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山淮已然走出兩步遠,聞言便迴頭笑道:“雪公子忘了麽,我本住在這東陵城。你們劫獄的事早已傳遍東陵城,市井坊間都在談論你們的事,我聽聞描述,覺得與你和楚姑娘有幾分相像,便趁今日府衙防備疏漏想來大牢一探。方才在牢外擒住一個獄卒,我問他此牢中可曾關著一個叫蘇仲的人,他卻說沒有,隻有一個刀雪客,沒想到果然是你。”


    “前日裏隱瞞身份實屬無奈,望任公子見諒。”刀雪客致歉道,見任山淮並無怪罪之意便又問道:“任公子為何要救在下?”


    任山淮輕笑兩聲:“我怎舍得這天下第一行書身陷囹圄?”


    “哈哈,多謝。”刀雪客也不禁笑道。


    “事不宜遲,方才莊丘帶著人出了府衙,此時府衙之中除了獄卒之外並無多少官兵,還需先取迴雪公子的兵器,再去救出其他人,定要在莊丘迴來之前逃出府衙。”


    刀雪客說道:“正合我意!”兩人便一道出了地牢,見門口的獄卒已然被任山淮打昏,便走上迴廊,又不知往何處走,任山淮又從懷中取出一張地圖,對刀雪客說道:“這是方才在莊丘房中搜到的府衙布局圖,上麵標注了各處地牢所在,還有軍械庫。你們的兵器必然存放在此。”任山淮在地圖上指著那軍械庫的位置,又指出了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見軍械庫離此不遠,便轉頭快步走去。


    來到那軍械庫,見並無多少守衛,刀雪客便赤手空拳的將他們打昏,任山淮見了說道:“雪公子與江湖傳言略有不同啊。”


    “若依江湖傳言看來,任公子認為在下是何等的人?”刀雪客轉頭問道。


    任山淮如實說道:“江湖傳言,十鬼堂第一刀客刀雪客,冷酷狠辣,殺人如麻,長刀之下,無人生還。如今看來,雪公子出手雖然果決,但並無殺意,不傷害無辜,所以在下說與江湖傳言不同。”


    刀雪客笑著說道:“固然有錯,也錯在莊丘這些奸人,與他們有何幹係?”


    兩人見兵器庫被大鎖鎖上,任山淮便叫刀雪客退後三步,輕輕挽起衣袖,雙手攥住木杖,斷喝一聲,木杖劈下,內力迸出,直將那大鎖打碎。刀雪客愈發覺得此人遠不如看上去那麽簡單,有如此深厚的內力並能收放自如,隱藏起來,叫他人不知,其武功怕也不低。刀雪客便讚歎道:“任公子也與在下先前認為的有所不同。”


    任山淮放下衣袖,撤開木杖,立在一旁,那大鎖便碎了一地,聞言便也笑著問道:“哦?那不知雪公子先前以為在下又是何等人呐?”


    “先前在下隻以為任公子精通丹青書法,喜好舞文弄墨,不想武功也如此了得,實乃文武雙全。”刀雪客淡淡的說道。兩人雖明麵上微笑相視,但心裏都在各自防備試探。


    進了兵器庫,刀雪客一眼便看到了尋葉刀和一旁的竹刀,便拾起雙刀懸在腰間,又在角落處看到那靠在牆上的閃爍著銀光的兩杆短槍,刀雪客便將柳緣君的雙槍也背在身後。兵器已然取迴,兩人便要去救人,可這府衙中的牢房甚多,眾人又是被分開關押,任山淮與刀雪客便分頭行動,各自去救人。任山淮早已將地圖默記下來,便將地圖交給了刀雪客。


    刀雪客獨自來到了一處較大的地牢,見獄卒正在巡邏,便躲在灌木之中,拾起一塊石子,丟了出去。“甚麽人?”那些獄卒聞聲便去查看,待湊近一看才知是一塊石子,便要轉頭迴去,誰知那刀鞘已然到眼前,三個獄卒雙眼一黑便昏了過去。


    隻剩下那門邊兩個原先並未離開的獄卒,見黑影閃動,似有人倒地之聲,也來上前查看,刀雪客猛然轉身,竹刀和尋葉刀刀鞘在二人脖頸上一推,便將兩人放倒。四下無人,刀雪客便縱身跑入了地牢。


    聞聽有腳步聲,饒夢璃便從牢中向外張望,隱約看見了刀雪客,便欣喜的高聲喊道:“雪哥哥,我在這裏!我在這裏啊!”


