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州府,正午。肅州稱不上什麽富庶的魚米之鄉,但有重兵把守,又是鎮北王的封地,因此算得上熱鬧,來往販的吆喝聲絡繹不絕。


    遠處傳來一陣沉悶的鐵蹄聲,販們停下手裏的活計,看著城門的方向,聽著那鐵蹄聲越來越大,從城門灌進一片黑甲來,一時間塵土飛揚,副將扛著一麵大旗,上書兩個字


    “鎮北”。鎮北軍征戰沙場多年,雖然身上的鎧甲磨損了不少,但都是從死人血肉裏泡出來的,沒有一個士兵露出疲憊的神色,反而有點神氣,肅州尚武,能加入鎮北軍是無上的榮譽。


    值得一提的是坐在主帥位置上的竟然是個女人,腰背挺得筆直,沒人看得出來她已經二十八歲了,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出頭的青年人。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大將軍迴來了。”


    “奶奶的,不愧是第一女將軍,這一仗打得漂亮。”人們主動側身讓出一條道,讓這一條延綿到盡頭的黑甲得以通過。


    肅州自古多出將才,李肖窈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鎮北王在世時她是個郡主,日後的人生約莫是嫁給一個藩王當一家主母,誰知道鎮北王去世後,朝廷那邊還沒來得及給她找門親事,讓她安安分分的做個大郡主。


    李肖窈就已踏馬揮著李家大旗,牢牢握住十萬鎮北軍的兵權。鎮北王去世,北莽蠻子蠢蠢欲動趁著當時朝廷沒有大將,襲擊了邊塞重地。


    危急關頭,是李肖窈領著五萬鎮北軍,打了場漂亮的勝仗,順理成章的做了鎮北軍的主帥。


    京都那位隻能服著,大周和北莽的戰時打起了,要不是李肖窈坐鎮,他屁股下的龍椅根本坐不穩。


    打仗的時候,什麽打壓藩王什麽報仇雪恨都要靠邊站。此後李肖窈一把將鎮北王府這個爛攤子收拾起來,手段狠辣,使得李家一時風頭無兩,她成為了大周朝史上唯一一位女將軍。


    王爺聽到大姐要迴家的消息,一早就在門口等候。他脖子上和胸口都纏著厚厚的繃帶,連衣服也遮不住,一張蒼白臉看著惹人憐。


    伏城一刀給他留了病根,從此之後畏寒,一到下雨就心口疼得厲害。李見青老遠就看到他姐,於是挺直了背不想讓大姐看到他這幅狼狽樣。


    李肖窈跟李見青有五分相像,身高七尺,遠超於尋常女子,她長得沒有李見青精致,邊疆風吹日曬是個麥色的臉蛋兒,加上穿著鎧甲,遠遠望去分不清是個姑娘家,倒是像個如意郎君。


    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並非男兒身,五官柔和些,如果肯把盔甲脫了,再做女兒打扮,也是一個美人胚子。


    但李肖窈不樂意,她前半輩子活得像個女人,後半輩子活得像個男人,合在一起是不男不女雌雄難辨,她已淩駕於性別之上,對於是男是女全然不在乎。


    “將軍。”李行空對他行禮。李見青看他姐走來,他姐穿著鎧甲,透著森然的寒氣和一股鐵鏽味兒,李見青吞了口唾沫,李肖窈距離他一尺的地方站住,他低頭隻能看到李肖窈的靴子尖。


    低聲叫了聲:“姐。”旁邊的老管家一看這姐弟倆就猜出個七七八八,忙迎過去,接過李肖窈手裏的頭盔,道:“將軍,路途辛苦了。”李肖窈不話,她要是話李見青都覺得事情沒那麽糟,沉默讓他害怕。


    他感覺到了李肖窈的怒氣,心想他大病初愈大姐也不會對自己怎麽樣,李見青賠了個笑臉,道:“姐,別站著了,有話進去——”啪得一聲——李見青不可置信捂住自己的臉,李肖窈這一巴掌可不輕。


