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月二人隨著隊伍緩緩前行,於隊伍中足足排了半個時辰,自隊伍之末,來到隊伍之前,總算來到撫仙鎮門前。此時已值正午,見身著鎧甲的衙門衛兵各各滿頭大汗,仍不敢有所忽漏,奉公職守,不由一陣讚歎。


    由此可見,武律道盟、衙門是多麽迫切要捉拿要犯,這也讓袁月、賭狂二人愈發慎重起來。


    卻在這時,袁月輕輕「啊」的一聲,問道:「咱們進鎮,可是要報名的,這要報甚麽名甚麽姓進鎮?」


    賭狂想了一會,見隊伍最前頭那商人哈腰諂笑的,靈光乍現,道:「不如就報咱們真實姓名,反正他們要追查,也是追查袁月和她爺爺,誰也不認識咱們。」


    這時兩名衙門衛兵拿著懸賞令,上前幾步,仔仔細細打量袁月二人。


    他們見眼前兩人雖是一大一小,卻是一個男孩兒和一名青年,那青年目光灼灼,倒也不似窮兇惡人,那小矮子則容貌俊美,甚是可愛,和懸賞令上的醜惡姑娘大是不同。


    其中一名滿臉胡渣的大漢衛兵,問道:「叫甚麽名,從哪裏來的,又來幹些甚麽?」


    賭狂上前一步,學著商人哈腰諂笑的模樣,低頭道:「官爺,官爺,小人姓都名爭先,住附近的,此次行商迴了家鄉,帶小人二娘的小兒子進城玩玩。」


    袁月臉一黑,心下對這二娘小兒子的身分不以為然,可仔細一想,自己不過十二來歲,且身形矮小,旁人見之,大多都會聽信都爭先之言。


    心念甫轉,果見那大漢點點頭,目光微緩,道:「原來如此。」


    袁月暗歎一聲,登時佯裝一臉不懂事的情狀,眼珠子眨呀眨的,道:「叔叔,我需要說上名嗎?」


    都爭先、袁月二人於島上就極有默契,平時訛詐島上他人,都是一人扮黑臉,一人扮白臉,裝笨裝傻,聰明絕倫,隻需一個眼神交會,不說則通。當下二人目光隻一對到,都爭先腦筋一轉,便即笑道:「乖姪兒,要的,要的。」


    他這一口「乖姪兒」喚得朗朗上口,直讓袁月一陣頭皮發麻,不敢恭維。


    那大漢衛兵見袁月懵懂忐忑的模樣,會心一笑,道:「小弟弟,隻需報上名字就好啦。」


    袁月點點頭,衝著衛兵露出無垢笑容,道:「官爺大哥,我姓袁,名昊,十二歲。」他自己說完這話,都覺臉上一陣火燙,不敢往都爭先臉上望去。


    那大漢衛兵輕輕一笑,朝身後另一名衛兵道:「如何?」


    袁昊二人聞話,微微愣神,不明所以,目光瞟去,這才見著另名衛兵手上捧著一塊精致圓珠,那圓珠通透空明,珠心竟一會閃綠光一會閃紅光,甚是怪哉。下個瞬間,那珠體周身竟勘勘浮現道氣,道氣繚繞,顯是道寶發動的征兆。


