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玲躺在書房裏的沙發上,冬日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扇上新安裝的玻璃照射進來,照得她的臉暖洋洋的,又昏昏欲睡地打起瞌睡來。相比將人照得纖毫畢現的鏡子和在寒冬臘月擺上餐桌的蔬菜,長生最滿意的就是趙大玲用了幾個月時間,終於成功做出來的玻璃,比細棉紙和絹紗不知好了多少倍,不但冬日裏保暖不漏風,更重要的是又通透又明亮,屋子裏再也不會昏昏暗暗的了。第一批玻璃安到了皇宮、相府和孩子們的學堂裏,效果非常好。下一步,趙大玲要建立大規模生產玻璃的玻璃廠,爭取在兩年內,讓大江南北,家家戶戶都用上玻璃。


    在書案前批閱公文和奏折的長生抬起頭,正看見趙大玲沐浴在陽光中酣然入睡的模樣,嬌美的輪廓鑲著淡淡的金邊,好像她講過的童話裏的睡美人,在等待王子將她吻醒。他起身來到沙發前,拿過旁邊的薄被,輕輕地蓋在她的身上。


    她還是驚醒了,睜開了迷茫的眼睛,歉然地微笑道:“我也不知道最近怎麽這麽貪睡,看書看不了兩頁就困得不行。打擾到你了吧?你接著去忙吧,不用管我。”


    長生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柔聲道:“睡吧,我喜歡你睡在這裏,這樣我從書案後一抬頭就能看見你。我再有半個時辰就能做完,做完了來陪你。”


    趙大玲無聲地笑了,滿心滿意的甜蜜。她拉下他的頭,親吻著他精致得不可思議的嘴角,手也不老實起來。一陣纏綿之後,長生的氣息漸漸粗重。趙大玲笑著推他,“快去吧,不是說還要做半個時辰嗎?”


    長生抓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喘息道:“不行,你惹的禍自己來平。”


    趙大玲咯咯地笑著,好像做了壞事的小狐狸,“我不,我餓了,我要先吃飯。”


    長生悻悻放開她的手,修長的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呀,這幾天吃了睡,睡了吃,胖得這張沙發都快容不下你了。”


    “有嗎?”趙大玲一下子睡意全無,趕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仿佛是圓潤了一些,她憤憤然地一揮手,咬牙宣布,“今晚不吃飯了,我要減肥!”


    長生慌了神兒,“我就是隨便說說,逗你玩呢,你怎麽就當真了。你哪裏胖了?明明瘦得風大一點兒我就得拉住你,生怕你被風吹跑了。”


    趙大玲鬱悶,想當初剛成親那會兒她的誌向是要養胖長生的,為此還特意跟著宮中禦廚苦練了廚藝,隔三差五地親自下廚房,變著花樣地做出營養餐來。半年過去了,長生還是清清瘦瘦的老樣子,自己卻長了不少肉,看來那些好東西一點兒沒糟蹋,都補在自己身上了。


    眼見趙大玲悶悶不樂,長生趕緊一疊聲地告訴外麵準備晚飯,奏折也不看了,陪著趙大玲一起吃飯。二人牽著手進了正廳,下人們早已習慣老爺與夫人這麽親密,因此見怪不怪。兩個人吃飯不喜歡別人在旁邊,不方便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甜膩用餐方式,因此下人擺放完飯菜就都退了下去,還體貼地關上了屋門。


    看著滿桌豐盛的菜肴,都是自己愛吃的,趙大玲頓感饑腸轆轆,明明中午吃得不少,下午又拉著長生喝下午茶吃了自製的玫瑰點心,但是還沒到晚上自己就又餓了。於是剛才還堅定要辟穀減肥的決心瞬間土崩瓦解,她給自己找台階下,“好吧,盛情難卻,我就吃一點點。”


    長生這才舒了一口氣,給她夾了一塊兒鬆鼠桂魚放在她碗裏,“這就對了,飯不能不吃。你一點兒也不胖。再說了,即便胖我也喜歡,摟在懷裏硌手還有什麽趣味。以前你太瘦了,撞到你身上的骨頭,我都會痛。”


    趙大玲紅了臉,嗔怪道:“吃飯呢,飯桌上也能想起床上的事兒。”說著,將夾起一塊油亮的紅燒肉放進長生碗裏,“不能我一個人胖,你得陪我一起胖,我才能安心吃飯。”


    長生一向偏愛素菜,皺眉看著碗裏的紅燒肉,向趙大玲打商量,“隻吃瘦的這邊行不行?”


    趙大玲大度地同意了,她自己也是不沾肥肉的。眼見長生斯文地小口咬著紅燒肉,趙大玲得意地將鬆鼠桂魚夾起來準備放進嘴裏,一股魚腥味兒直衝鼻端,她幹嘔了一下,趕緊放下筷子。


    長生忙過來輕拍著她的後背,又起身倒了一杯溫水給她,趙大玲喝了幾口,才順過氣兒來,再看那盤鬆鼠桂魚,依舊覺得油膩腥氣,揮手道:“端走端走,我受不了這個味兒。”


    長生詫異,“這不是你最喜歡的嗎?廚房的楊媽媽特意做給你的。”


    長生喜歡清蒸的魚,覺得味道天然純粹,但是趙大玲偏愛酸甜可口的鬆鼠桂魚。可是今天不知怎麽了,一聞到魚的味道就讓她覺得惡心欲吐。


    長生關切地摸摸她的額頭,“一定是剛才睡覺著涼了,我去叫郎中來。”說著就往屋外跑。


    “等等,長生。”趙大玲把他叫住,低頭掰著手指頭算日子。


    “怎麽了?”長生越發地緊張。


    “我上次癸水是什麽時候來的?”趙大玲粗心,長生在這方麵卻異常心細,兼有過目不忘的好腦子,所以比日曆還好用。


    “十月初三。”果真,長生記得清楚,想都沒想就答出來了。隨即他吃驚地張大嘴巴,朝堂上侃侃而談,如行雲流水一般的顧相此刻說話都結巴了,“今,今天是臘,臘月二十一,你……你一直沒來癸水。”


    長生圍著趙大玲團團轉,驚喜中帶著克製,既期待,又不敢顯得太迫切,搓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求證,“這是……有了?”