    底下敢打王爺的也隻有李肖窈,連永樂帝都不敢輕易動他,周衡被逼成那樣都不敢還手,但李肖窈的巴掌來就來,李見青還不敢怒,他知道自己力量的來源是他大姐。


    旁邊的下人和將士都低下頭,假裝沒看見這個場麵。老管家哎了一聲,道:“這怎麽了?將軍我們有話進去。”李管家眼看著鎮北王府門口停了好多看熱鬧的人,提醒李肖窈在外人麵前給王爺一點臉。


    李肖窈聽了老管家的囑咐,果然又踹了一腳,直接一腳把李見青踹進了內院。


    老管家叫道:“我的祖宗啊。”李肖窈半分情麵也沒給,直接往傷口上踹,李見青胸口的傷又裂了。


    老管家剛想去扶,李肖窈卻道:“誰敢動他?”李肖窈的聲音冷得能凍死人,老管家隻能垂著袖子站著,心想李家就剩這對姐弟,打個架也沒個人出來管管。


    李肖窈卻是做足了準備要給李見青一點苦頭吃,對他胸口的傷視而不見,道:“我怎麽的?”李見青躺在地上,咬著牙,道:“讓我別去招惹周衡。”李肖窈一腳踩上去,剛好踩上李見青的胸口,腳尖碾了一下,好像下麵不是她親弟弟,道:“我的話你不聽?”李見青自己做錯了事,他知道在大姐麵前不能倔,他胸口疼,抱著他姐姐的腳還是一副笑臉,道:“我不也沒事嗎?”


    “沒事?”李肖窈冷笑一聲,看到李見青還能笑得出來就來氣,道:“你那狗屁鯤呢?”李見青被戳中了要害,臉一陣紅一陣白,他養了十年隻養了十個人,不算賀琰這個吃裏扒外的子,這次被伏城滅了一半,當值夜的那兩個人活著不如死了,一身功夫全廢了,李見青當年找這兩饒時候費了好大功夫,都是大門派的叛徒,武功是個中好手。


    李肖窈人不在,李見青那點心思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李行空被派來沒多久,她就知道她這弟弟肯定不是李行空能製得住的,當時就交代了軍中事務,還未來得及趕過來就聽到李見青受贍消息。


    李見青當然沒死,周衡若敢動他,李肖窈還打什麽仗?能帶著十萬大軍碾平了他祖墳。


    李肖窈撤了腳,李見青胸口踩著一個腳印,隱隱透出血跡來,道:“下次先掂量掂量你自己是誰。”李見青是鎮北王的兒子,是肅州的王爺,別管京都的永樂帝到底有沒有給他賜爵,他是李家獨脈,雖然是個斷袖玩意兒,那也是她李肖窈的弟弟。


    李肖窈對等候在一旁的老管家道:“把他扶進去,在這兒丟人現眼。”老管家看大將軍終於鬆了口,著急的把他那祖宗扶起來,王爺贍重,養了好幾才醒來,沒多久又遭了罪,隻不過李見青一言不發竟然也沒喊疼。


    老管家看了心疼,道:“我的祖宗啊,可心疼死老奴了。”李肖窈冷眼看老管家跟她演戲,老管家看著這兩個姐弟長大的,多少有點親昵,但李肖窈不吃那一套,道:“著急什麽?我帶了軍醫。”李肖窈這一手,就算是李見青今被她打廢了,也能讓她自己從鬼門關再請迴來。


    李見青在外麵是個混世魔王,唯獨對他大姐言聽計從,被治的服服帖帖。


    老管家扶住李見青,把他往屋裏請。李肖窈的目光落在李行空身上,他還跪在門外,剛才他跟自己打招唿,李肖窈一直晾著他不理他。


    王爺受傷李行空是護主不力,隻聽李肖窈冷冷一句,


    “李行空,你知錯嗎?”李見青人都已經走了,此時又捂住胸口迴過頭,插話道:“跟他沒關係。”李肖窈先看看李行空又看了看李見青,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慢悠悠的走到李行空麵前,看著這個在雪地裏撿來的乞丐,如今已經長成這般模樣了。


    乞丐慢慢壯大,總有一能長成虎狼威脅到李家,李肖窈冷笑道:“我讓你去保護王爺,不是讓你惦記他的屁股的。”李肖窈的太直接,李行空一張臉都黑了,李見青聽了也是麵色慘白,主要是沒想到他大姐如此直白,這院子裏一堆人,她竟然也不顧及弟弟的麵子。


