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最終做主,同意了柳惜妍和晉王的親事。其實也不能叫親事,侍妾是連娶親都不用的,不過是挑個黃道吉日,將人悄無聲息地用一頂小轎抬到晉王府就算了事。


    柳禦史一開始並不同意,禦史府出了一個女兒做侍妾就夠丟臉了,再出一個,同僚會如何看他?奈何老夫人心疼孫女,一力堅持,柳禦史終究拗不過老夫人,也沒抗住梅姨娘的眼淚,無奈之下隻能撒手不管。


    老夫人一視同仁從自己的體己裏掏了兩千兩銀子給三小姐辦嫁妝,雖說是侍妾,但嫁進的是晉王府,老夫人的意思是還是要按照京城中官宦人家嫁女兒的嫁妝來準備。


    籌備嫁妝的事都落在了梅姨娘身上,這些日子梅姨娘忙得腳不沾地,四小姐不必說了,那是要大大操辦的。二小姐和三小姐同時出嫁,明麵上嫁妝規格都一樣,暗地裏梅姨娘對自己的女兒當然盡心竭力,對二小姐那邊不過是敷衍著不太難看就罷了。這一年多來花容堂和雲裳堂賺了不少銀子,梅姨娘數錢都數到手軟,這會兒自然是都用在了柳惜妍的身上。梅姨娘的想法很樸素,柳惜妍子在名分上已經沒有了,更是要在嫁妝上找迴顏麵,於是光新衣裳就讓自家的雲裳堂做了好幾十身,春夏秋冬都預備好了,大毛的衣裳就有五件,足夠柳惜妍穿上好幾年。


    柳惜妍終於得償所願,心滿意足地準備做蕭翊的新嫁娘,她的婚事多虧了趙大玲,因此對這個朋友尤為感激。趙大玲從柳惜妍這裏取出這一年多掙的銀子,數了數足有五、六百兩,對於普通人家來說絕對是一筆不少的財富。她拿出二十兩銀子向禦史府贖出了友貴家的和大柱子作為家生子的賣身契,當家的梅姨娘自然毫無異議,老夫人也沒有難為她們一家人,於是在官府處登了記,重新領了戶碟,她們一家便是徹徹底底的自由人了,再也不是誰的奴仆。


    趙大玲一早就托田氏用二百多兩銀子在晉王府東側的貓耳巷裏買了一所三進院的小宅子,又給了田氏五十兩讓她幫著置辦屋裏的家具和日用品。宅子的正門與晉王府的院牆僅一街之隔,方便晉王府將這間宅子納入保護圈之內。一家人很快地搬了進去,屋裏一應的東西田氏都給打點齊全了,雖不華貴,但溫馨舒適。友貴家的跟做夢一樣,沒想到這輩子終於住上了屬於自己的房子。


    出府的時候,趙大玲去拜見了老夫人,這也是上次跟老夫人開誠布公談過後兩個人第一次見麵。撕開了母慈女孝的虛偽麵紗,兩人之間不過是利用的關係。雖然如此,趙大玲還是誠心誠意地感謝老夫人這些日子以來對自己和家人的關照。老夫人也不再假扮慈愛的老幹媽,目光銳利地盯著趙大玲,緩緩道:“如你所願,我已經做主將妍兒給了晉王做妾,也放你一家人離開。雖然我不希望柳府有需要晉王庇護的那一天,但是如果真有翻天覆地的波動,晉王和你都要記得今日柳府的恩情。”


    趙大玲鄭重點頭應下,跪地磕了三個頭,拜別了老夫人。走出禦史府的那一刻,趙大玲感到猶如獲得了新生一般。她迴首看著這座宅院,一年多前她從異世穿越到這裏,她經曆了底層仆役的卑微和屈辱,也收獲了彌足珍貴的親情和愛情。如今她終於走出了這個院子,隻覺得自由是如此的可貴,連府外的空氣吸入肺腑都是香甜的。


    柳惜慈和柳惜妍是在同一天離府的,這個月的好日子就剩下這麽一天,慶國公府不過是派來一頂青布帷的小轎子,跟著兩個趾高氣昂,鼻孔朝天的嬤嬤。柳惜慈穿一身暗粉色繡四喜如意紋的衣裳當做嫁衣,顏色不鮮亮,顯得灰撲撲的。她哭哭啼啼地拜別了老夫人和汪氏,坐進潘府的轎子中。汪氏為柳惜慈選了八個伺候的丫鬟和四個婆子隨她去潘府,但潘府的兩個嬤嬤冷笑道:“國公府的規矩,妾侍跟前隻能有兩個丫鬟,自己還是伺候人的呢,犯不著要這麽多底下的人伺候著。我們世子爺還特意吩咐了,服侍的丫鬟帶兩個就夠了,再帶上你們府上的仆役顧紹恆。”


    柳惜慈央求了半天,對方毫不通融,最終無奈下,柳惜慈隻帶了染墨和暈朱兩個貼身的大丫頭,好說歹說下又帶上了奶娘胡媽媽。


    相比潘府迎親的簡陋,晉王府這邊卻是誠意十足。妾侍本不需要新郎親自來,晉王蕭翊卻穿戴一新,騎著高頭大馬來迎親了,帶著足有上百人的龐大迎親隊伍和一個吹鼓班子一路吹吹打打地進了禦史府,引得整條街的人出來觀看,孩子們更是跟過年一樣,一直跟在迎親隊伍後麵看熱鬧。


