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卻沒有像趙大玲希望的那樣能將她放出山穀,隻點頭道:“如今朝局不穩,蕭翊也是上躥下跳,本宮不得不防。待局勢安穩之後,本宮再親自來接姑娘。這期間,就請趙姑娘暫且在這裏小住,盡快幫助本宮製造出槍支來。”


    趙大玲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這個地方是否安全?在這裏製造槍支會被人發現嗎?”


    蕭衍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嗤笑道:“告訴你也無妨,這裏處於山穀之中,層巒疊嶂,從外麵根本找不到出口。你就安心在這裏待著吧。若能造化槍支來,本宮自有重賞。若是造不出來……”蕭衍冷哼了一聲,答案不言而喻,造不出來就得死唄。


    趙大玲伸出手臂,黑色袍子的袖子很寬鬆,袖籠後折,露出了鞭痕累累的手臂,雪白的肌膚上道道血印猙獰刺目,她苦笑,“隻怕我活不到造出槍支的那一日呢。”


    蕭衍皺了皺眉頭,他已經從馬威的嘴裏得知潘又斌隻顧淩/虐人犯,不顧大局的事兒,對潘又斌生出幾分不滿,平日裏有這見不人的癖好就算了,關鍵時刻竟然如此不分輕重。他當下沉吟道:“潘又斌是下手重了,既然趙姑娘已經決定襄助本宮,本宮自會告訴潘又斌不再為難你。”


    蕭衍走後,趙大玲一灘爛泥一樣倒在了被褥上,她身上的傷口火燒火燎的痛,還要提著精神說了那麽多的話,此刻已然是精疲力竭。剛才蕭衍提到潘又斌的時候眼中的厭惡一閃而過,卻被趙大玲捕捉到了。還有那個叫馬威的文書對潘又斌也不是那麽恭敬,但凡心智正常的人,對潘又斌這種施/虐變態的行為都會多少感到厭惡。趙大玲拚了自己挨鞭子,讓他們親眼看到潘又斌的暴戾和瘋癲,成功地讓他們對潘又斌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為了製造出槍支,蕭衍迅速搜集了大量的鐵器,在趙大玲的授意下,山穀中的一片空地上很快建起了巨大的熔爐,蕭衍把自己的親兵都動用了,那份熱火朝天的景象讓趙大玲不禁想起了自己那個時空裏曾經紅極一時的大煉鋼鐵的運動。


    趙大玲支撐著殘破的身體畫了好多張槍支的圖紙,每一個零部件的尺寸都標注詳細,然後交給了呃山穀裏的工匠。安嬤嬤送來了水和飯菜,趙大玲累得手都抬不起來,隻閉目無力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想吃任何東西。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安嬤嬤對趙大玲頗為憐惜,“你不吃東西身上的傷如何能好?”


    安嬤嬤不但照料她,還幾次三番地安慰她,提醒她如何應對潘又斌,趙大玲對她很是感激,聽了她的話,費力地支起上半身,斜倚在牆壁上,安嬤嬤把一個枕頭放在她腰後,還小心地避開了她後背的傷口。


    趙大玲喝了半碗粥,又吃了大半個饅頭,果真覺得恢複了些力氣。她對著越來越熟悉的安嬤嬤自然而然地問:“安嬤嬤,你也是被蕭衍和潘又斌關在這個地方的嗎?”


    安嬤嬤收拾碗筷的手一頓,緩緩道:“小姐死後,我在這裏替小姐守墓。我留著這條命就是在這裏守我家小姐的。”


    趙大玲不明所以地看向安嬤嬤,“你家小姐是誰?”


    提到小姐,安嬤嬤低下頭,聲音中帶著哽咽,“我家小姐是天底下最溫柔最善良的女子。老爺和夫人從小捧在手心裏長大的,誰料卻嫁給了一個不是人的畜生。”


    “文思瑤?”趙大玲一下子想起了這個名字,長生曾對她說過,潘又斌娶了定遠侯的女兒文思瑤,而能擔得起“畜生”之名的除了潘又斌還有誰?可惜成親不過三個月,文思瑤便染時疫死了,文遠侯夫婦連女兒的屍首都沒見到,趙大玲不無遺憾道:“聽說文小姐是京城中有名的賢淑秀雅的女子。隻可惜染了疫症,慶國公府說是怕屍身帶有疫毒,送到城外疫所焚燒掩埋,如今墓地裏葬的是她的衣冠。”


    “慶國公府裏主子加上仆役好幾百人,誰都沒染上時疫,單單小姐一個人染了時疫嗎?”安嬤嬤悲憤難抑。


    趙大玲自然明白嫁給潘又斌能有什麽好結局,她心裏不好受,歎息一聲,“文小姐命真苦。潘又斌不知虐死了多少人,沒想到他連自己的夫人也不放過。”