    李肖窈一扭頭,冷聲道:“你是想跟他一起受苦做個苦命鴛鴦?”李見青一聽這個話當時一縮脖子,立即變得弱柳扶風起來,靠著老管家讓老管家趕緊帶他離開這修羅場。


    李行空犯了錯隻能任憑處置,他仰頭看著李肖窈目無懼色,他崇拜這個女人,一身倔脾氣被治得服服帖帖,他李行空一輩子也沒服過誰,卻甘願臣服在李肖窈的威壓下。


    李肖窈道:“去領一百個板子。”李行空點零頭,李肖窈又道:“貶為校尉。”李行空身體一僵,鎮北軍李肖窈是大將軍,下麵兩位平級將軍為左右手各帶一萬精兵,李行空摸爬打滾十幾年才爬到今的位置,有資格站在李肖窈身邊,一夜之間卻被打迴去,平平淡淡一句話四個字磨掉了李行空一輩子的心血。


    李行空心有不甘,卻也隻能應下,道:“遵命。”李肖窈看著李行空的背影,總覺得此人心思不正,她收斂了思緒,去看她那倒黴弟弟去了。


    倒黴弟弟此時躺在床上直哼哼,老軍醫給他治了傷包的像個粽子,他一見大姐便叫得更大聲,企圖喚醒他姐姐那一點僅存的母性溫柔。


    可惜李肖窈是個鐵打的無情女將軍,對李見青的演技毫無反應,道:“你下次要死,別喊我給你收屍。”李見青的熱情不減,甜絲絲笑道:“我真知錯了,以後乖乖的,絕不犯事。”李見青的是實話,他又不是一根筋抻著不會轉,伏城那個樣子他見過一次就沒膽子再上去第二次。


    李見青不怕周衡,卻怕極了他背後的伏城。


    “你知不知道李行空是個什麽貨色?”李肖窈卻話鋒一轉挑眉問道。李行空野心勃勃,如同一匹成年狼王,這樣的人不甘心屈居於一個的校尉官職下。


    他有野心有魄力,更有以身犯險的勇氣。用得好是一把好刀,用不好就是禍害,而駕馭他是需要本事的。


    李見青一愣,他姐姐也沒幹涉過他感情上的事情,他之前就算是睡了知府的妾,他大姐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怎麽今日突然關心起他來了?


    李見青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我就是玩玩。”李見青還以為大姐的是李行空那點破事兒,這位李將軍男女不忌,在軍營時規規矩矩出了鎮北軍就跟撒潑的公狗一樣,但李見青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誰玩得過誰還不一定。


    李肖窈緊盯著他,把李見青看得頭皮發麻背心冒冷汗,他生怕被看出什麽,李肖窈才道:“你最好是。”李見青看大姐終於把這個事情繞過去了,道:“你要跟周衡結盟?”李見青問了句要緊話,李肖窈跟周衡私下有信件往來,但他不知道他們兩個談妥了什麽。


    李肖窈沒有忘記鎮北王的仇,李見青要去報仇她就在旁邊看著,翻騰出花樣更好,翻騰不出也沒什麽。


    她早些年還想著報仇的事,這兩年卻沒那麽偏執了,下太亂,她一旦撤兵上京複仇就是國破家亡。


    久而久之李肖窈已經不是什麽鎮北王府大郡主,她成鱗國的一道防線,她不是在給周家守江山,而是守著下百姓。


    “結什麽盟?”李肖窈道:“不該管的你別管。”李見青心想著怎麽就是我不該管的了?


    但他沒問出口,他看出來李肖窈是執意要把他擇出去了。鎮北王死的時候,李見青受了多少苦,他大姐就受了他雙倍的苦,人人隻見過這位女將軍的風光,隻有李見青知道一個女人能夠在軍中擁有如此大的聲望到底付出了什麽。


    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沒用,他沒有大姐那樣的胸襟,隻會在背後使絆子。


    然而耍心眼也耍不過周衡,落了一身病,還要他姐姐來收拾爛攤子。


    “姐……”李見青突然開口,道:“你用不著給我報仇。”李肖窈哼了一聲,她弟弟難得能兩句懂事兒的話來,道:“誰給你報仇,那是你自己活該。”李肖窈坐了一會兒,臨走前才道:“太子爺迴京都要路過肅州府,我到時候要去接見他。”李見青道:“你要幹什麽?”


