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傘也合上了小半,傘麵居然有崩壞的痕跡。


    蘇晗思轉如電,他知道再這麽下去,自己絕無可能抵擋玉藻前的攻勢,一旦自己失敗,那麽玉藻前的攻擊勢必會落到其他修行人身上,按照這種強度來看,他們沒有降魔傘、混羅袈裟這種頂尖法寶,除了安倍信謙等人能留下一口氣之外,其餘人幾乎得全軍覆沒。


    短短一瞬間,蘇晗猶豫的雙眼便再次堅定起來,他沉聲道:“玉藻前,做個了斷吧!”


    話音剛落,楚梓墨便駭然發現,蘇晗竟然合上了降魔傘,以決絕之姿,迎上玉藻前的黑劍!


    “不要!”楚梓墨驚聲尖叫,但為時已晚,蘇晗已經把手中的降魔傘當做利劍,直麵玉藻前!


    狹路相逢勇者勝!


    “啊啊啊!!!”蘇晗把胸中的憤懣之氣狂吼出來,那熾熱、尖銳,又帶著些腐蝕氣息的真元夾雜著妖火,肆無忌憚地鞭撻著他的身軀,而玉藻前驚愕的目光也讓蘇晗知道,她根本沒想到蘇晗會跟她拚命!


    勝負就在一念之間。


    隨著玉藻前手中黑劍的慢慢消散,天地間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半空中的兩人直直跌落下來,唯有楚梓墨搶先一步,將蘇晗接在懷中。


    “咳…”蘇晗咳出一口鮮血,染紅了楚梓墨的衣襟。


    “七、梓墨…”蘇晗忍著渾身的疼痛,抬起沉重的眼皮,“我,我好像不行了。”說完,又咳出一大口鮮血。


    現在的蘇晗渾身沒有一塊好肉,臉上直接受到衝擊,更是血肉模糊,甚至都快辨不清相貌。


    楚梓墨死死抱著他,哭道:“不會的,你會沒事的,還有我在,我會治好你的!”


    “宋君!”橘夕子也撲倒在跟前,顫聲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傷成這樣?”


    蘇晗顫巍巍地抬起手臂,看著破破爛爛的混羅袈裟,不由得苦笑一聲:“隆相法師讓我保存的法寶,竟然讓我給毀了。”


    楚梓墨手忙腳亂地往他嘴裏灌了無數丹藥:“你先別說話了,我帶你迴家,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蘇晗緊緊握住楚梓墨的手,艱難地道:“去、去看看她怎麽樣了。”


    楚梓墨狠狠擦了擦眼淚,抬眸看了一眼那邊不知死活的玉藻前,哽咽道:“先別管她了,我帶你迴家。”


    說完,不由分說便抱起蘇晗騰空而起,甚至連橘夕子也顧不上了。


    這驚天一戰落下帷幕,楚梓墨帶著蘇晗匆匆離去,留下一眾日本修行人在風中楚亂,他們甚至都不敢去看玉藻前死沒死透。


    被降魔傘穿胸而過的玉藻前可謂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其中蘊含的龐大佛法之力,就連她也不能小覷,蘇晗是毫無保留的一擊,凝聚了所有力量的一刺,而代價就是自己也被玉藻前的全力一擊吞噬,危在旦夕。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輪皎月照亮了荒蕪的大地,安倍信謙才長舒了一口氣,道:“我們迴去吧。”


    伊勢楓淳咽了一口唾沫:“土禦門大人,我們不去看看玉藻前死沒死麽?”


    鬆野惠觀搖搖頭:“她已經走了。”


    伊勢楓淳大吃一驚:“什麽?她還沒死?”


    鬆野惠觀的話引起了不小的慌亂,所有人都麵露絕望之色,麵對可能是第六金剛持轉世的蘇晗全力一擊而不死,這是什麽層次的妖怪?難道隻有佛祖降世才能收服玉藻前嗎?


    安倍信謙咳了兩聲,勉強提氣道:“大家稍安勿躁,雖然玉藻前的元神逃離,但是她確實遭受重創,我們現在隻要祈禱宋真人安然無恙,短時間內玉藻前必不敢來犯。”


    日本修行人頓時迴了魂,紛紛道:“對啊,隻要大人還活著,這世上就至少有人能壓製玉藻前。”


    但很快,又有人拋出另一個問題:“可是如果玉藻前私下尋仇怎麽辦?我們沒有任何人能抵擋啊!”


