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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農曆九月初九,二九相重,是為“重陽”。


    這一天,皇帝和所有的官員都不用上朝;京城的百姓們自然也是歡天喜地的過節。按照往常的習慣,今天會有許多百姓去京郊附近登山,或者登塔,晚上則到京城的城隍廟觀看廟會。老百姓為了生計辛勞了大半年,自然不會放過如此盛大的節日。


    太陽初升的時候,香山的山道上便有許多男女老少沿著土路攀登著。這裏位於京城西北郊,屬於西山山脈分支,坐馬車半個時辰便可到山腳下。


    據傳,入秋後香山的楓葉便陸陸續續的紅了,登高望去仿佛置身一片紅色的海洋。山頂還有一座碧雲寺,山下還有清泉,當真是一處不可多得的遊覽勝景。


    錢進前世的時候一直想去香山遊玩一趟,卻因為俗事纏身,一直未能成行,不曾想今日終於如願。今日四合院的人都出來了,院子裏隻留了老曹頭照看。錢進盛情邀請,老曹頭說自己腿腳不便,還不如在家裏頭自在。錢進也隻好隨他去了。


    到半山腰的時候,一行人停了下來。大人們還好,香香和糯米年紀尚幼,現在已經有些爬不動了。錢進便提議在附近紮營,眾人欣然同意。


    待尋到一處地勢較為平坦的地方後,李斌和牟青當即便分散探查去了。老錢是軍營出生,懂野外生存的技巧,埋鍋設灶的事便由他負責;文氏母女倆和丁偉的婆姨王氏則開始準備食材;剩下錢進與丁偉、老範幾個大老爺們無事可做,便索性觀看起山下的風景來。


    今天中午主食是燒烤羊肉。食材和調料都已經備好,隻等著炭火點燃之後便可以開始燒烤。幾個女人圍著燒烤的鐵架子忙乎著,李良領著香香和糯米在附近歡唿雀躍著,好一副祥和的景象。


    大約半個多時辰後,鐵架子上的半邊羊肉已經烤的外焦裏嫩,還不時的滴著油,讓人一看便食指大動。


    幾個男人將羊肉抬到一張早已準備好的小方桌上,王氏小心的在上麵灑上鹽巴和胡椒粉,接著便拿刀將肉切好盛到碗碟裏。文氏則將早已準備好的糕點擺上。丁掌櫃拿出了有間酒坊的勾兌酒。


    一切收拾妥當,李良早已忍不住用手拈了一大塊羊肉放到嘴裏,結果被燙的連連哈氣。眾人看了哈哈大笑。


    “小李子啊,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的。”錢進邊說邊賞了他一個爆栗。


    “哥,你也來吃點啊。”寶兒喊道。


    “你們先吃著,我去去就來。”錢進說完便提起風雷刀往路口尋李斌他們倆去了。


    此時,李斌和牟青兩人正立在路口警戒,不遠處就是登上山頂的主道。


    “兩位百戶,先去吃些酒肉吧。”錢進喊道。


    李斌和牟青行了一禮,說道:“千戶自用便是,我二人的職責便是保護您和您的家眷,不敢擅動。”


    錢進摸了摸鼻子,打趣道:“不吃東西怎麽有力氣幹活。”說罷,他又朝牟青笑道:“跟著我自然是要有肉吃的,眼下肉都已經熟了,再不吃就冷了。牟百戶,你說是不是?”


    牟青憨憨的笑了笑,心裏頭卻明白,錢進這是在打趣他上次說的“跟著千戶“有肉吃”那句話哩。


    兩人正要分說一下,錢進已經將他倆往燒烤的地兒趕了,於是他倆隻得從命。錢進則手扶風雷刀立在路口。


    今天他沒有穿官服。平日裏每天披著那身綠袍,總感覺不自在。今天好不容易出來遊玩一次,他特意換了身淺色短打,為的就是爬山方便。


    此時已近晌午,來登山的人多半已經到達山頂,要不就已經在半路上野餐,因此主道上沒什麽人。


    錢進站了一會覺得索然無味,便坐在一塊青石上煞有介事的欣賞起周邊的風景來。


    山上的紅楓樹比較多,還有許多低矮的灌木,是各種飛鳥棲息的場所。景色倒無出奇之處,空氣中的氣味卻聞著舒暢,偶爾有山風撫過,耳邊全是樹葉的沙沙聲,感覺整個人都輕靈了一些。


    錢進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用心去感受大自然的奇妙之處。


    突然,一道格格不入的聲音傳來,是腳踩在樹葉上的聲音。睜開眼睛,四五丈外一名書生正信步走來,穿一身白色長袍,背負長劍,皮膚白皙,雙眼有神,一頭烏發用一根繩子係了隨意拋在腦後。


    錢進不由暗自讚歎了一聲,好一個風度翩翩美公子啊。


    那名書生踩著一塵不變的步伐徑直朝錢進走來,滿臉都是笑意,到一丈遠的時候他卻停下了。


    錢進心生警兆,左手已經按住風雷刀刀柄。


    “錢侍講,又見麵了,我倆可真是有緣啊。”白袍書生甜甜笑道。


    錢進聽得此話,急忙在腦海裏搜索了一遍,卻並無此人印象。但是,看那名書生的眼神卻又隱隱有些熟悉。


    “哈哈哈,前幾天在前門大街本欲了結你的性命,沒想到你倒是挺機警的。”


    “你是……那名老頭?”