    “能幹什麽?宴請太子爺是封臣的職責。”李肖窈道。李見青覺得古怪極了,什麽君臣之道李肖窈向來不放在眼裏,如今卻特地趕來在周衡迴京路上截住,到底要幹什麽?


    下並不太平,北邊在打仗,中原又鬧饑荒。白麓城靠著南海北的商客,百姓們大多手裏有點錢。


    平時隻覺得白麓城偏僻,但現在偏也偏出好處來了,打仗在北邊,饑荒在東邊,最西邊的白麓城反而沒什麽大事。


    然而越往東走,難民越來越多,腐爛的屍體就散在路邊,沒人去埋,上麵停著一隻黑色的烏鴉吃腐肉。


    沿途帶著孩子的婦人,從中原一路逃出來,逢人便問給點吃的給點吃的。


    金鈴心中不忍,剛開始看到的時候總會給點錢,但她施舍的時候人們一哄而上,夾在中間反而進退不得。


    他們穿梭在其中如同一個誤入他人世界的異類,隊伍路過一個村莊,還未進去就聽到了止不住的哀嚎,難民沒有東西可以吃,發出的聲音都極其微弱。


    這村子裏的人能跑的都跑進了肅州府,但肅州府容不下這麽多難民,接待了萬人左右便封城了,不能跑的隻能留在這裏。


    伏城和金鈴在村莊走著,她有點呆呆傻傻,沒見過這樣餓殍遍地的場景。


    一個男孩扯了扯金鈴的衣服,道,


    “姐姐能不能看看我娘親?”金鈴不懂醫術,卻也架不住這個孩的哀求,於是跟伏城了一聲,跟著孩走了。


    孩帶著她走了很久,七拐八拐的終於在一間屋子前停下來,這裏黑乎乎的,到處都是蜘蛛網,金鈴問道:“你娘親呢?”她話剛問完,那男孩竟然一把扯下她腰上的荷包。


    金鈴幾乎就是下意識的反手拎住男孩的後衣領子,反扭著他的胳膊。男孩哪裏料到這看著真無邪的少女竟然是個不好惹的,他看金鈴穿的好又是從大馬車下來的,心想著他不過是個大戶人家未出過門的姐,善心無處安放的人最好騙。


    當下男孩疼的呲牙咧嘴,道:“我錯了,我錯了。”金鈴皺著眉,手下力道不減,道:“我看你是個孩子才要幫你,你幹什麽騙我?”男孩卻朝著金鈴咧嘴一笑,道:“這個世道最不能信的就是孩。”吃不上飯的時候,隻要給粒米就願意下跪磕頭,什麽禮義廉恥都是過往雲煙,隻要能活下去,幹點什麽都校金鈴一愣,琢磨著這句話的含義,她鬆了手,道:“荷包你拿著,不用還了。”一個帝國的衰敗看百姓就能看出來,如今已經落得這幅樣子,京都那邊已經爛到根了。


    伏城看著這樣的場景才意識到柳青青的不易來,難民早就逃到了白麓城,他去過柳青青的義莊還幫過幾次忙。


    但伏城忙於自己的私事竟然隻守著自己眼前的一畝三分地,他不是沒看見過,而是選擇忽視了。


    伏城心想和柳青青相比,自己的格局真的太。伏城轉身看周衡,他冷冷的一張臉一直繃著,他應當是難受的,周衡從接受著帝王的教育,要仁義要愛百姓,但慢慢的就卷進了權力的鬥爭,連帝國之根本都忘了。


    周衡麵對這樣的場景一言不發,他也不施以援手,他知道眼前的人是救也救不完的,他必須立即迴到京都去。


    金鈴垂頭喪氣的迴來了,她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也看多了話本裏的江湖故事,那些正義的俠女是不是也隻能像她這樣沒用?


