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梅姨娘低垂螓首,露出一彎細膩潔白的脖頸,“老爺心疼妾身和妍兒,拿這個鋪子貼補妾身,妾身感激不盡。隻是這孫掌櫃實在是一味地掉進錢眼兒裏了。您也看到了,他閨女穿戴得比一般家的小姐都強,還不都是仗著老爺的信任,緊著往自己懷裏摟錢麽。他每月交多少銀子過來,妾身倒是沒有放在心上,妾身隻感念老爺的恩德。但是如果以次充好,賺那昧心錢,豈不是辜負了老爺一番心意。”梅姨娘又哭了起來,“妾身請老爺將鋪子收迴吧,也免得妾身一個婦道人家讓人欺壓哄騙。”

    柳老爺安撫梅姨娘,“給了你,哪有再收迴的道理。既然孫長富這麽急功近利,渾水摸魚,幹脆就讓他別幹了。迴頭我琢磨個合適人選接手這個鋪子。”

    梅姨娘用帕子沾了沾眼淚,鼻尖紅紅的,很是惹人憐愛,“老爺是朝廷的砥柱,妾身可不敢拿這點兒小事兒讓老爺費心。若說是換人打理鋪子,妾身倒是有個人選,妍兒聽五小姐跟前的蓮湘提起過,她哥哥就是個買賣人,在綢緞莊做過,也懂得經營。不如就讓蓮湘的哥哥嫂子試試,好便罷了,不好就索性關了鋪子,再怎麽說也不能為了賺幾個錢就損了老爺的顏麵。”

    柳老爺對誰打理鋪子並不放在心上,隻囑咐了一通一定老老實實做生意,不能讓人落了口實,就將這事兒放下了。

    第二天,梅姨娘就召孫長富的媳婦,也就是蕊湘的娘到府裏,當麵說了這事兒,讓他們及早騰地兒,新掌櫃的下午就去鋪子裏跟他們交接賬本。蕊湘的娘感覺當頭一道霹雷,忙不迭地跪地哀求,卻哪兒還有扭轉的可能。

    胭脂水粉鋪子換了蓮湘的哥哥付大春和他媳婦田氏掌管,孫長福兩口子被老爺打發到鄉下莊子裏務農。幾家歡喜幾家愁,蓮湘自是對趙大玲的感激不已,悄悄塞給趙大玲兩匣子糕餅。

    蕊湘躲在屋裏哭腫了眼睛,新衣服也不敢再穿,老老實實地換迴了以前的舊衣服。因為蕊湘的兄嫂頂了她爹娘的差事,因此把蓮湘恨得要死,因見蓮湘與趙大玲走得近,連帶著也恨上了趙大玲。隻是如今她爹娘敗了勢,沒人再把她放在眼裏。她再找趙大玲的麻煩,被蓮湘一個巴掌賞了去。蕊湘哭鬧不休,梗著脖子罵,吵到了五小姐,罰她在穿堂風的夾道裏跪著自省。五小姐自從上次她在背後說五小姐不如三小姐的話,就對她沒了好感,如今更是對她厭惡至極。

    蓮湘有意助趙大玲重迴五小姐身邊做二等丫鬟。趙大玲可不願意,一來她伺候不了別人,二來她跟三小姐還好多

    合作呢,在外院廚房更方便。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她想每日都能看見長生。所以無論是做五小姐的貼身丫鬟,還是調到三小姐跟前,她都不去,她繼續當她的掃地燒火丫頭,樂此不疲。

    趙大玲將香皂的配方給了三小姐,畢竟她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做大批量的香皂。“你的臉沒事兒了吧。”趙大玲仔細看了看三小姐的臉,“這幾天還是當心些,別吃發性生冷的東西。”

    三小姐摸摸自己光滑的麵頰,“已經好了,我用了你給我的花露和香脂膏,比以前更白細了。”

    “那就好。若是有損你的花容月貌,我可是罪過大了。”經過這些天的交往,趙大玲跟三小姐也隨便了許多。

    三小姐冷笑,“就算一時半會兒好不了,隻有能把孫長富那兩口子撤掉,也是值得的。還是你的主意好,我用薑汁子混著芹菜汁塗在臉上,立刻就紅腫了,那一臉的紅點兒,我爹看了都嚇一跳,他倒沒有多在意我,是怕同僚家中的小姐用了鋪子裏的東西,跟我一樣呢。正好蕊湘那丫頭咋咋唿唿地來獻媚,我爹當時就變了臉色,立刻決定換了孫長富。我娘提了蓮湘的哥哥嫂子,我爹也同意了。如今鋪子有了新掌櫃,又有個新章程,我隻等著鋪子趕緊紅火起來。”

    “蓮湘的哥嫂新接手,鋪子總是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走上正軌,一口吃不成胖子,這個急不得。市場總是需要一段時間來培養的。”趙大玲勸著三小姐。

