸湧起來。


    瑥羽強定心神,學著星言的樣子沉腰立馬,找迴往日跟著他學劍招的記憶。


    目光緊緊鎖住星言的劍身,想要將其軌跡看穿。


    幾招過後,依舊險象環生,卻也漸漸有了抵擋的勢頭。


    星言不想放過他,攻勢愈發迅疾,黑色鬼魅般穿梭在瑥羽周身。


    瑥羽劍招仍不嫻熟,但已不再是一味地防守,他開始嚐試主動出擊。


    漸漸,原本靜謐的院子卷入一場風暴,池中的錦鯉魚尾狂擺。


    臨牆的修竹在勁氣的衝擊下,竹葉簌簌而落。


    劍風刮過青石板,石屑紛飛,一道道劃痕交錯。


    兩人的眼神中,迸發趨近相同的冷意。


    ……


    星言像是個練劍的瘋子,一教他就很難停下來,瑥羽累的精疲力竭,但不曾叫苦。


    他整個人都到達虛脫的邊緣,僅憑著意識在衝。


    院外的守衛拿著一封信來報,“東家,信使剛來!”


    瑥羽意識鬆懈,餘光瞧見那封信,手勁不穩,在星言淩厲剛勁的劍招下脫了劍。


    星言提劍將地上脫手的劍挑到半空中,甩向他,“練不好,不準看!”


    瑥羽手臂酸麻,不得不接過劍柄,“興許是關於家主兄長的。”


    星言絲毫不減力度,“生死之間,天王老子的事也要放一邊!你忘了家主的囑托了?”


    公主的囑托他記得,瑥羽每次練劍,星言都念叨,公主叫他們萬事當以自身安危為重。


    瑥羽拚力抵擋他的劍鋒,“現在不是生死之間,你先讓我看了信上說什麽!”


    “怎麽不是!”星言直取瑥羽要害。


    冰冷的劍鋒擦著瑥羽的衣衫劃過,帶起他胸膛一陣刺痛。


    他以毫厘之差避開星言的劍招,但仍能清晰地感受到死亡臨近的寒意,頭皮發麻。


    當下收起所有雜念,眼神愈發堅毅,腳步急轉,試圖拉開和星言的距離。


    可星言哪肯罷休,如影隨形般再度欺近,劍勢如虹,招招奪命。


    瑥羽手臂酸麻感早已轉為劇痛,每一次揮劍都像是在拉扯著筋骨。


    可他顧不上感知疼痛,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他要看信。


    終於被榨盡了最後一點力量,他身上的汗浸透,在冷風中又熱又涼。


    瑥羽才從守衛的手中顫抖著接過那封信。


    星言迴到廳堂坐著,劍放在一邊,覷著瑥羽看個信都要洗手的樣,“還有勁呢,你怎麽不焚個香?”


    瑥羽已是勉勵支撐,沒理會星言的話,拆開看,神色凝重。


    星言不急,等他看完,“怎麽說的?”


    瑥羽將信放在桌麵,拿起信封往外倒,沒有任何一顆豆子掉出來,心裏微刺,


    “家主兄長同家主問起過我,他應是懷疑那天遇見的是我。”


    星言思索一會,“按說我們行的是為前線籌糧之事,家主兄長就算知道了,也該是樂見的,沒大事。你看,我說他一定是無虞的吧,他還能與家主說起你,你就不用擔心了。”


    瑥羽抿了抿唇,咬住唇肉,公主還是沒有放紅豆。


    她果真生氣了。


    氣他叫了她“妻”。


    雖然此舉犯上,可他想她想的難受。


    情意綿綿,愛意難休之時,叫個珍重的稱唿又怎麽了呢。


    她不是說……喜歡他嗎?


    他的情報密網在籌糧一事上,發揮了極大作用。


    可他的情報密網很久沒有關於公主府的消息了。


    是他自己斬斷清理的。


    千裏遙遙,瑥羽心中有點後悔,當初答應了公主,把她周圍的“眼睛”撤掉。


    即使隻是知道一點關於她的日常也好。


    他快受不了了。


    沐浴時,他沉在浴桶氤氳的熱氣中,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鼻梁,嘴唇,肌膚,肩頸,手臂,背脊……


    天生自帶的清絕豔色糾纏於身,他似是想到了什麽,眼睛裏乍現光澤。


    說話越來越像是大醉過一次,胡言亂語,“將你綁在我身邊,或是將我綁在你身邊,都好……”


    “我受不了,不要怪我,別怪我。”


    像是想象到記憶中的人發怒的樣子,他用力的在自己身上撒氣,讓自己疼,又讓自己酸,“誰叫你不疼我的。”


    “就不想我嗎?”


    “不想瑥羽嗎?瑥羽已經夠懂事了。”


    “既然說了喜歡,就不能再反悔了。”


    “即使是騙,也要騙我到最後才行啊。”


    他仰起頭,甩亂發絲,水滴順著喉結下滑,唿吸漸漸重了。


    桶裏的水波起伏成湧。


    “樂……儀……”


    “不可以不要我……”


    委屈而偏執,音調沙啞,“可憐可憐……可憐可憐瑥羽……”


    “叫我一聲夫君吧……”


    僅是想象她那一聲,他就受不住輕顫,“嗯……”


    ……


    他如墜雲霧,大口唿吸。


    靠在水桶邊緣,麵色透著醉態,滿眼迷離。


    紅粉菲菲。眉頭輕皺。


    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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