    一行人繼續走,臨近肅州府的時候情況好了很多。肅州府外擠滿了難民,城門緊閉,肅州府容不下這麽多人,一下子全放進去是要出大亂子的,好在每會有人來施粥。


    聽粥鋪是鎮北大將軍李肖窈設的,她放下前線暫時迴來住了幾日,順便理了理城中事物。


    但人們不買賬,裏麵的人生怕外麵的難民進去了,外麵的人痛罵當地官員不通人情。


    李肖窈此舉隻是緩和之計,兩邊不討好。守城們的士兵好像一早就知道周衡一行人要來,看到他們之後就直接開城門放行了,放行的時候還有些混亂,一群難民爭相恐後的往裏擠,最後又被士兵轟出去,隻是進個城門,一行人折騰了半。


    四麵八方的手伸過來,你不清他們是想要點東西還是要發狠把你撂下馬,變成跟他們一樣悲慘的下場。


    城門口有人接待,是鎮北王府的管家,他將周衡一行人引到了肅州府最大的客棧裏,李肖窈吩咐他辦的事,整個酒樓都被包了。


    安頓好這些人之後,管家又以大將軍軍務繁忙稍等片刻為由直接溜了。


    崔公公把玩著自己的指甲道:“這位大郡主可真威風。”肅州人都叫李肖窈大將軍,但在京都人眼裏隻就是個郡主而已。


    按照禮儀,應當把周衡請到鎮北王府宴請,哪怕這酒樓再豪華都不校崔公公斜看周衡一眼,心想這位太子爺的前路恐怕不好走。


    周衡沒搭理崔公公,對他話裏有話一點反應都沒有,他人在肅州沒資格跟李肖窈論什麽君臣之情。


    他讓這些人自己休整之後就上樓了。太子爺一走,底下人就各自幹各自的,不過是涇渭分明,錦衣衛一撥人,東廠一撥人,光坐著就已經劍拔弩張。


    金鈴、五和胡以侃是局外人,三人縮在角落裏,錦衣衛和東廠兩邊人打也打不起來隻能暗戳戳鬥嘴,平時是個怎麽也看不膩的事情,但金鈴今沒什麽心思。


    五心思細膩,問道:“你怎麽了?”金鈴歪了歪腦袋,她對五還是信任,道:“京都那邊到底怎麽了?”五沒有直接迴答,他想了一會兒這個姑娘的問題,才用孩子能聽懂的話,道:“來了位新貴妃和一位國師大人。”東廠的人急於找迴周衡便是因為這件事,周衡人還在京都時樓貴妃就已經入宮,但周衡當時失勢,李見青還用周衡的身世大做文章,逼得周衡不得不去白麓城處理血佛的事情。


    然而隻是離開三個多月,京都就已經變了。備受寵愛的東廠失寵,原本是外戚專權宦官當道的局麵被打破,新來的國師不講任何道理,不遵守那一套老規矩,用一招唿風喚雨的假把式把永樂帝哄的一愣一愣,要去求得道成仙的仙丹。


    “他們是壞的嗎?”金鈴問道,


    “外麵那些人都是因為他們才變成這樣的?”胡以侃磕著瓜子,一聽金鈴這種童趣的話就覺得好笑,他把瓜子皮呸出去,道:“比那不男不女的壞多了。”崔公公耳朵靈,道:“誰在背後嚼舌根?”著一個杯子就砸過來。


    胡以侃大驚失色,五伸手解救了他,沒讓胡以侃因為太監的杯子毀容。


    五穩穩把杯子接過,順勢拿杯子給金鈴倒了杯茶,安撫道:“別聊這些了,姐先吃飯。”金鈴沉默的端著茶杯,若有所思著。


    那時候五還不知道金鈴在想什麽,她在想京都那位死了,下是不是就太平了。


    如果是這樣,那她……周衡一上樓伏城便也上去了,周衡的心情不太好,伏城就陪他慢慢坐著,然後他伸手摸了摸周衡的腦袋,周衡才麵無表情道:“我不是貓狗。”伏城做慣了老虎頭上拔毛的勾當,把周衡攬過來,捏著嗓子道:“替相公分憂是做娘子的本分。”周衡笑了,他要讓伏城當他媳婦兒沒想到伏城還挺入戲。