    柳惜妍雖然不能穿紅色嫁衣,但是一身桃花粉色繡百花飛蝶圖案的彩緞錦衣分外華貴打眼,麵上畫著桃花妝,真是燦若桃李,閉月羞花,眉心一點紅色的花鈿更顯出新嫁娘的喜慶。蕭翊看著美若天仙的柳惜慈,樂得合不攏嘴,自從進了禦史府的大門,嘴就一直咧著。雖說不能跪拜嶽父嶽母,但蕭翊還是向老夫人,柳禦史和梅姨娘幾人行了晚輩禮,唬得梅姨娘不知往哪裏躲閃。


    迎親當日卻發生了一起意外事件,晉王欣喜之下燃放了煙花爆竹,卻點燃了外院廚房,瞬間著起了熊熊大火,將廚房和附近的柴房都燒為灰燼。柴房中的一名仆役不幸葬身火海,一命嗚唿。


    潘府的轎子抬迴了哭了一路,麵目紅腫的柳惜慈,卻不見潘又斌誌在必得的顧紹恆。一問,人死了。潘又斌對如此無恥而又明目張膽的把戲感到異常憤怒,拍案而起怒道:“竟敢在本世子麵前玩這樣的花招,老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結果潘又斌收到禦史府送來的一付燒焦的骨架。柳禦史親自上門致歉,再三聲明禦史府是無辜的。起火原因是晉王府的人燃放煙花炮竹,一個竄天猴落在外廚房房頂的草坯上。柳禦史說完看著潘又斌,一副“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的無奈神情。


    潘又斌打發走了柳禦史,第一件事就是提著馬鞭進了柳惜慈的屋子,直打得柳惜慈滿地打滾,慘叫連連。潘又斌是個中老手,自然知道折磨人又不見傷痕的法子,柳惜慈露在外麵的手和臉都幹幹淨淨的,但是衣服下麵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卻是傷痕累累。


    自那日後,原本青春年少的姑娘就成了目光呆直,戰戰兢兢的婦人,聽見潘又斌的名字都會嚇得如同一灘爛泥一樣堆在地上起不來。不過好在二小姐並不出眾的樣貌引不起潘又斌多大的興趣,平日裏連柳惜慈的門都懶得進。唯一想起她來就是讓她說說禦史府裏顧紹恆的事兒。柳惜慈對一個下奴能知道多少,不過是搜腸刮肚,外加自己杜撰一些罷了。


    被耍了的潘又斌找到太子蕭衍,一拳捶在桌子上,“該死,蕭翊那小子是拿我當猴耍麽?這麽明目張膽地搶我的人!我說他怎麽像模像樣地帶著那麽多人去迎親,還真道他是稀罕柳家那個三小姐,卻原來玩了這麽一手金蟬脫殼。”


    蕭衍被最近朝堂上的事兒弄得焦頭爛額,蕭翊大展拳腳,不但皇上器重他,一幹朝臣除了自己的擁躉者以外,幾乎都開始說蕭翊的好話,形勢已經呈現逆轉之勢,這樣下去可是大大的不妙。最讓他鬱悶的是,這幾日他還莫名其妙地損失了一個地下錢莊,自從工部尚書杜如海落馬,這個錢莊可是自己最主要的經濟來源,一年能有個幾十萬兩銀子的進項,卻不想被人給端了。雖說沒有揪出自己來,但損失巨大,實在是讓蕭衍窩火。心煩意亂的蕭衍沒好氣地瞥了潘又斌一眼,“整日不見你做什麽正事,隻一心惦記著那個官奴。”


    潘又斌仍是憤憤,“這如何就不是正事了,蕭翊得了顧紹恆,又有趙大玲那丫頭幫襯著,可不是如虎添翼了麽!以前還顧忌著人在禦史府,要碰頭也得偷偷摸摸的,如今把人悄沒聲響地弄到他王府裏,謀劃起來更方便了!”


    蕭衍也皺起了眉頭,“也是本宮失策了,留著顧紹恆恨不得引蕭翊上鉤,讓他觸犯父皇。誰知道他們兩個倒都忍了下來。如今顧紹恆連姓氏家名都不要了,寧可從今以後隱姓埋名。早知如此還不如及早殺了顧紹恆,也好過放虎歸山,為蕭翊所用。”


    說起這件事來潘又斌也是懊惱不已,“還謀劃著咱倆一人一個呢,你得那異世者趙大玲,我得顧紹恆,如今可倒好,倒是一人一個了,可惜不過是柳成渝的兩個賤丫頭。你那個還好些,好歹模樣周正。我這個粗眉粗眼的,看著就讓人生氣。”


    蕭衍想到柳二小姐那張牌九臉暗自慶幸,幸虧沒砸在自己手裏,隻能滿懷同情地拍拍潘又斌的肩膀,“你也悠著些,畢竟是禦史的女兒,別給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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