    刀雪客聽到叫喊一聲,心想:“這不是小璃的聲音嗎?”想罷便循聲跑去,見那牢中所關之人,果然是饒夢璃。兩人相逢,欣喜若狂,百感交集,千言萬語湧上心頭,隻化作十指緊扣,四目相視。兩人注視良久,刀雪客這才鬆開手說道:“小璃,你且休慌,暫且後退,我這便救你出來!”


    饒夢璃便聽話的點了點頭,後退了三四步。刀雪客便抽出尋葉刀,刀身挑動,銀光閃爍,刀氣橫生,將那鐵索砍得粉碎,收刀迴鞘,刀雪客便去打開牢門。


    “雪哥哥!”那饒夢璃從牢房中衝出,一下子撲進了刀雪客的懷中,雙隻胳膊緊緊的攬住刀雪客的脖頸,將頭埋在他懷裏,那欣喜和委屈的淚水便一股腦的自那眼眶中擠出,若大水決堤一般傾瀉在刀雪客的胸前衣衫上,仿佛要將被獨自關在這地牢多日積累的委屈,恐懼和心酸都釋放出來。


    刀雪客也不知如何安慰,隻得任由她去哭,雙手卻顯得有些無措,不知放在何處為好,最後也隻得虛抱著饒夢璃。那饒夢璃哽咽著說道:“我隻道雪哥哥真的在那一葉劍門......還以為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雪哥哥了......心裏便空落落的,隻道是與哥哥黃泉相會......”此言雖然有些不吉利,但刀雪客深知這乃是饒夢璃真情流露所致,便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傻妹妹,有你這個好妹妹在,我怎舍得死?”


    二人相伴十年一同長大,從未分別,自然感情深厚。不想今日分開數日,又險些陰陽兩隔,故而刀雪客心中感觸頗深,亦是十分感動,這才說出此言。但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饒夢璃聞言便停止哽咽,抬起頭來,仰頭凝視著刀雪客,那有些紅腫的雙眸之中出了溢滿的淚水,還有那滿滿的情誼,隻是那迷離的情感,叫刀雪客好不真實。


    饒夢璃的臉頰泛起一抹紅暈,越靠越近,二人就這樣相擁著,刀雪客的身子也有幾分燥熱起來,也不禁將臉頰向饒夢璃看出,情到深處,二人的臉靠的越來越近,二人的喘息聲也愈發的清晰。刀雪客的腦中一直昏昏沉沉的,如今卻突然清醒過來,恢複理智之下,便將饒夢璃輕輕推開。


    饒夢璃見狀,也從幻象之中清醒過來,便垂下臉去,不讓刀雪客看見自己臉上細微的表情,隻是輕聲說道:“雪哥哥既然沒事,想必楚姑娘也安然無恙罷。”刀雪客歎了口氣道:“此時說來話長,此地不是說話之地,還是早些出去為好。”饒夢璃點了點頭,二人便一同出了牢房,要去救洛白衣。


    誰知說巧不巧,方一出牢門,便碰見任山淮。任山淮笑著說道:“我在這府衙之中抓了大半圈,不知找了多少間牢房,打昏了多少個獄卒,也不曾救出一人,哪裏像雪公子,隻一遭便救出一個佳人來。”


    此言一出,直叫刀雪客與饒夢璃紅了臉,刀雪客連忙對任山淮說道:“此乃我親生妹妹一般,名叫饒夢璃。”任山淮又調笑道:“九幽金雀饒夢璃,素有耳聞。隻是未曾想到雪公子如此好福氣,有兩個天仙似的妹妹。”


    “兩個妹妹?”饒夢璃聞言輕聲嘀咕道。刀雪客生怕任山淮再說出些甚麽調侃的話來,便急忙向饒夢璃介紹道:“這位是任山淮任公子,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曾三番兩次救我於危難。”饒夢璃便向任山淮行禮,任山淮也還禮道:“雪公子言重了。江湖兒女,不必拘禮。如今還不是敘舊的時候,還需早些救出剩下的人,一齊出了這東陵府衙才好。”