    趙大玲也不敢確定,她的癸水不準,有時一個月,有時兩個月,因為這個之前還詐和過一次,弄得盡人皆知,長生歡喜著準備當爹,把全府上下都動員起來。結果沒過兩天癸水來了,趙大玲隻能紅著臉告訴他自己搞錯了。這一次趙大玲決定謹慎些,別再讓長生空歡喜一場。


    長生很喜歡孩子,屬於少有的對孩子超級有耐心的那種男人。昨天他和趙大玲剛參加了大皇子的百歲宴。三個月前柳惜妍誕下了一個男嬰,起名蕭珣,這是蕭翊的第一個孩子。一個皇子不單是血脈的延續,更象征著國運的亨通,因此百歲宴極為隆重。宴會上柳惜妍還特意讓趙大玲抱了抱虎頭虎腦的大皇子,悄聲對她道:“給你添添喜氣,你跟顧相也成親半年了,有動靜沒有?”


    趙大玲紅著臉衝柳惜妍搖搖頭,“還沒有。”


    柳惜妍嗔怪道:“早不找我!迴頭我讓宮裏號稱千金聖手的何禦醫去相府給你診診脈,好好調理調理。”


    抱著這個沉甸甸的小肉團兒,趙大玲喜歡得心都要化了。長生遠遠地看了,也露出欣喜的笑容,不過卻沒有靠前。起因是初為人父的蕭翊在得知貴妃誕下皇子後說了一句讓文武百官都歎為觀止的話,幾年後還有人清楚地記得,年輕的帝王在金鑾殿上激動地對著當朝宰相說:“小顧,朕覺得這個孩子肯定不像朕,像你。”


    蕭翊的本意是不像我這麽有勇無謀,而是像你一樣聰慧多謀,博學多聞,卻在激動之下隻說了半句話。眾人的目光“唰”地射向站在百官最前列,麵無表情的顧相。


    事後蕭翊後悔得恨不得抽自己,幾次在朝堂上強調,“朕於後宮事務上一向親力親為。”


    因著這個笑話,長生刻意迴避,讓人調侃皇帝的兒子像宰相終歸不是件好事兒。不過大大咧咧的蕭翊早把之前的事拋在腦後,把胖小子抱過來塞到長生懷裏,“小顧,顏顏是我兒子的幹媽,你這個幹爹躲不掉,以後我兒子的才識學問就全靠你教導他了。這隻是個先頭兵,後麵的孩子也都歸你教。”


    長生低頭看著倚在他懷裏津津有味地啃著自己小拳頭的胖娃娃,一下子想起了他的父親曾經就是蕭弼和蕭翊的老師,而如今蕭翊的孩子將來肯定是他的學生。冥冥中仿佛一切都是注定的,命運的輪迴,身份的轉換讓人唏噓不已。


    同時他雖然一樣將現在的蕭翊當做榮辱與共、肝膽相照的好友,但卻清楚地知道麵前的這個人是阿翊的軀殼裏的一個現代靈魂,是跟阿翊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而懷中的孩子從血脈上來說是秉承了阿翊的血脈,他既是蕭翊的孩子,也是阿翊生命的延續。所以對這個孩子,長生從心底就覺得親近。


    胖娃娃不啃拳頭了,從嘴裏拿出啃得濕漉漉的小手,黑曜石一樣的眼睛專注地看著長生,忽然咧嘴笑了,露出尚未長出牙齒的粉色的牙床。長生眼眶一熱,對著孩子露出了慈愛的笑容。大皇子也異常喜歡長生,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倚在他懷裏睡眼朦朧。


    長生抱著大皇子時臉上溫柔的神情刺激了趙大玲,她比以前更加渴望有一個她和長生的孩子,渴望他們的孩子會有和長生一樣秀美精致的眉眼,會有他那樣堅韌的心性和過目不忘的聰慧。


    郎中很快來了,診脈之後,一張臉笑成花兒,“恭喜老爺,夫人有喜了,隻是時日尚淺。”


    長生瞬間濕潤了眼眶,紮著兩隻手想過來擁抱趙大玲又怕傷到她,手足無措又欣喜若狂的樣子讓趙大玲又心疼又好笑。郎中領了一個大大的紅包退下後,趙大玲拉過長生的手環著自己的腰,“傻瓜,哪兒就碰不得了。我身體好,小東西肯定也結實著呢。”


    “不要把話說得這麽滿。”長生語帶責備,拉著趙大玲的手拍過檀木的椅背才踏實。這還是趙大玲告訴過他的,不要把諸如,“我身體好,肯定沒病。”之類的話說出來,按照迷信的*說得太滿了不好。萬一不小心說了,就要敲敲木頭,破了這個咒。當時長生還覺得好笑來著,說是無稽之談。如今竟然也跟著迷信起來。


    長生圍著趙大玲團團轉,一會兒倒水,一會兒盛粥,又嫌床上的被褥不夠軟,讓人進來全部換新的。趙大玲斜倚在床上,看著進進出出忙碌的他,撫著目前還平坦的腹部,笑得心滿意足。


    於是第二天,早朝的文武百官發現顧相沒上朝。眾人看向龍椅上的皇帝。唉,聖上又要撓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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