    安嬤嬤眼中是雪亮的恨意,兩年了,小姐的遭遇如同巨石壓在她心頭,此刻忍不住向趙大玲傾訴,“兩年多前小姐滿心歡喜地嫁到慶國公府,開始那畜生對小姐也還好,小姐還很高興。可是府裏隔不了幾天就會死人,總是有屍首抬出,我偷著問了,說是得急症死的丫頭小廝,送到西郊的莊子裏埋了。我們小姐也沒太在意,以為是巧合。誰知不過一個月,那畜生就看上了小姐的陪嫁丫鬟秋兒,小姐雖然舍不得,但又怕新姑爺不高興,就給他了,當晚秋兒就被他打死了。小姐這時才明白以前的那些抬出去的下人是怎麽死的。小姐哭腫了眼睛去與他理論,那畜生竟然打了小姐,從那以後那畜生變本加厲,三天一頓拳腳,五天一頓鞭子,打得小姐渾身是傷。可憐我家小姐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卻在慶國公府裏受這種罪。我勸小姐迴娘家,小姐怕老爺夫人知道了難受,便自己咬牙忍了。成親不到三個月,那畜生不知為了何事,發瘋一樣鞭打小姐,用的鞭子鞭稍綴著鉛塊兒,我家小姐就被那畜生活活鞭打死了,死的時候渾身是血,眼睛都閉不上。”安嬤嬤舉袖拭淚,淚水卻越流越多,壓抑了許久的悲憤終於爆發出來,“那畜生怕老爺追究小姐的死因,便謊稱小姐是染了時疫死的,他當然不敢讓老爺看到小姐的屍首,就說已經拉到疫所燒了。其實小姐就葬在外麵山穀中的一棵大榕樹下。潘又斌擔心他打死小姐的事兒泄露出去,便將小姐陪嫁的丫鬟都打死了,就剩下我一個老婆子,我說我要陪著我家小姐,替小姐守墓,他便將我關在這山坳裏。這個山坳裏還養著不少人,有時我也跟著打打雜。我一把年紀了,不怕死,但是我不甘心啊,我家小姐死得太慘,太冤枉。我隻想著有朝一日,能將小姐的屍首交給我家老爺,讓他替我們小姐報仇。”


    趙大玲心軟,聽不得這麽悲慘的故事,也跟著抹眼淚,“我聽說定遠侯夫人知道女兒的死訊,當時就暈過去了,後來臥病不起,沒多久就去了。定遠侯鬱鬱兩年,從未釋懷。”


    “原來夫人已經去了!”安嬤嬤哭得更兇,“這下小姐可以和夫人團聚了。”


    趙大玲想起了友貴家的,又想起了遠在現代的媽媽,陪著安嬤嬤哭了一通。還是安嬤嬤先勸的她,“你也是個苦命的孩子,遭了這麽多的罪。嬤嬤答應你,若是將來能走出這個山坳,一定把你的那個鐲子交給你娘。”


    雖然安嬤嬤沒有明說,但趙大玲聽她那意思,自己是沒戲活著出去了。這下,趙大玲哭得更兇。哭夠了的趙大玲想起一個一直困擾她的問題,“安嬤嬤,我問你一件事,為何姓潘的那個禽獸每次鞭打我都叫我‘賤人’?他也這麽罵過你們小姐嗎?”


    安嬤嬤擦擦眼淚,皺眉道:“我記得他每次鞭打我們小姐,也會這麽罵她,可我家小姐冰清玉潔,絕對不會做出有違婦道的事兒。後來正逢已故慶國公夫人的忌日,姓潘的禽獸喝醉了,小姐問他國公夫人是怎麽死的,他才說出來他七歲那年,慶國公當著他的麵鞭打死了國公夫人,還一邊打,一邊罵他娘是‘賤人’,他看著他娘倒在血泊裏,再也沒起來。大概他也是那時受了刺激,所以他每次鞭打女人的時候,也會大罵‘賤人’。”


    原來潘又斌的童年陰影是這麽來的,再聯想到他說的背叛夫君與別人有染,皇上的權勢什麽的,趙大玲也能想出一個大概,八成是天家的一個醜聞,皇上是慶國公的姐夫,而慶國公懷疑姐夫和自己老婆有染,於是當著兒子的麵打死了她。趙大玲又問了安嬤嬤關於慶國公府的一些事兒,從安嬤嬤那裏得知潘又斌的老爹潘玨對這個兒子很冷漠,平日裏也說不上幾句話,父子關係很僵。


    正說著話,突然外麵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轟響,好像滾滾的雷聲轟鳴,整個大地都在震動。趙大玲在安嬤嬤的攙扶下掙紮著站起來。石室門打開,幾天沒露麵的潘又斌帶著幾名神色呆滯,眼眸發綠的死士進來。他上前用刀架在趙大玲脖子上,“有人要硬闖進山穀,肯定是蕭翊和顧紹恆想來救你,隻是不知道他們如何找到這個地方來了,還不知用了什麽妖法,把山穀弄出一個豁口出來。”( 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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