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貴家的興奮地立刻就開始找布找繡線,從箱子裏拿出一小卷兒細白布,時間長了,顏色都有點兒發黃。趙大玲幫著把一小把兒紫色的繡線捋直了,“明天我再給你找些好布料和好絲線來,這樣繡出的帕子才漂亮。”

    “不用,我迴頭去你李嬸子和林嬸子那兒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絹布和彩色的絲線。再找三小姐院裏的丫頭要幾個時新的花樣兒,我們老姐兒幾個一起繡,繡好了給你拿出去賣錢。有銀子大家一起賺嘛!”友貴家的開始展望美好未來,動力十足。

    趙大玲也挺高興,既為友貴家的找到事兒做,又能通過這種方式將銀子交到友貴家的手裏,還能幫助她重迴幾個老姐妹的社交圈,簡直是一舉三得。

    友貴家的已經飛針走線,開始給細白布鑲邊兒。趙大玲輕輕退出正屋,踏著月色來到廚房旁邊的柴房。鐵蛋和胖虎他們幾個迴家吃飯去了,隻剩下大柱子還在跟著長生念《論語》。清脆的童聲從柴房內飄出來,“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

    大柱子念完迷惑地問:“姐夫,剛才你講過前半句是孔子的學生說的‘雖然貧窮卻不諂媚奉承。雖然富有,卻不傲慢自大。’我覺得已經夠好了,為什麽孔子還要說不夠好呢?”

    長生溫潤的聲音在月夜中顯得格外清朗,“貧窮時不諂媚,但是如果是覺得別人都看不起自己,因而故作清高,態度倨傲,這實則是一種自卑;富貴時不驕傲,如果這種謹慎謙和是建立在優越感之上的姿態,便不是真正的虛懷若穀。所以孔子說‘這樣是好,但比不上貧窮而仍能長保其樂,富有而仍能崇尚禮儀的人’”

    “窮還會快樂嗎?”大柱子不解地問。

    “《呂氏春秋》有一段話說得很好,‘窮亦樂,達亦樂。所樂非窮達也,道得於此,則窮達一也。’快樂與否隻在本心,不在貧富。一個人要保持自己的心不受外界的幹擾。貧窮時讓你的心不卑微,仍能感受與尋找生活中的快樂和意義,富貴時讓你的心不膨脹,修身養德,才能擁有高尚的情操。”

    趙大玲聽著長生清越如月下清泉的聲音,一顆浮躁的心也平靜下來。她不禁想到自己,那麽忌諱穿別人的衣物,自己覺得是‘不受嗟來之食’的清高,但往深裏想,這是不是也是一種無法坦然麵對的自卑,自傲的根源往往就是自卑,隻是通過極端相反的形式表現出來。這麽看,友貴家的將自卑表達得坦坦蕩蕩,倒是透出一種率真的可愛。

    趙大玲甩甩頭,不再想這個問題,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像長生那樣通透豁達。他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所以才能跳出自己的悲喜,真正能做到內心坦蕩。而自己是俗人一個,每日在意的不過是一家人是否吃得飽穿得暖,再往上追求追求,就是爭取自由,不再仰人鼻息,任人魚肉。“貧而樂,富而好禮”這樣的境界隻能是高山仰止了。

    趙大玲推開柴門,屋裏的長生和大柱子一起抬頭看向門口,見是她,臉上都掛起微笑,讓趙大玲覺得分外溫暖,也不禁笑容滿麵。

    “姐!”大柱子蹦蹦跳跳地過來,拉著趙大玲的手,“我跟跟姐夫讀書呢。《三字經》和《千字文》我都學完了,姐夫在教我《論語》。”

    趙大玲胡嚕他毛茸茸的小腦袋,“那你可要跟你姐夫好好學,不但要把句子都背下來,更要多動腦筋,領悟做人的道理。”

    “嗯!”大柱子重重地點點頭。

    趙大玲拍拍他,“你先迴去吧,我跟你姐夫有話說。”

    大柱子乖巧地收拾了書本,向長生道別後出了柴房。長生含笑看著趙大玲,“本來我還想著一會兒講完這一章節,就送柱子迴去,也正好去找你,沒想到你這麽早就迴來了。”

    趙大玲走過去坐在長生身邊,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愜意地眯起眼睛,“跟禦史府一家女眷吃飯,無聊死了,還得挨個兒應酬著,我都沒有吃飽。”

    長生拿出一個麵卷子遞給她,“剛才大柱子拿來的。”

    趙大玲接過來咬了一口,鬆鬆軟軟的,帶著麵香和淡淡的甜味兒,比那一桌精致的菜肴更覺可口。她把咬了一口的卷子遞到長生嘴邊,長生笑著低頭在她的牙印上咬了一小口。一個麵卷子一人一口地吃完,趙大玲滿足地抹抹嘴,跟心愛的人在一起,即便隻是一個普通的麵卷兒,也吃得異常香甜。

    兩個人依偎在一起說話,長生問她:“晚飯時禦史府的人沒有難為你吧。”

    趙大玲想到兩個人的親事差點兒雞飛蛋打有些悶悶不樂,無精打采地掩飾道:“還好,老夫人還挺和善的,三小姐是我的同盟,就是夫人和二小姐看我不順眼,我不搭理他們便是了。”

    “玉陽真人收你為徒,肯定讓她們嫉恨上了,言語上的擠兌肯定會有,你別放在心上。”長生的聲音有一股讓人心安的力量,緩緩道:“若是提及咱們的親事不合時宜,你也不要跟她們硬頂!先拖延著,隻說如今要潛心修道,不想理會俗

    塵中的事。”

    趙大玲吃驚地從長生懷裏抬起頭,“你怎麽知道飯桌上老夫人提起這件事了?”