    “此言甚是。”刀雪客與饒夢璃點頭應聲,三人結伴而行,出去任山淮方才已然尋找過的牢房,又尋了一間,三人直直的殺了進去,將門口牢中的獄卒一並打翻在地,隻是昏睡絕不傷害性命。


    這些地牢雖大,但牢房之中皆無犯人,隻是一間之中倒著一個穿白衣的犯人。“這一定是洛哥哥了!”饒夢璃焦急地說道。刀雪客便持刀劈斷鐵索,打開大門,饒夢璃先衝了進去,刀雪客與任山淮緊隨其後。


    饒夢璃跪坐在一旁,將那穿白衣之人扶起,將臉上灰塵撣開,看清了麵貌,果然是洛白衣。先前青狻猊為了拿到他身上的森羅令,才出手將他打傷,雖傷勢不重但洛白衣先前早有傷在身,又不肯吃飯,這才虛弱的昏厥了過去。見饒夢璃滿臉愁容,心急如焚,刀雪客便伸出手指去探洛白衣的鼻息,感到手指上還有些溫熱的風,便欣喜的說道:“白衣還有救。”便叫饒夢璃將洛白衣盤腿坐著,自己則是坐在他身後,為洛白衣運功療傷。


    十方歸心功雖然隻有三層功力,但護心順脈,調養生息,運功療傷等事,皆不在話下。不消片刻,洛白衣緊皺的眉頭便舒展開來,吐出一口渾氣與積在體內的黑血,眼皮眨動,緩緩睜開雙眼。刀雪客這才收了功力,長舒一口氣。饒夢璃又將洛白衣扶著站了起來,恍惚之間還有些虛弱,隻是見了刀雪客,不禁強提一口氣笑道:“老刀,你這個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沒有死......”


    刀雪客笑道:“好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日後有機會我會將此事的來龍去脈一一告知你們。”說罷便與任山淮走在前頭開路,饒夢璃扶住洛白衣走在後麵。


    “如此一來,還剩下師姐,輕安和祝姑娘。”刀雪客說道。


    “輕安?”任山淮說道,“可是那一葉劍門的大小姐楚輕安,曾在海上與雪公子一齊的那位妹妹?”


    刀雪客連忙迴答道:“正是!莫非任公子已經找到了輕安?”


    “我之所以能進入這東陵府衙之中,一是因為府衙官兵調防,防衛稀疏,二便是因為一群江湖人殺進府衙,他們個個身手不凡,都是用劍的高手,看劍法似乎像是一葉劍門的飛花殘葉劍。他們牽製了這府衙之中全部的兵力,又挾持逼迫了莊丘,為首之人帶走了一個女子。我看那女子好生麵熟,如今想來,必是楚姑娘了。”


    “看來是一葉劍門的人已然救出了楚姑娘。既然如此,我們還需盡快救出祝姐姐和柳師姐,祝姐姐身負重傷,耽擱不得。”饒夢璃說道。


    刀雪客雖然還有些猶豫,心裏也是萬分擔心楚輕安的情況,但迫於眼前形勢,也隻好先去找祝柳二人。眾人便在一處極為狹窄隱秘的牢房之中,找到了那柳緣君。刀雪客抽出身後雙槍,從那監牢的木欄隻見丟了進去,柳緣君飛身而起,接住銀槍,在手中一揮。


    兩道銀光乍現,將牢門劈斷,柳緣君也翻身而出。“師姐受苦了!”刀雪客關心的說道。柳緣君不禁眼角滲出一滴淚來,點了點頭,並不多言。幾人便又要去找那祝清秋。


    此時已然過了子時,深夜之中,又無燈火,看不清道路。任山淮便從懷中取出兩隻火折子,遞給刀雪客一隻。兩人掌著燈火走在前頭,饒夢璃扶著洛白衣走在當間,而柳緣君則在眾人身後護衛。


    眾人又搜索了好一陣,隻將府衙翻了個遍,也沒有尋得祝清秋的身影。隻剩下最後一間牢房,眾人找了一夜,已然身心俱疲,幸好隻剩下這最後一間牢房,好在洛白衣已然漸漸恢複,能夠自行行走。五人便竟如此牢,果然找到了那滿身傷痕的祝清秋,此時的她已然奄奄一息。刀雪客打開牢門,將她抱了出來。