    安倍信謙撫著胸口,道:“各位不必擔心,經此一戰,老朽已經稍微摸透了玉藻前的一點底細,這就迴去加以研究,到時候不說打敗玉藻前,稍微拖一拖還是沒問題的,隻要能撐得到支援,我們就能立於不敗之地。”安倍信謙並非無的放矢,作為現在日本修行界資曆最老也是修為最高的陰陽師,他的本事可稱得上是深不可測,麵對玉藻前的慘敗其實也隻是算錯了朱雀能帶來的威脅而已,但若非朱雀火焰加持在楚梓墨的幽夜上,估計玉藻前也不會被蘇晗重創。孰書網


    聽聞此言,眾人這才心下稍安,在指揮下各自散去,對外宣稱,玉藻前已經遁逃,一時間不會再為禍一方,有心人對蘇晗的事隻字不提,一些不明就裏的修行人還以為是這一戰大獲全勝,紛紛奔走相告,一片喜氣祥和的景象。估計隻有一個人笑不出來吧——上原隆信。


    與日本的喜氣洋洋不同,臨江市,這個豪華的公寓裏充滿了濃重的血腥味,楚梓墨忙活了一天一夜,用鑷子一點點將蘇晗身上已經嵌入血肉的衣服碎片挑出來,然後敷藥、包紮,此時她已是頭暈眼花,眼中血絲遍布,握著鑷子的手都在顫抖,難以想象這竟然是不滅金身境界的修行人。


    楚梓墨做完最後一步,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眼前一黑就要暈倒在地,得虧她手疾眼快,勉強撐住。


    從日本全力飛迴來,再一天一夜不合眼,就是她也遭不住了。


    看著被纏成木乃伊,隻剩下一口氣的蘇晗,楚梓墨還是咬牙堅持著,她知道一旦自己在這時候倒下,那蘇晗真就是神仙難救了。


    “要去醫院......”楚梓墨口中無意識地說著,雖然他們是修行人,懂得醫術,但是對這麽重的皮外傷來說,傳統醫術隻能氣到止血的作用,雖然他們的身體機能異常強大,可以再生,但是沒有現代醫學的輔助,這個過程就會變得不可預測。


    楚梓墨倒了下去,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隔壁就是蘇晗。


    楚梓墨吃了一驚,翻身而起,但房間裏沒有其他人。


    楚梓墨稍稍鬆了一口氣,這時候房門被一個護士推開,她先是一愣,然後微笑道:“你醒啦?精神還不錯。”


    楚梓墨指著蘇晗問道:“他怎麽樣?誰送我們過來的?”


    護士邊幫楚梓墨整理床鋪邊迴道:“他傷的不輕,你們是遭遇火災了麽?是一個年輕的姑娘送你們過來的,別擔心,她已經付過住院費了。”


    “年輕的姑娘?龍雪姐麽?”楚梓墨喃喃道,旋即皺起眉頭,她既然能及時把他們兩個送到醫院,就說明一直在暗中跟隨,如果也跟著去了日本,為何玉藻前暴走時不出手?她不知道龍雪有多強,因為從未見她出過手,但作為當年威震三界的雙帝之一,龍雪的實力絕不會弱於楚寒,如果有她相助,蘇晗或許不會受這麽重的傷。


    楚梓墨搖了搖頭,思索無果也就索性不再想,又問道:“他大概多久能好?”


    護士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蘇晗皺了皺眉:“這個不好說,他傷得太重了,屬於重度燒傷,植皮手術都不大可能做,估計以後可能......可能就得在床上度過了。”


    楚梓墨沉默片刻,道:“嗯,我知道了。”


    護士還以為她心中難過,輕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她肩膀:“至少還活著,有許多人救都救不過來,說不定會有奇跡呢。”


    楚梓墨笑笑:“謝謝,我能陪他一會兒麽?”


    護士點點頭,帶上門走了。


    楚梓墨坐在蘇晗床邊,歎息道:“你啊,要是不手下留情,拂衣恐怕已經被封印了吧。”那日蘇晗本有機會把降魔傘刺進玉藻前的心髒,就算玉藻前是在世金仙也得丟了半條命,極度虛弱的情況下被封印進降魔傘的小千世界也不是不可能。


    蘇晗纏滿繃帶的手指動了動,他勉強睜開露在外麵的血紅的左眼,幹裂的嘴唇顫抖著張開,發出嘶啞的聲音:“她...她被封印..了...一千年...我...不忍心...再讓她...不...見天...日...”


    楚梓墨哽咽道:“值得麽?如果你死了,值得麽?”


    蘇晗喉嚨裏發出“嗬嗬”的難聽笑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楚梓墨眼眶紅紅的,聽得這話卻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真的改信佛了?”


    蘇晗咽了一口唾沫,艱難地說道:“如...果佛...能抹除...她的...怨恨...我...願意...信他。”


    楚梓墨剛要說些什麽,卻忽然覺得背後一陣寒涼,但轉身望去卻沒見異常,她皺了皺眉,起身把窗戶關嚴。


    醫院停車場的角落裏,一團黑霧翻滾,而後凝成人的輪廓。


    “天尊......”


    高空之上,兩個人正俯視著臨江市醫院。


    龍雪看著那團黑影消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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