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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到四合院之後,錢進並未停歇,將準備奏請徐首輔和太後的奏章寫好。通商之事告一段落,接下來便要趁熱打鐵要擴大戰果了。


    這首要的一件事便是結複社。師弟李士隱這幾個月四處奔走,聯絡了一批寒門學子,許諾他們將來可以入複社報銷朝廷。這事如果拖的太久,有損李士隱在那個圈子裏的聲望。


    這第二件事,便是辦大學。這個想法他是今天突然想出來的。前些日子李士隱舉薦了三十六名寒門學子,錢進本打算通商的事定了之後便將他們全部送入國子監,可今日看了梅祭酒這番做派,他立刻拋棄了這個想法。若是能夠興辦一所大學,同時聘請竇瑪力等異人講學,將來再把恩師楊應和、二師兄宋天學等人全部請過來講學,那將是何等振奮的場麵。


    還有一件事,那就是興建教堂。這事先前他已經答應了竇瑪力,自然不能失信於人。


    諸事已畢,錢進搬了條躺椅就那麽躺在老槐樹底下,嘴角流淌著笑意。十年寒窗苦讀,今日終於建功。隻要這通商口岸一興,觀海城以後將會稱為陳國與異人貿易的核心。到時候隻需征收一部分關稅,收上來的銀子就夠縣令李德茂數的。


    到時候,錢進隻需再上一道奏折,以皇家的名義將茶葉、瓷器、絲綢三種暢銷品的生意做起來,一年給太倉賺個兩三百萬兩銀子又有何難?


    寶兒端了碗茶水擱在躺椅旁邊的茶幾上,一眼瞧見錢進憨笑的樣子,不禁有些無語:“哥,這通商的事能把你樂成這樣?”


    “還記得你豹子哥不?”錢進轉頭望著寶兒說道:“那小子喜歡出海。有一次羅三胖子嚇唬說官府的人來了會把他抓去哢嚓掉。豹子說官府的人來了他就躲到海上去。”


    “現在他不用擔心官府的人來捉他了。”寶兒在觀海城驛館的時候,孫豹他們幾個也經常會來找她玩,現在分別也有一年多了。她歎了口氣,說道:“也不知道他們三個怎麽樣了?會不會已經娶親了?”


    錢進凝視著南方,目光也逐漸迷離起來:胖子,豹子,黑子,你們可還好嗎?


    ……………………


    呂宋國,馬尼拉,一艘滿載著貨物的一桅海舟緩緩駛離港口,緩緩朝著北邊的陳國出發。


    孫豹也是這艘船上的一名船員。


    他父親孫老五和幾位叔伯都是靠常年出海打漁謀取生計,一年也會做一兩趟走私的生意,家裏也還算殷實。可陳國的規矩就是這樣,就算你家財萬貫,這士農工商的等級是早就定死了的。因此,他家裏麵使錢送他去王秀才的私塾裏麵讀書,以圖將來混個功名光宗耀祖,日後娶妻生子也有臉麵。


    自從錢進赴京稱趕考之後,孫豹便淡了功名的心。原因便是,他覺得讀書這個行當是需要天分的。錢進剛來私塾那一年,他也下過苦功,把千字經裏麵的字全部認熟了。可越到後麵,他發現與錢進的差距越來越大,即便他徹夜不休也無法超越,後來索性放棄了。


    為了此事,孫老五那藤條使勁抽過幾次,可孫豹似鐵了心一般再也不願意進學堂,偏要學那出海的事。家裏麵拗不過,便隻好隨了他。


    早點出來謀生計也好,畢竟那能夠考取功名的都不是一般人。他老爹是這樣想的。


    這一天風和日麗,孫豹和他的爹爹叔伯們將陳國偷運過來的茶葉、瓷器、白糖等物換成了黃金和香料等貨物,正準備朝陳國開拔。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這一趟生意能夠賺個兩三倍的銀子,夠家裏麵支出好幾年了。


    孫豹坐在船頭,迎著海風,一邊逗弄著圍繞海舟飛舞的海鳥,一邊把玩著一柄匕首。


    進哥兒,讀書你最強,做生意你就沒我厲害了。他這麽想著,嘴角輕輕的揚起。


    就在他不經意朝前方一瞥時,一艘海船突然映入他的眼簾,掛紅白藍旗。沒過多久那艘海船就變成兩艘、四艘,待隻相隔二三裏時,孫豹終於看清了那些海船的真麵目。


    “尼德蘭人的艦隊,快掉頭迴海港。”孫豹聲嘶力竭的朝後方忙碌的人喊道。


    話音剛落,尼德蘭艦隊的旗艦船首炮已經開炮,炮聲隆隆,在孫豹前方的海裏麵炸響,濺起一丈多高的浪花。船員們聽到炮聲,知道大事不好。奈何他們的海舟隻是普通的漁船改裝而成,速度和轉向性能與戰艦相比天差地遠。


    半刻鍾後,尼德蘭戰艦已經逼近。戰艦上有人拿著喇叭用半生不熟的陳國話朝海舟喊著,大意便是投降不殺。


    “怎麽辦?他們似乎清楚我們的來路。”海舟上都是漁民,此時已經六神無主。


    孫老五出海多,是這幫人的主心骨。大夥家裏都上有老、下有小,若是把性命丟在異國他鄉,家裏麵就再難維持下去。他略一思忖,對大夥說道:“對方知道我們是陳國人,想必是為求財。錢可以慢慢賺,千萬別把性命丟了。”緊接著,他走到船首,向尼德蘭戰艦揮舞著雙手喊道:“我們都是漁民,不要殺我們。”


