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宮鬥這件事,我曾經做過研究。


    我認為其根本在於聖上的端水能力。


    後宮佳麗各有千秋,有的長的好看,聖上喜歡;有的會說話,聖上喜歡;有的個性獨特,聖上喜歡;有的能生孩子,聖上喜歡;有的家裏關係硬,聖上喜……額,聖上要假裝喜歡。但這些喜歡必須要有個度,比如聖上寵幸了甲妃被乙妃知道了,乙妃便會找原因了。


    這原因定不會從聖上身上找,因為於她們而言,這輩子隻能有這樣一個男人,榮華富貴都是他給的,那是衣食父母般的存在,怎麽會有人責怪自己的衣食父母呢?肯定是自己做的不夠好,要改進要學習要總結,爭取讓聖上喜歡自己多一些,這是正常人的思維。


    然而久居深宮,很多妃子思想都發生了扭曲,她們會一致認為是甲妃的問題,同是女人,一個鼻子兩隻眼,為何偏偏是她獨得聖上恩寵?定然是給聖上灌了藥,大家於是一致對外排擠甲妃。若是甲妃母家有勢力說不定還能撐幾天,若無,很快便會消失在茫茫後宮之中。


    聖上自然不會允許此等事情發生,於是明日就得去寵幸乙妃,後日又輪到了丙妃……以此類推,等聖上一碗水端平了,自己的身體也垮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老婆太多也是一種煩惱。


    尤其是帝王之家,天下人都盯著看。若是聖上家裏不安生,便會被放大無數倍,因此宮中娘娘即便是恨不能將對方掐死,見了麵還是要姐姐長妹妹短的做出一副家和萬事興的模樣。


    如此一想,我著實不適合在宮中生存。


    其實這是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規則,朝堂上、內宅中甚至是青樓茶肆,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有鬥爭的地方就有爾虞我詐,也便有了你死我活的恩怨情仇。


    正所謂休要問何處是江湖,所到之處皆江湖。


    何太醫對我刮目相看:“沒想到四小姐心思如此通透。”


    我掩飾住內心的得意,謙虛道:“哪裏哪裏,隻是有一點點的旁觀者清而已。”


    這些天何太醫受墨輕染的影響,已經大改從前生無可戀的狀態,猶如煥發第二春一般神采奕奕:“正是如此,那深宮內苑的宮妃們天天鬥來鬥去,委實讓人覺得壓抑。”


    “看來何太醫也是純粹之人。”可想而知他這些年在太醫院供職過得是多麽鬱悶。


    墨輕染遞給我一碗湯藥道,“快喝了它,這是我與何兄研製出來的,興許對你體內寒氣有用。”


    我也不管那味道有多難聞,忙接過來吹了吹一飲而盡,不過始終還是沒忍住幹嘔了一通,道:“這藥好難喝,怎麽一股血腥味?”


    “你難道沒發現你癸水的那幾日身上病症好一些了嗎?”他道,“我猜想排出淤血也是一種療法,便用紫阡的血做了藥引,又加了一些婦科藥物,催你多來幾次癸水。”


    我大驚失色:“你們有病啊?是要我血崩而亡不成?”多來幾次?怕是蠱毒未清我便已經變成僵屍了!


    “噯~怎麽能這樣說呢?”墨輕染循循善誘,“據何兄說,這些藥物是宮中秘方,有美容養顏豐胸之功效。”


    豐胸?這個倒是不錯。


    我狐疑道:“真的?”


    “自是真的,”他期待道,“可有什麽感覺?”


    那何太醫也露出如墨輕染一般的期待之色:“可有什麽感覺?”


    我搖搖頭:“隻是覺得惡心。”


    我又道:“真能豐胸?”


    “能嗎?”墨輕染問。


    “能……吧。”何太醫答。


    安丞炎在一旁將卷宗翻得嘩嘩響,福祥一個勁兒地向我使眼色,我這才想起身邊還有這號人物。


    這日本該是他休假,可惜前些日子劃水劃得厲害,不得已將卷宗拿迴家中翻閱。按照常理來說,衙門中的卷宗任何官員都不可以帶出來,奈何這廝是皇嗣,這些卷宗又是戶部多年前的,也就是過一遍,沒什麽問題便統一銷毀了,連八皇子都能做……額,他確實在讓八皇子幫著做。


