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玲平靜道:“將三小姐許配給晉王蕭翊為侍妾。”


    “這不可能!”老夫人斷然拒絕,“柳府已經出了一個侍妾,不能再出第二個。”


    “三小姐已經不能再嫁給別人了,不嫁給晉王,便隻能孤苦一生,她雖是庶出,卻是您的親孫女,您隻當可憐可憐她?”趙大玲懇切道:“晉王對三小姐也是一片癡心,您知道的,晉王一向與太子和潘又斌不睦,明知柳府已與太子一心,他卻仍以親王的身份參加了那日您的壽宴,不過是為了能夠見三小姐一麵以慰相思之苦。”


    老夫人心有所動,但仍犀利地指出,“晉王殿下來府中,隻怕不是為了隻見三丫頭那麽簡單吧。以往他多次打著仰慕二丫頭才名的幌子來府中與顧紹恆匯麵,每迴都是你在幫著打掩護吧。如今又說愛慕上了三丫頭,他到底有幾分真心?”


    趙大玲不料老夫人如此明察秋毫,隻能實話實說道:“義母明鑒,之前晉王殿下確實對二小姐有利用之心,但是我可以打包票,他對二小姐並未動心,但是對三小姐是真真切切地放在了心上。你何不成全這對有情人?這門親事看似上不得台麵,實際上卻是有利無弊的。”


    老夫人沉吟片刻,“如何個有利無弊?難道此舉不會惹惱太子殿下,讓太子以為柳府用三丫頭向晉王示好嗎?”


    趙大玲趕忙解釋道:“三小姐因為與晉王私會,壞了閨譽,柳府因此隻能將三小姐送給晉王為侍妾,這樣處置太子也無話可說。一來因為潘又斌和二小姐的事情鬧得更加沸沸揚揚,他都娶了二小姐為侍妾,有那一對兒比照著,三小姐許給晉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二來,如果三小姐許做晉王側妃,太子會覺得柳府立場不定,但三小姐隻是為妾,太子隻會認為是晉王的一段風流韻事而一笑置之,不會放在心上。來日太子順利登基,即便不容晉王,也不會為難一個王府侍妾的娘家。”


    趙大玲左右看了看,再次確定屋裏隻有她和老夫人二人,方直白道:“但是,如果朝堂上有什麽變數,太子的擁躉者必會受到株連清算。這個時候,以晉王對三小姐的喜愛,以及他對柳府將三小姐許配給他而生的感激之情,必能讓他庇護柳府不受衝擊。”趙大玲直視著老夫人,“柳府用三小姐這麽一個沒有作用的死棋,換來一條隱秘而不被人注意的退身之路,是不是一樁極其劃算的買賣?”


    老夫人看了趙大玲許久,歎息一聲,“你果真是個放廚娘的女兒嗎?”


    趙大玲垂下頭,沒有正麵迴答這個問題,隻是誠懇道:“義母,也許您不再相信我,但是我可以發誓,我並非是要柳府身敗名裂,我是害了二小姐不假,那也是夫人和二小姐想陷害三小姐在先,我不過是幫著三小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今柳府除了名聲不太好聽,並沒有實質上的損失。四小姐即將加入太子府做側妃,這個姻親關係是無法撼動的。將三小姐打發給晉王為妾,又等於暗地裏搭上了晉王這條船,無論將來如何,柳府都是立於不敗之地。”


    言已至此,趙大玲相信自己已經打動了將柳氏一門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的老夫人。老夫人慢慢地閉上眼睛,沉聲道:“你先下去吧,這件事容我再想想。”


    趙大玲鬆了一口氣,磕了一個頭起來,退了出去。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老夫人幽幽的話語,“潘又斌說了,他要柳府將顧紹恆作為二丫頭陪嫁的奴仆送到慶國公府。”


    趙大玲腳下一滯,雖然她一早知道潘又斌一直惦記著長生,但是親耳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讓她感到恐懼和憤怒。趙大玲恭恭敬敬地向老夫人行禮,“謝謝義母相告。”


    趙大玲迴到長生的柴房時天色已暗,她一把抓住長生的胳膊,焦急道:“長生,潘又斌那人渣要你隨二小姐入慶國公府。”


    長生不以為意,平靜道:“他向柳府求親,我就料到了會有這個條件,本來太子娶四小姐時也可以讓我到太子府,他是連這兩個月都等不及了。”


    趙大玲埋怨長生,“你一早知道怎麽都不告訴我?”