    任山淮一眼見了那祝清秋,她那緊閉的雙眼,高挺的鼻梁,毫無血色的雙唇,殘破的衣衫,蓬亂的頭發,滿臉的髒汙血跡和傷痕並沒有遮掩住祝清秋的絕世容顏,反而增添了幾分柔弱,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宛若墜落凡間的仙子,令人無不為之動容。任山淮看在眼中,心裏仿佛丟了些甚麽一般,隻是呆呆的看著刀雪客手中的祝清秋。


    他雖早在應無疾那裏聽說過祝清秋的名號,也知道江湖上有名的夜闌聽雨祝清秋,但從未見過麵,傳聞之中祝清秋皆是以白紗遮麵,如今見得真容不想如此驚豔,叫任山淮一見傾心,再難忘記。


    “任公子?”眾人已然快走出地牢,隻剩下任山淮一人還呆站在原地。見有人喊他,任山淮這才清醒過來,跟上前去。


    此時外院剩下的三兩官兵早已倒在牆邊睡去,刀雪客等人便趁機跑出了府衙,但此時已然臨近五更天,哪裏有甚麽客棧可以容身,城門緊閉眾人又出不了城,任山淮說道:“休忘了我乃是東陵人氏,快去我家中避一避。”眾人便來到任山淮家中,此處其實是任山淮早起置辦的一處偏院,平日裏不常住,也鮮為人知。


    此處雖是偏院,但也有仆人侍候,日常用度的物品也一應俱全,有三十多間客房,一間正廳,任山淮忙派人給眾人安排住房,又準備了飯食,叫各位好生休養一番。


    “今夜就要多多勞煩任公子了。前恩為報,今日又添恩情。在下日後一定厚報。”刀雪客說道。


    任山淮笑著說道:“雪公子言重了,諸位皆是江湖豪俠,我也算半個江湖兒女,怎有不相助之理。你也休再說甚麽報答,若真的過意不去非要報答,那不如日後有空之時替在下再寫一篇書法文章留給我做個紀念收藏。”


    刀雪客也笑道:“在下遵命便是。”


    任山淮又叫人燒了香湯,叫眾人洗漱了一番,也好解了困乏,吃了飯食,幾人皆恢複大半,隻有祝清秋還尚在昏迷之中。


    侍女們替祝清秋擦了身子,換了衣衫,饒夢璃給她圍了些米粥,隻是吃了一半吐了一半。眾人看在眼中皆是心焦難耐,又無計可施。刀雪客便說道:“讓我來試試。”說罷,便將祝清秋扶起,自己盤腿坐下,替祝清秋運功療傷。任山淮見狀一言不發,也坐下來運功輸氣,助刀雪客一臂之力。


    “祝姐姐對我們有恩,老刀方才為了救我也損耗了些許真氣,我等又怎能袖手旁觀。”說罷,洛白衣,柳緣君,饒夢璃三人也都各自坐下,將祝清秋圍在當中,為她運功療傷。


    眾人的內力自不同經脈流入,而刀雪客的十方歸心功便可將這不同股的內力匯聚在一處,在祝清秋體內調息流轉,修複內傷。


    半個時辰過去,眾人身形皆有些晃動,唯獨刀雪客還一動不動。眾人便收了手,又各自調息一陣,便睜開眼來擦去額頭的汗水,站起身來。見刀雪客還在運功,不禁為他擔心起來。


    又過了一刻鍾,祝清秋終於有了反應,身子一陣起伏,雙唇微動,便吐出一攤黑血來,嚇壞了眾人,祝清秋並未醒來隻是又倒在刀雪客懷中。任山淮見狀微微一愣,便和饒夢璃將刀雪客扶起,刀雪客站起身來險些栽倒,兩人又扶住他坐在椅子上休息。


    任山淮又去看祝清秋情況,刀雪客見他如此擔心便寬慰道:“無妨,已然吐出這口血,便是內傷已無大礙。待天亮之後抓些外傷藥和調氣補血的藥草來,不日定能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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