    我對福祥做了個心領神會的表情道:“煜王殿下,你休要將那卷宗翻壞了,雖說沒用了,但壞了難免落人口實,傳到陛下那裏又要罰俸。”還沒成親便沒了收入,這人也沒個封地什麽的,可愁死個人了。


    福祥似乎不太滿意,露出深閨怨婦的表情。


    安丞炎頭也沒抬:“嘰嘰喳喳的,吵到本王看卷宗了。”


    墨輕染好心提醒他:“煜王殿下現在是在定遠侯府上,若是覺得吵鬧可以迴府看。”


    安丞炎道:“府上冷清。”


    ……我看你就是欠的。


    說話間三哥氣勢洶洶地迴來了,似乎在外麵受了很大的刺激,對墨輕染道:“義兄,你可有什麽大力丸之類的,吃了力量內功可以漲十倍百倍的那種?”


    我見他嘴邊掛著淤青,不由得火冒三丈:“三哥,你被人打了?!是誰這麽大膽子,我去會會他!”


    三哥拉住我道:“休得胡鬧,是我學藝不精。”


    “胡鬧?我的存在意義就是胡鬧啊!”欺負我就算了,敢欺負我三哥?!


    安丞炎終於抬頭,麵帶微笑道:“這才到哪兒啊,以後在陛下跟前當值,少不得見世麵。”


    三哥道:“那也要先過選拔。”


    我道:“你還想著那神虎衛?”


    三哥麵色鐵青:“今年由兵部尚書主考,又有太子在,可能要難一些。”


    安丞炎隱了笑容:“是有些難度。”


    我道:“那就不要考了,有什麽了不起的。”我遊家也不缺這樣的職務。


    “已經報名了豈有臨陣逃脫的道理?”他又道,“況且這些時日常有神虎衛的人來找我切磋,看那架勢,似乎並不想我進神虎衛。”


    安丞炎還在思索:“究竟是誰在阻撓你呢?”


    三哥握拳憤懣道:“這神虎衛我是進定了,管他什麽來頭,遇神殺神,遇佛**!”


    他對墨輕染道:“義兄,到底有沒有大力丸?”


    墨輕染連連擺手:“如何會有那種東西,練功就如治病,定是日積月累方成杏林高手,不可妄想一步頂天。”


    墨輕染可算是說了句人話了。


    “不過,”他話鋒一轉道,“有道是藥毒不分家,倒是有讓功力大增的毒藥,隻是人會吃點苦頭。”


    “什麽苦頭?”三哥興奮道,“我願意吃。”


    “就是在一瞬間功力暴增,以一當千,但功力一過便全身經脈盡斷而亡,畢竟超出了人體負荷了嘛,”墨輕染憨笑道,“所以這藥叫過把癮就死藥。”


    ……你怎麽能笑得出來的。


    三哥聞言斷了念想,墨輕染又道:“你要是真想用,我可以改進一下……”


    我抓起手邊的一個東西扔了過去道:“趕緊滾!”


    墨輕染趕忙拉著何太醫連滾帶爬地跑了。


    福祥一個飛身接住,心疼道:“哎呦,這鏤空白玉香鼎價值連城,現在日子不比以前了,王妃可手下留情吧!”


    一句話說得我緣愁似個長,不禁對三哥道:“要麽你別去什勞子神虎衛了,跟二哥一樣去做生意吧,以後我還可以抱你大腿。”


    “若是進不了神虎衛,便是隨便分配至十八衛,極有可能迴不了帝京。”安丞炎眉頭緊鎖道。


    我心中一凜,意思便是說,有人要阻撓三哥進宮?神虎衛都是聖上的貼身侍衛,難不成是聖上不願我遊家再出將軍?


    三哥看看左右,壓低聲音道:“阻撓我的人,我已經了解過了。”


    說罷他修長的手指沾了點茶水,在桌上寫下了一個字:豐。


    又迅速擦掉。


    豐?誰的名字裏麵是帶豐的嗎?


    我還在想,安丞炎一已經副了然之色道:“那就對了,想必賢妃與秦相已經得了風聲了。”


    與賢妃秦相何幹?


    豐……安丞豐?太子!


    對了,太子如今在兵部代職,神虎衛選拔自然要參與的,原來是他不想三哥進神虎衛,難道是怕三哥做了聖上的貼身侍衛查出什麽來?


    “那……我們豈不是打草驚蛇了?”我急道。


    “打草驚蛇……”安丞炎迴味似的品著這幾個字,忽而笑了,那笑竟像一陣風吹散了初夏的燥熱。


    “也未必是件壞事。”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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