    長生微微牽牽嘴角,拉她入懷,“我不想你擔心。”


    趙大玲怎麽能不擔心,一想到潘又斌那雙冷血的眸子就感到遍體寒涼,她抱緊長生,生怕一撒手他就會消失不見,“長生,我剛才向老夫人擺明了利害關係,讓她把柳惜妍嫁給蕭翊做侍妾,如果能成的話你就到蕭翊的晉王府吧。”


    長生垂下眼簾,“柳府如今成了太子一黨,他們不敢得罪潘又斌,況且即便蕭翊提出了這個要求,柳府答應潘又斌在先,也會迴絕蕭翊的。”


    趙大玲的心又揪起來了,聲音都幹巴巴的,“那你說怎麽辦?”


    長生微微一笑,“若是我死了,潘又斌自然就得不到我了。”


    好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趙大玲猛地離開長生懷抱,麵色蒼白地瞪大了眼睛看他。長生知道嚇到她了,後悔不迭,趕緊握住她冰冷的手,用自己手掌的溫度去焐熱她,“假的,假的,你別怕,咱們好好謀劃,使一‘金蟬脫殼’之計,徹底斷了潘又斌的念想。”


    趙大玲這才唿出一口氣來,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了,她掄起拳頭捶在長生的胸膛上,“以後把話說清楚了,不帶這麽嚇人的。”


    長生自知理虧地由著她打。趙大玲每捶一下就要教訓長生一句,“不許在我麵前說死啊活啊的話,你不忌諱我忌諱,我隻告訴你一句,上天入地我都會跟著你的,這輩子你別想甩開我。”


    趙大玲想起了上次長生受傷時自己那種無助又心痛的心情,聲音都哽咽了,“我們都好好活著好不好,活到七老八十,活到滿頭白發,活到兒孫滿堂。等到走不動了,我們就手拉手一起死。在這之前,我們努力地活著,哪怕再艱難也要為對方活下去。”


    長生動容地捧起她的臉,親吻掉她麵頰上的淚珠,他曾經那麽接近死亡,是她的愛意支撐著他活了下來,也必將支撐他走出現在的困境,帶給她全新的生活。


    離得近了,長生看到趙大玲微腫的麵頰,錯愕地伸手撫上去,“這是怎麽了?”


    趙大玲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臉,想咧嘴給他個微笑卻牽動了腫痛的臉,輕輕地“嘶嘶”了兩聲才掩飾地扭過頭,心虛道:“不小心撞牆上了。”


    長生從木墩上拿起屋裏唯一一盞油燈,舉起來照她的臉,趙大玲躲閃著不讓他看,被他用另一隻手臂箍住了腰肢,並繞過她的腰將她的兩隻手禁錮住身體後方。這是他第一次對她用強力,長生再瘦也是成年的男人,真用了力氣自然是趙大玲抵擋不了的。趙大玲被他完全圈在懷裏,前胸緊緊抵著他的胸膛,手腕被握得有些痛,隻能放棄了掙紮,由著他端詳自己的臉。即便油燈的光線昏黃,但仍可以看到趙大玲一側白生生的臉上明顯的五根指印。長生一下子抿住嘴,眼圈迅速紅了起來,默默地放開了她。


    趙大玲嚇壞了,她還從沒見過長生這個樣子,他自己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時候都沒有哭過,卻因為她挨了一記耳光而紅了眼眶。她搖著長生的胳膊,“長生,我沒事兒的,真的,我是故意挨的這一下。汪氏衝進來衝我揮掌的時候其實我能躲開,但是我為了引她說出實情給老夫人聽,便沒有躲。”


    長生不願她看見自己的眼淚,扭過頭去,用手迅速地抹了一把。


    趙大玲以為長生不理她了,急得抓耳撓腮,圍著長生團團轉,“長生,你要是生我的氣,可以罵我,但是不要不理我。”她抓著他的手,“要不你在這邊再給我來一下,讓我兩邊臉對稱了。”


    長生抽出自己的手,趙大玲又纏上來,“好長生,別不說話,你說嘛,要我怎樣你才不生氣?”


    趙大玲叫了好多聲“好長生、乖長生”,連自己都覺得肉麻,才將長生哄過來,沙啞著聲音道:“下次不要讓別人再打到你。”


    趙大玲小雞啄米一樣點頭,指天賭地地發誓絕不讓別人再碰自己一根手指頭。長生湊過來,捧起她的臉,用手指輕輕摩挲著,心疼地問:“還疼嗎?”


    按照趙大玲以往的漢子風格,是想搖頭來著,但是想了想還是決定借機撈點兒實惠,她醞釀了一下情緒,做捧心狀,有氣無力地皺著眉頭,“疼,火辣辣的脹痛。”


    長生慌了神,“我給你打些涼水來。”趙大玲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你給我吹吹就好了。”


    長生聽話地重新坐在她的身邊,捧起她的臉,嗬氣如蘭地吹著她的麵頰。趙大玲眯著眼偷看他如畫的眉眼,鼓起的嘴和認真的神色,忍不住扭頭衝著他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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