    隻見一道珠光自球心直射出來,精光罩在袁昊、都爭先二人身上,時而快,時而慢,顯如活物般。


    那衛兵還不敢大意,緩緩捧珠上前,分別再將圓珠幌過兩人麵容。


    隻見那圓珠清徹映出兩人麵容,微微迸現綠光,閃了幾下,轉而歸於寧寂,圓珠又呈空透之狀,再無反應。


    袁昊、都爭先互相看了一眼,又驚又疑,也不知衛兵拿這珠子上前,究竟有何作用。他倆表麵上看來無事,可方才精光乍現,確實嚇了好大一跳。


    隻聞那衛兵道:「萬象唯識珠,沒有問題。」在本冊子上寫上兩人大名,那大漢衛兵笑道:「可以過去了。」


    袁昊心中滿是疑竇,問道:「叔叔,那是甚麽珠子?」他說這話是向著都爭先問。


    袁昊這一問,當真把都爭先問了倒,他和袁昊一樣自瀛海島而來,雖虛長幾歲,可對靈寶之事,他同樣一概難知。此時唐突問及此事,他登時麵有難色,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大漢衛兵明白過來,朗笑道:「諒你叔叔也不會知道,小朋友,這叫萬象唯識珠,是武律創造的靈寶。喏,你若是說謊,珠子就閃紅燈,你若是沒說謊,那便是綠燈,這東西讓咱們捉捕要犯,可是大大的便利。」


    袁昊聞話,大感駭然,一雙眼珠子瞪得好大好大,武律竟創造出這等物品?見那兩名衛兵張望過來,他轉而發笑,快步奔入鎮內,臉上大有興奮難耐之色,邊跑邊道:「哇,叔叔,快點,快點!咱們快去買糖,再買點玩意兒,還有爹爹最愛的酒。」


    說著,拐了個彎,往街道奔去。


    都爭先哈哈大笑,欲要追去,其時,目光偷偷向後一瞟,那些衛兵隻是麵露笑容,當袁昊鄉下孩子性子發了,並無懷疑之色。


    他連忙追了上去,一過轉角,就見袁昊苦著小張,麵色不善佇足原地。


    袁昊冷不防罵道:「草,大人真不是甚麽好東西,咱們明明非女非老,居然用了那甚麽狗屁萬象唯識珠,差點陰溝裏翻船。」


    這說話聲不大,竟不巧被路旁經過的路人聽著,但見那路人滿是詫異的目光,兩人哈哈僵笑,快步離去。


    都爭先見袁昊愈走愈急,一雙短腿走得比他還快上許多,臉上神色鬱悶,明白是因一下山便逢難題,差點兒被識破身分,心有餘悸,難以自己。


    他笑道:「冷靜點,你是第一次出島,難免會諸事不順,咱們島就那麽大、那麽些人,處事上的方法、計策怎地能和中原這邊相比擬?就好比方才那衛兵,老練得緊,那真實玉沒瞧出咱們的謊言,八成是因為我家真是商人出身,咱們瀛海島確實也在附近,而島上居民多是稱兄道弟的,咱們可就要栽在方才那裏,一命嗚唿啦。」


    袁昊停足不前,小臉微皺,心中仍砰砰亂跳,隻覺就是和宋天雄等人對峙時,也從未感到這般窘迫,畢竟對方是武林宗師,不大可能當眾之麵為難一個小毛孩,是以心中篤定,也就毫無顧慮,可方才情狀大大不同,隻需走錯一步,可就真是步步錯,所謂「差之毫厘,失之千裏」可是再貼切也不過。


    他嘴中呢喃幾句話,待心神略略一定,不免有些懊悔,想道:「我以前還道中原這等遼闊之地,島上怎地沒人想出島,嫌他們愚笨,現在想來,愚笨二字,與我倒是相襯。」


    他想到這裏,忽然像是憶起甚麽般,道:「賭狂,你不是第一次出島?」


    都爭先嚇得一跳,趕忙遮住他嘴,左右看了一眼,見無人看來,低聲道:「小聲點!那賭狂二字別再說啦,這裏沒人不認得那名號的。」


    袁昊問:「這是為何?」微微一愣,又問:「是了,你既出過島,怎地會不知那萬象唯識珠?」


    都爭先皺眉道:「你是娘們嗎?怎麽問題如此多。」


    見袁昊挽起袖口,一副要衝上來拚命的模樣,歎了口氣,續道:「十一年前,我和父親經商出島,不巧過了破界的時限,於是咱們父子倆就在這撫仙住了十年。你又不是不知我性子,這十年間,我從未出過撫仙一步,自然不曉得那甚麽萬象唯識珠了。我也是在這十年間,習了無上賭術,從此笑傲於世,不知何時世人稱我為賭狂,連同那狗屁……嘿嘿,武律也承認我『賭狂』二字的名號。」


    他說這話時,臉上大有寂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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