    “算你還有點眼力。在京城裏我還有些忌憚,在這裏你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這滿山的紅葉為你陪葬,你也死的不冤枉。”


    這名書生雖然看著很陽光,但給人的感覺卻透著股邪性。錢進當即“鏗”的一聲抽出了風雷刀。


    “早就聽說錢侍講有一把天外隕鐵打造的好刀,為了表示對你的尊重,我今天也帶了把隕鐵打造的寶劍。”白袍書生看了錢進手中風雷刀一眼,然後從背後緩緩拔出長劍,左手手指捏了個劍訣輕輕撫過劍身:“劍為青鋒,錢侍講看好咯。”說罷,白袍書生仗劍朝錢進衝來。


    錢進雙眼緊盯少年的手腕和步伐,腦海裏卻在飛快的盤算。這名書生的出手毫無章法,卻給人感覺毫無破綻,讓他無從下手。這種感覺以往隻有對敵慧靜師太的時候曾經出現過。看來,今日若是一個不好,隻怕真的要成劍下亡魂了。


    不過,錢進也不是那麽容易服輸的人,即便對上的是慧靜師太,他也敢提刀上前,更別提眼前這名年輕書生了。


    就在兩人快要短兵相接的時候,白袍書生已經當先一劍朝錢進胸口刺來,端的是毫無花俏之處。


    錢進舉刀相迎,欲先將對方兵器磕到一邊,結果那名書生招式變化,改刺為上撩。錢進手上來不及變化,隻得後退避讓,匆匆避過對方朝自己喉嚨撩來的一劍。白袍書生繼續強攻,接連刺出幾劍,每次都是直指錢進要害。


    幾招下來,錢進竟生出有心無力之感。這名書生的招式裏麵暗藏變化,每次都可以在招式用老之前變出新的劍招,讓錢進招架乏力。


    莫非自己真的要報銷在這裏?


    錢進猛攻幾刀,緊接著連退了幾步,暫時拉開了與書生的距離。錢氏刀法本來就是軍中殺敵法,講究的是一往無前。今日自己未戰便已先怯,心境與刀法根本不符。想到這兒,他深吸了口氣,將風雷刀高高舉起。


    “喲嗬,這次像那麽迴事了。好吧,剛剛隻是熱身,現在該陪你好好玩了。”白袍書生冷笑道。


    錢進雙手握刀,徑直朝白袍書生衝去,臨近時身體已經微微下蹲,手中風雷刀已經當先朝他下盤劈出。白袍書生此時則舉劍朝錢進胸口刺來。


    不出差錯的話,白袍書生的劍會首先刺中錢進的胸口。但是,錢進手中的刀也會砍斷書生的兩條腿。他是抱著同歸於盡的打法。


    孰料白袍書生高高躍起,避過錢進攻他下盤的刀,手中長劍輕輕一點,錢進左肩已然中招。緊接著,白袍書生雙腳落地,手中長劍依然沒有閑著,直接朝錢進肚腹上招唿。錢進躲閃不及,眼看就要中刀。


    “嘭。”不遠處寶兒拿著一柄短火槍,槍口兀自冒著白煙。


    因為距離稍微有些遠,寶兒又怕傷者哥哥,因此根本就沒有準頭。不過倒是把白袍書生給嚇了一條。


    “我草,你居然連火槍都有了。”白袍書生嘴裏罵著,手底下也慢了下來。


    老錢和李、牟二人聽到槍聲,也提著兵器趕來,不過遠水救不了近火。白袍書生緩過神來,便要提劍再刺。


    眼看錢進便要中劍,這時一聲“無量天尊”傳來,聲音不大,卻似乎傳到了每個人的心裏。


    幾人循聲望去,隻見山下走來一名中年道士,頭上戴著文士帽,手裏舉著引魂幡,正不緊不慢的走來。


    白袍書生看到那算命先生似乎極為忌憚,也不管錢進如何,直接往山上逃了。


    待中年文士走進,錢進不由瞪大了眼睛,這不是在觀海城給自己算過一命的那名道士嗎?


    “算命的,怎麽又是你?”


    “怎麽樣,貧道算的命還準吧?記住,你還沒給錢呢?”中年文士哈哈笑道。


    “你到底是誰?”


    中年文士撫須笑道:“說起來,貧道與你還頗有淵源。未入教之前,貧道本是錦衣衛的千戶高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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