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霜開始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甚至比剛才遇到的毒物都讓她震驚和不可思議。


    望著目光清湛的蕭洛,她雙目圓瞪,幾乎要口吃了,“皇、皇上,你說什麽?”


    蕭洛微一挑眉,幽深的目光移開後,沒有再重複。


    梅霜一頭霧水,聯想到之前自己曾經給這位不可一世的天子大婚之夜“戴”過綠帽子,忽然間福至心靈,敢情皇上這出其不意的一問是在考驗自己啊!


    她要是說“是”豈不是等於自己承認與南宮諾有私情?看來之前雖然平反了自己和南宮諾的關係但皇上還是不放心啊。因此即便自己不是之前的梅霜,但還沒有完全擺脫“廢後”的帽子,廢後也還是皇上的老婆,這古代應該沒有離婚一說。


    她連忙搖頭雙手亂擺,“沒有,沒有,這是絕對沒有的事情。”


    蕭洛仿佛沒有聽見,隻抬眸遠眺,望著遠方出神。那眼神,悠遠,竟有著說不清的思緒......


    忽然間,梅霜好奇心大起,鼓了好大的勇氣這才小心翼翼問道,“敢問皇上,你真的很思念楚惜若楚小姐嗎?”


    蕭洛驀然轉眸,盯著梅霜,墨色的眼眸似染了霜色,冷冰冰的令梅霜對自己的冒失大為後悔,她忙低頭,解釋道,“其實,我隻是並不了解之前的過往,所以,好奇,就是問問......”


    許久,蕭洛才淡淡開口,“你見過楚惜若嗎?”


    “見過啊。”梅霜曼聲應道。


    “什麽時候?”蕭洛又不經意問道。


    “就前些日子——呃......”梅霜忽然間意識到自己有些說多了,及時打住的同時顧左右而言他,“聽說楚小姐人很好的......”


    蕭洛顯然沒有忽略掉她話裏的漏洞,或者可以說,他等的就是梅霜這句話。


    之前梅霜說不知道,他百分百不相信;如今她要說不知道,他百分百不懷疑,畢竟眼前的梅霜和之前的梅霜相去甚遠,隻可惜,她說的是“就前些日子”,而據他所知,楚惜若在他迴來之前就沒有了行蹤。


    蕭洛眸子裏的審視顯而易見,梅霜恨不能立時抽自己一個大嘴巴,自己這是抽哪門子瘋居然主動問起楚惜若。其實,不就是月夜下一個男人正常的動情嗎?居然把自己感動了,非要替人家寬寬心,結果,結果將自己繞進來了。


    不過,現在說什麽都來不及了,梅霜心中忐忑,生怕蕭洛繼續問下去,到時候她隻能招了。


    幸好,關鍵時刻李公公救了急。


    當李公公拎著幾雙顏色各異的鞋子迴來的時候,梅霜愕然,“怎麽這麽多?”


    李公公答道,“奴才不知道林姑娘鞋碼多大,特地多挑了幾雙供挑選。”隨即退後轉身隱沒在夜色裏。


    梅霜分別試了試,有一雙特別合腳,穿上後隻聽蕭洛說道,“可以走了吧?”


    梅霜點點頭,此刻她最樂意做的事情就是趕緊走開,然後蕭洛忘掉她剛才的話,不要再繼續談論楚惜若了。


    再次隨著蕭洛往前走的時候,梅霜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眼睛瞪得溜圓的盯著地下,深怕再遇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這個皇家寺廟大昭寺白天看**肅穆,晚上則各種魑魅魍魎都出來了。


    梅霜一邊走一邊暗自慶幸自己之前作為一名驢友,探險的事也沒有少幹,不然,就光走在這密林掩映的寺廟裏就會嚇破膽。


    尤其這子夜之時,正是天地間陰氣最旺的時候,各種怪異多數發生在這樣的時刻。再加上天上的鉤月,在暗淡的雲彩裏散發著慘淡的光芒,這樣的天氣,倒很適合拍驚悚恐怖片。


    經過一段長長的圍牆的時候,朱紅色的牆配上琉璃瓦,梅霜看到自己和蕭洛的影子在牆上匆匆前行,心底暗暗道,這是要迴去了嗎?可是怎麽看都不像行宮啊?


    李公公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麵,看到健步如飛的皇上後麵的女人不時地四處張望,顯然是那種不常走夜路的女人,一看就是菜鳥類型的,真不知道一會她能不能堅持住。


    不過,皇上也是的,天潢貴胄、真龍之軀,怎能隨便夜半出來,就為陪這個林姑娘,想來也是怕林姑娘有危險吧?


    唉,幾時見皇上對誰如此緊張過?隻怕不光是擔心林姑娘的安危吧?