    長生笑笑,“本朝一向良賤不婚,老夫人收你為義女,自然不能讓你再嫁給一個下奴。肯定會想著利用你是玉陽真人弟子這個身份,去聯姻一門高門大戶。世族為了保證在權貴中的地位,都是這麽考慮的。”他安撫地拍拍她的手,“你也不用擔心,即便禦史府硬塞給你一門親事,玉陽真人不點頭,這件事也成不了。”

    趙大玲唿出一口氣來,抓過他的手臂圍在自己的腰間,“古人說智者穩坐山中便曉天下事,看來什麽都瞞不住你,連這樣宅門中的小心思你都料到了。”當然,長生再聰明也不可能知道老夫人提起了讓趙大玲做蕭翊的小老婆。趙大玲識趣地沒有提這件事。

    趙大玲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紅燒肉理論,如今這碗紅燒肉都擺在自己麵前,任君采擷。一念及此,趙大玲有些蠢蠢欲動,如此良辰美景,不做點兒什麽都對不住自己。她忍不住湊上去親吻他的麵頰,嘴唇蹭過他的唇瓣,好像被磁石吸引,便再也分不開。

    仿佛一個火苗“嗖”地一下子燃燒開來,清冷的柴房裏溫度節節攀升,長生在本能的驅使下,忘情地將趙大玲緊緊抱住,懷中的身體青春洋溢,帶著原始的誘惑,讓長生陶醉沉迷,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她胸前飽滿的曲線。不經意間,長生修長的手指觸碰到她的胸/部,他仿佛被燙了一樣想後退,卻又貪戀著想要完全的掌控。長生體質偏寒,本是最不愛出汗的,此刻在這種掙紮下,卻生生逼出一身的汗來,如玉的額角都濡濕了。

    感受到他的進退猶豫,趙大玲一把按住他的手,將他的手緊緊地壓在胸前。掌心下的那種觸感帶著不可思議的彈性和柔軟,長生條件反射地收攏了手指,隻想要得更多……

    屋外的大柱子去而複返,在外麵咄咄地敲著柴門,“姐,娘說天色不早了,讓你早點兒迴去睡覺。”

    趙大玲氣喘籲籲地和長生分開,頭發蓬鬆散亂,衣襟也在糾纏中裂開了。她感覺有些腦部缺氧,癔症了一會兒才衝門外道:“我知道了。”

    屋外的大柱子唔了一聲,“那你快點兒啊,娘說了要是一柱香的時間看不到你,她就拿著門栓來拿人。”大柱子傳完話轉身跑走了。

    趙大玲一臉沮喪,雙手捧著腦袋,“都定親了,我娘還跟防賊似的防著咱們兩個。”

    長生臉色通紅地別著頭,不敢看她胸前露出的一片瑩

    白,摸索著伸手替她掩上衣襟。他深吸了幾口氣,平複了急促的唿吸才歉然道:“嶽母擔心的沒錯,畢竟你我還沒有正式拜堂成親,獨/處一室已是有違禮教,剛才是我唐突了,差點兒釀成大錯。”

    趙大玲撅著嘴推了他一把,不滿地嘟囔,“迂腐,咱們都定親了,就差一個婚禮,真出事兒了也在情理之中,怎麽就‘釀成大禍’了?”

    長生神色認真,“嶽母信任我,才讓你每日來見我,若是出了事兒,我可真沒臉見嶽母大人了。”

    趙大玲看向長生,暗橘色的燈光下,他俊美的容顏更顯溫潤,仿佛一塊美玉發出瑩然的光芒。趙大玲心中哀歎,到嘴的紅燒肉又沒吃上。她鬱悶地咬著下唇,“長生,我總覺得不安心。如今成親的事又變得那麽不明朗,我不知道事態會怎麽發展,咱們能不能順利地結為夫妻。要不把生米煮成熟飯,這樣就沒人再能拆開咱們。”

    長生好看的眉毛微挑著,一臉的困惑,“‘生米煮成熟飯’?這又是什麽典故?”

    趙大玲瞥了他一眼,低聲道:“意思是事情已經做成了,不能再改變。用在這個地方就是說把成親該做的事兒做了,咱們的親事就板上釘釘,跑不了了。”

    這迴長生聽明白了,紅暈從脖子漫到臉頰,連耳朵都燒得通紅。過了一會兒,他捏了捏她的手指,聲音雖不大,卻無比堅定,“你不用擔心以後的事,我們一定能正式成親,不用……”他遲疑了一下,還是紅著臉說出來,“不用‘生米煮成熟飯’。一切都交給我,我會給你一個真正的婚禮,讓你能夠正大光明地站在我身邊,接受人們的祝福。”

    趙大玲驚異於長生的信心,因為從目前的狀況來看,他們的將來實在是沒有那麽樂觀。但是莫名的,她就是覺得安心,雖然他消瘦清矍,沒有武藝護身,雖然他身為官奴,無權無勢,但是趙大玲卻相信他能夠為她撐起這片天,帶著她奔向屬於他們的幸福美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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