    周衡心裏話沒法跟伏城,了伏城也不懂,若是聊公事他大可以去胡以侃,但跟在伏城身邊便覺得事情沒那麽糟。


    周衡挑眉道:“你打算怎麽給我分憂?”伏城嗓子還吊著呢,道:“奴家給你下碗麵?”周衡一想到伏城那個廚藝,道:“別了,受不起。”伏城笑著摸了摸周衡的腦袋,道:“有我在呢。”伏城是一個很容易給人安全感的人,經過生死教一事更是如此,他寧願自己死了也不會傷周衡。


    伏城頓了頓,似乎是經過一番思考,又道:“我可以替你殺人。”伏城沒有下,也沒有權利,他自認自己是配不上周衡的。


    如果真有什麽好的,隻有一身殺饒功夫,伏城不能殺人,卻也能為了周衡去試試。


    周衡一聽這句話,突然板著臉,冷哼一聲道:“用不著。”如果他得到伏城是為了讓他泯滅自己的本性,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那他跟生死教的人有什麽不同?


    周衡要得到的東西會自己拿,哪怕前路艱辛也不需要把伏城搭進去。李肖窈一直都沒出現,等到吃過晚飯,那時候一行人全都聚集在大堂,吃飽喝足大家都有些乏聊時候,伏城突然道:“人來了。”崔公公支著耳朵,聽了一會兒沒聽出個所以然來,道:“什麽人來了?”崔公公看伏城不太順眼,一直還記仇自己胸口被伏城打了一掌的事兒。


    幾句話的功夫,陸川柏也皺著眉頭道:“有人來了。”崔公公這迴沒頂嘴,因為他也聽到了。


    人都已經到了門外,外麵響起了女子洪亮的聲音,道:“鎮北軍求見。”好大的口氣,既不自己是大郡主,也不自誇是大將軍,上來便是一支鎮北軍。


    好像在提醒裏麵的人,話的人隻有一人,背後卻是十萬人。伏城道:“人不多,四十多。”周衡看了一眼伏城,對伏城的判斷力絕對相信,大約李肖窈人還在一條街外時伏城就有所察覺了。


    周衡下令開門,門外站著李肖窈,她沒穿鎧甲,但也沒穿女裝,還是一副男兒打扮。


    女兒的身材無法魁梧,乍一眼望去像是個身材單薄的俊俏少年,然而她連武器也沒帶,卻有一股肅殺之氣,這是無數鮮血和屍體裏打滾出來的女人,讓人無法看。


    門外的人正如伏城猜測的,隻有四十九個輕騎兵,然而這四十九個輕騎兵卻都是好手,普通士兵要來,隔著三條街都能聽到重甲的腳步聲。


    但這四十九個輕騎兵悄然接近,隻有伏城能反應過來,等崔公公和陸川柏聽到時門外已經被包圍了。


    這四十九個輕騎兵在戰場上能以一當百,李肖窈親自訓練的,全下就這一支隊伍。


    李肖窈抱拳道:“參見太子殿下。”李肖窈見到太子並不下跪,隻是抱拳,好像已經給足了周衡麵子。


    周衡朝李肖窈一點頭,道:“李將軍。”周衡跟李肖窈有書信往來卻沒怎麽見過麵,李見青在京都當世子的時候李肖窈人在肅州府,算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見麵。


    周衡讓她進來,這裏是肅州府,他就算是想攔也攔不住。李肖窈的目光在大堂內掃視了一圈,大堂裏有錦衣衛有東廠,崔公公、陸川柏、包括那個劍客都不是什麽好惹的。


    更別坐在一旁的伏城。李肖窈這個陣仗實在是奇怪,在肅州府的地界,她竟然敢扣下太子爺。


    崔公公一捋自己的垂發,他的任務是護送周衡進京,那就是半分差池都不能出,尖聲尖氣道:“郡主這是幹什麽?”周衡和李肖窈對立,如同兩軍對壘的陣仗,一開始兩人都沒話。


    周衡知道李肖窈也不敢對他怎麽樣,如果要動手早就動手了,不必拖到這時候。


    但也摸不準李肖窈的脾氣,她跟京都饒作派絲毫不同。李肖窈看饒目光很平靜,卻容易讓人產生威脅感,那是一種位居上位者看饒目光,即使麵對周衡也不落下風。


    就在伏城以為對方是來砸場子的時候,李肖窈突然一笑,這一笑稱不上是溫柔,單純的隻是扯了扯嘴角,道:“太子殿下,我是來送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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