    一會的功夫,蕭洛停了下來。梅霜愕然看著前麵的朱漆大門,雄渾威嚴。


    這不是白天蕭洛率領眾嬪妃們為太後祈福的大殿嗎?隔著長窗,可以看到大殿內燭火全無,黑暗陰沉。


    觸景生情,她一下想起了白天那佛像的怪異,那詭異驚悚的一幕猶如在眼前。而此時此刻,蕭洛帶她來到這裏,想來不是就單單散步經過這裏吧?


    梅霜望著蕭洛的背影,登時感覺臉上有陰風刮過,心跳一下加速,沒來由的驚恐讓她的腿瞬間都有些發軟。


    蕭洛凝望大門一會,迴頭,漆黑的眸子淡掃過梅霜略有些蒼白的小臉道,“今日為太後祈福,林小姐可有專心?”


    “......”


    梅霜一下無語,這怎麽個話說的,皇上話裏話外仿佛都在指責她不專心拜佛祈福似的。這可真真是冤枉她,但——皇上這話仿佛又有所指哪。


    梅霜驀然間心底亂糟糟的,麵上卻連連點頭,輕聲道,“自然,為太後祈福,我唯有專心方能報答太後之恩......”


    “嗯,的確,太後對你素日不薄,難得你一片孝心,再者你亦許久未為太後抄寫佛經,今日子時起,朕就恩準你在大殿裏為太後抄寫佛經一卷,待明日迴宮親自呈給太後。”


    “......”


    梅霜當即石化。


    大殿的朱紅大門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吱吱呀呀”的聲音如同晴空驚雷,在寂靜的夜裏格外考驗人的承受力。


    梅霜忍不住開始牙齒打架,兩腿顫顫。


    大門開後,一陣陰冷的夜風裹挾著白日未散盡的香火的氣息撲麵而來,嗆得梅霜連連後退的同時忍不住抬袖掩住口鼻,忽然間意識到在佛祖麵前這恐怕又是大不敬的動作,連忙放下袖子,忍住要打噴嚏的衝動,以免皇上在她不“專心”的基礎上又給她加個“不敬”的罪名。


    隨之,大殿裏佛祖跟前的兩隻燭火亮了起來,大殿裏瞬間亮堂了不少。佛祖和旁邊的佛像清晰可辨。


    夜晚的冷風從長窗裏長驅直入,吹得燭火忽左忽右,燭火明滅間,更顯得沉寂的大殿裏氣氛異常壓抑。


    尤其是那些佛像,白天看來寶相**,夜晚在燭火的映照下倒不如白天看起來那般有求必應,讓人不敢多看。


    梅霜站在大殿外,望著裏麵的一切,心底苦笑不已,這真真是倒黴催的了,怎麽這破事輪到自己頭上,而且還又是以“孝敬”太後的名義。


    不知道這個皇上葫蘆裏又是賣的什麽藥,若是白天那般用自己為餌引出皇後梅茹這個窩藏很深的女人,那今晚是何為?莫不是自己提到楚惜若,皇上不高興了以此懲罰自己?若是後者,梅霜隻能懊惱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不然,她買一百瓶吃下去,從此以後絕對不提楚惜若一個字。


    雖然絕對做不到“既來之則安之,”但看眼前九五之尊的麵色,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想來前麵就是刀山火海,她都得去闖一闖,如此也隻能硬著頭皮前進了。


    梅霜狠狠咬牙,竭力讓自己快要跳出喉嚨的心平靜下來,眼看著裏麵的人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在大佛麵前擺好了桌椅和筆墨紙硯,隻等她進去了。


    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巴巴望著蕭洛,輕聲問道,“皇上,可還有——囑咐的?”


    蕭洛沒料到她還會有此一問,挑眉看著那張滿含希冀的小臉,心底有些好笑,明明怕的要死,表麵卻竭力裝作平靜,還旁敲側擊地詢問自己能否改變主意。


    “沒有了,”蕭洛那雙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眸子平淡無波,“為太後抄寫佛經,講究心平氣和,想來你也不需要朕囑咐——朕隻等明日派人來取佛經。”


    臨走的時候,蕭洛不經意道,“昔日,楚惜若亦是為太後如此抄寫經文,卻不曾入太後法眼......”


    望著那玉樹臨風的翩翩風姿消失在紅牆轉角處,梅霜目瞪口呆,或者說是被蕭洛最後的話震得大腦有些短路。


    太後不喜歡楚惜若她當然知道,但是,若說楚惜若為取悅太後,亦在半夜三更在陰森可怖的大殿裏抄寫經文,就太不可思議了。試問,有幾個女人有如此大的膽子敢這麽做?白天集體的祈福和夜晚單獨一個人抄寫經文,絕對不可同日而語。那得有多大的勇氣、多大的動力並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礙才能所謂的“心平氣和”地在這樣一個地方抄寫經文呢。


    若蕭洛說的屬實,她隻能內心對那個清淡如蘭的女子再點十個讚。想想也是,能在那樣一個鳥不放蛋的山凹裏的破敗的寺廟裏待得安然若素,豈能是一般女子?


    當梅霜思忖著硬著頭皮進入大殿的時候,不得不承認,這點上,她是甘拜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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