    “這個我省得,就你嘴裏新詞兒多。我尋思著給鋪子起了名字,以前就是一塊寫著‘胭脂水粉’的木匾掛在大門上,寒摻得很。起個好聽又氣派的名字,也能有個新氣象。這個活兒我可就派給你了。我看你給我章程上的字寫得也漂亮,你索性一並寫出字來,我讓蓮湘的嫂子田氏帶出去刻個匾額掛上去。”

    趙大玲滿口應下了,“行啊,包在我身上,迴頭寫好了拿過來,三小姐要是覺得可以,就讓蓮湘嫂子田氏拿出去刻匾。”

    她又拿出一袋子東西交給三小姐,三小姐接過來打開一看,先驚唿了一聲,“這是什麽,怪有趣兒的。”

    袋子裏是一堆小塊兒的香皂。趙大玲讓長生用木頭雕了很多個拇指大小的小模子,有玫瑰花、蓮花、也有胖胖的小鳥、小兔子,做成了很多小香皂,形態各異,靈巧可愛。

    “這個叫‘試用裝’。”趙大玲向三小姐解釋,“可以給進店的客人免費發放,用得好了,自然會有迴頭客來購買。等店名起好了,還可以把店名寫在

    彩色的紙箋上,再貼在試用裝上,效果更好,還能加大宣傳的力度。”

    這迴三小姐是真的服了趙大玲,見小香皂有趣又精致,忍不住自己一樣留了一個,“還是你鬼點子多,送這個不值什麽,難得的是做得精巧,誰看了都喜歡。我對咱們這個香皂有信心,嚐試過了,肯定會來買大塊兒的。”

    接著三小姐就店鋪運轉和經營的細節與趙大玲商量,大到店鋪的布置裝潢,小到胭脂水粉包裝紙的顏色花紋都一一敲定了,等迴頭再一樣樣地交代給田氏。

    就報酬的問題,三小姐也與趙大玲進行了商議。三小姐的意思是買一個配方就給趙大玲一筆錢。趙大玲對自己這些先進的經營理念和製作護膚化妝品的方法很有信心,便提出了她會協助三小姐經營這個鋪子,並按照計劃不時地推出新產品,酬勞是她要按比例提成百分之十的純利潤。

    三小姐本以為每個方子趙大玲怎麽也得找她要幾兩銀子。可是按照趙大玲提出的酬勞方式,以目前的每月三、五兩銀子的利潤來說,一個月隻需要給趙大玲半吊錢,即便利潤翻倍,也不過是一吊錢的事兒。三小姐嚴重懷疑趙大玲腦袋被門擠了,要不就是壓根不識數。

    三小姐欣然同意了趙大玲的提議,與趙大玲寫下契約,兩個人按了手印。為了酬謝趙大玲前期的付出和努力,三小姐額外給了趙大玲二兩銀子,“鋪子是不是賺得了錢,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看出來的,這個月的盈利也隻能是年後統計。眼瞅著快過年了,先拿著這錢給你娘和弟弟做兩件新衣裳吧。”

    趙大玲也沒客氣,謝過三小姐就接了過來。來到這個時空半年了,她頭一次見到白花花的銀子,雖然隻是一小塊兒碎銀子。

    迴到外院廚房,趙大玲找長生寫一個鋪子名,她托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就叫‘花容堂’吧!”

    長生頓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問:“是‘花容月貌’的意思嗎?”

    “不是。”趙大玲答道,“是李白的《清平調》中的一句詩,‘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你提醒我了,世人都會誤以為是‘花容月貌’的意思,你幹脆把這兩句也寫下來,可以放在大門兩邊,瞬間‘花容’二字就顯出不一樣的格調來,高大上了許多。”

    “李白?”長生喃喃著這個名字。

    趙大玲撓撓腦袋,“呃,對,李白是話本子裏的詩仙。我爹告訴我的,他做了很多的詩詞,迴頭我念給你聽。”趙大玲又都推到萬能的話本子上去了

    。

    長生想了想,“要我看‘花容堂’太過直白,不如就叫‘露華濃’。”

    趙大玲感覺遇上了知音,“對啊,我也喜歡‘露華濃’這個名字,是我見過的最好聽也是翻譯得最有意境的化妝品品牌名字了,比愛死尅兔、拉麽、吊、籃扣什麽的好聽多了。不過人家是有版權的,用這個名字我有點兒心理障礙。”

    長生又不知道趙大玲在說什麽了,索性不再說話。

    “還有,你看‘雲想衣裳花想容’這句,將來若是生意做大了,還可以開一間成衣鋪子,就叫‘雲裳堂’,可以做成女性服飾美容的連鎖店。”趙大玲躊躇滿誌,展望美好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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