    話音剛落,尼德蘭戰艦那邊砰的一聲槍響,孫老五兩眼圓瞪,仰麵倒在地上。


    “爹……”孫豹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急忙上前扶住老爹,又將衣服扯下來半邊堵在那汩汩冒血的傷口上,望向尼德蘭戰艦的雙眼已經通紅。


    “快……快逃命去吧。”孫老五顫抖著手從懷裏掏出來一個錢袋子,用盡全身的力氣才交到孫豹手裏,接著便沒了動靜,眼睛仍然圓睜。


    尼德蘭戰艦此時已經逼近,並且有船員拋出了勾索,有些身手敏捷的已經沿著繩索攀附過來。陳國人多走私戶,他們是奔著船上的錢貨而來。


    就在這時,兩架土炮轟轟響了,那些攀沿過來的尼德蘭兵士當場便有十多人掉進海裏。硝煙散去,赫然是孫老五的幾個兄弟。他們見孫老五死去,便也豁了出去。那土炮裏麵裝的全是鐵砂,遠距離殺傷力為零,但近距離卻是噩夢。


    尼德蘭艦隊的首領起先便篤定這是一艘民船,沒有任何反抗能力。見到屬下傷亡十多人,他不由火冒三丈,當即下令艦隊開炮。


    轟轟轟……海舟上的人被炮彈近距離擊中,幾無幸免。


    孫豹被炮彈的衝擊力掀翻,耳朵也被震的嗡嗡響,迷迷糊糊見到他一個伯伯過來,在他耳邊大聲喊:“快逃……”說罷,便不由分說將他推倒了海裏。


    孫寶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麽逃出來的,他的腦袋已經完全不聽使喚,完全憑著本能行事。一刻鍾後,他在一裏多外浮出水麵。迴頭望去,海舟已經麵目全非,並且燃著熊熊大火緩緩下沉。


    “爹……我會為你們報仇的。”孫豹朝尼德蘭戰艦凝望了一眼,接著便抓起一塊不知從哪裏飄過來的木板,嘴裏咬著錢進送給他的暗夜匕首,緩緩朝海港方向遊去。


    …………


    桂州府衙。


    知府李衛正在審問一夥犯人,都是夾帶私鹽的,為首的一人肥頭大耳,眼睛快眯成一條縫了,此人正是羅三。


    羅三家裏是煮鹽的,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但過日子尚可。隻是,這鹽戶也都是受官府管轄,煮多少鹽,賣給了誰,都必須詳實稟報。錢進還在觀海城的時候,偶爾曾說起過私鹽生意,這羅三便留上了心。


    幾個月前,便有快馬將錢進高中狀元的消息傳迴了觀海城。他琢磨著兄弟一場,自己也不能混得太差,於是叫了一夥同鄉幹起了私鹽買賣的生意。結果出師不利,鹽剛運到桂州附近,便被官府的人抓了起來。


    “吃了這麽多苦頭,還不認罪啊?你說你早點認了罪不好?交了罰金,你便可以自行離去,本官也省事。”李衛小心品著手裏那碗茶,也不正眼瞧堂下。


    羅三和他的同夥今天都被用了刑,屁股上都是殷紅一片。可他偏偏是個認死理的,棒子可以挨,罰金不能交。這也怪不得他,這次販鹽的本錢都是借的,被官府抓住等於血本無歸,若再交罰金,他從哪裏去弄這麽多銀兩來?


    “給我繼續打,每人再加二十板子。這個胖子是主謀,杖五十。”李衛見羅三等人油鹽不進,便失去了耐心。


    府衙裏麵頓時響起一陣劈裏啪啦的板子聲,還有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在觀海城的時候,羅三雖然平日裏經常被孫豹欺負,但是個有仇必報的角色。今日他已經挨了五十板子,眼下又有五十板子要來,若不是他肉多,尋常人隻怕早就熬不過去了。可即便這樣,到第八十板子的時候他也吃不消,便獰笑著朝李衛吼道:“李老頭,今科狀元錢進可是我的發小,你就等他來摘你腦袋吧。”說罷,腦袋一歪就暈過去了。


    李衛本欲迴縣衙內宅。前些日子他剛收了個姿色不錯的填房,正是樂不思蜀的時候。聽得胖子的咆哮,他不由遲疑了一下,拿眼朝旁邊那位師爺瞄了一下。


    “他說的沒錯,今科狀元確實叫錢進。”那位師爺說道。


    “哼,即便他是狀元又怎樣,天高皇帝遠,他管不著我這裏。”李衛一甩衣袖,徑自離去。


    …………


    觀海城,縣學。


    一名黑瘦高挑的年輕人他一邊踱著步,一邊振振有詞,手裏還拿著一本泛黃發舊的《禮經》。去年春闈的時候,他參加小考奪了第一名,如今已經入了縣學,如今正在準備明年的鄉試。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進哥兒,你一個人在京城可還好?明年的秋闈,老弟我定當不負你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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