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季言青笑了笑道,“父親擔憂得不錯,這人咱們定然是送不進去的。不過,有一人卻可以。”


    “是誰?”季遠達一拍桌子,忙問道。


    季言青卻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一口飲盡後道,“帝王老矣則偏信長生,當今皇上也不外如是。這些年皇上越發寵信國師大人,若是由國師親自舉薦,必定能一舉入宮奪得聖寵!”


    “你說得倒簡單!”季遠達哼了一聲,不屑地道,“國師為何頗得寵信?不就是因為他一向超然世外不離凡俗,隻忠於皇上一人嗎?你讓他以什麽名義送人進宮?再者,倘若國師做得太過,叫皇上發現了咱們與國師之間的關係怎麽辦?”


    季言青展眉一笑,端的是世家公子溫文爾雅的做派,他不急不躁地道,“再過兩日便是大年,宮中舉辦盛宴,國師也會參加。到時候,他帶個服侍的隨從赴宴又有誰會說道呢?既是隨從,是男是女又何須在意呢?”


    他起身為季明桓季遠達父子倆添了茶,繼續道,“國師乃天界仙隨,身側侍從自然也是仙界之人,到時候隻說是見此女靈根不俗,特意送至皇上身側服侍,僅此而已,又有誰會多想呢?”


    季明桓頷首道,“不錯!國師向來一心忠於皇上,皇上定然不會駁了他的麵子。”


    季遠達卻又道,“如今是有法子送人進宮了,隻是這人哪裏來呢?父親,現如今咱們手裏可並沒有合適又忠心的女子啊!”


    季明桓不語,季言青卻起身拱手作揖道,“稟父親,兒子早就有了這個主意,因此已經為父親挑好了人選。”


    說著,他輕輕拍了拍手,房中立刻走出一個二八年華的妙齡少女來。


    她身姿窈窕如弱柳扶風,麵容清麗似出水芙蓉,行動間又是一副脫塵離俗的清高姿態,叫季遠達心神一晃,恍惚間真以為見到了仙人,又見她姿態優美地行了一禮,語氣輕柔地道,“歡兒見過諸位老爺。”


    季遠達道,“歡兒?哪個歡?取自何處?”


    歡兒盈盈一拜,“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


    “好!”季遠達立刻拍手讚道,“好名字!”


    他撫須望向季明桓,道,“父親,這倒是個有野心的!”


    季明桓點了點頭,仔細瞧了她半晌,對季言青道,“好好梳洗打扮一下,送去國師處吧。”


    季言青立刻迴了聲“是”,親自領著歡兒走了。


    二人走後,季明桓又道,“言青此次跟著惠王去江南治水頗有成效,皇上也有意調他入翰林院當值,你平時對他還是用心……”


    “父親多慮了!”見他又要開始說教,季遠達忙打斷了他,皺眉道,“他入翰林院又如何?區區一個庶子而已,能有多大本事?還是言之聰明能幹,也更俏似我些!”


    “你還敢提他!”


    季明桓將手中茶杯陡地摔在桌上,怒氣衝衝地道,“好好一個嫡子叫你養的文不成武不就,還目中無人狂妄至極!我看他與那師敬琮也無甚區別了!”


    見他真怒了,季遠達頓時後悔起來,忙起身為他順氣,小心翼翼地道,“父親息怒,父親息怒。”


    季明桓雖生氣,可這到底也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季言之更是自己的親孫子,隻好忍了又忍語重心長地道,“遠達,我知你一向不喜言青的庶子身份,覺得他上不了台麵,可若不是你自己喜新厭舊風流成性,又怎會有這個庶子呢?”


    瞥見季遠達麵帶羞色,季明桓繼續道,“你一向不喜歡他,我親自幫你教養好了送到你麵前,你還是不喜歡,可如今他已經長大了,有本事了,能夠撐起家業光耀門楣了,你就不能給他個好臉色?不能隨意哄著他些?”


    季遠達連忙點點頭,小聲道,“是、是!兒子知錯!兒子謹記!日後必定好好待他。”


    見他態度誠懇好似真的一般,季遠達也不再多言,擺擺手道,“罷了,迴去吧。”


    聞言,季遠達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安安靜靜地走了。然而他一出院子,便惡狠狠地小聲罵道,“竟敢私下告狀,果然庶子猖狂!”


    與此處的陰詭險惡不同,淩王府此刻正是輕鬆愜意,歡聲連連。


    京辭一把抱住了林若微,撒嬌道,“好嫂嫂!你跟我迴去吧!”


    林若微掙紮一番無果,隻好羞紅著臉拿出殺手鐧道,“既知是嫂嫂,還不放手!小心我叫你二哥收拾你!”


    “好啊!三姐姐救命!”京晗忙鬆了手逃到京辭身後躲著,故作委屈道,“三姐姐你看,若微還沒嫁進惠王府呢,就先擺著譜了!竟與我耍嫂嫂的微風!”說著,還使勁眨了眨眼睛,意圖擠出兩滴“受了委屈”的眼淚來。


    見狀,二人都笑起來,林若微又伸手去抓她,京辭連忙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到一旁坐下,認真問道,“你這是想好了?真心願意嫁到惠王府?”


    “三姐姐!你這是什麽話啊?”京晗嚷道。


    京辭迴頭瞪她一眼,就聽林若微羞羞答答地道,“嗯……我、我願意的。”


    “聽見沒有?若微可願意嫁到我們府了!”京晗喜滋滋地道。


    林若微羞紅了一張臉抬頭也瞪了她一眼,繼續道,“他、他對我許諾——此生永不納妾,府中唯我一人。”


    她看著京辭,柔聲道,“我父親為人寬厚正直,惠王與王妃更是鶼鰈情深,可即便如此,他們也都有妾室!更說師二爺,他自己就是個庶子!可如此情形下,他卻許我永不納妾。”


    “不是私底下與我一人告知,”林若微搖了搖頭,含笑道,“他是在大堂之上,當著惠王妃與我父親母親,以及滿堂的媒人、奴仆的麵,親口許下諾言——他心中視我如珠如寶,日後必定細心嗬護,如有背誓言,便不得好死!”


    “啊——”


    “哇——”


    林若微抬頭一看,兩個好友直勾勾地盯著她,眼中滿是羨慕,她心中也覺得這門婚事極好,於是又道,“我……我其實也覺得他甚好,父親和母親雖沒有直言,但心中也對他十分滿意。”


    林啟寒為官做事一向不拘小節,也並不在意師敬亭的庶出身份,隻看重他為人品行皆端,又極愛重林若微,當下心中便有些滿意,又從惠王妃處得知,皇後亦極看重這門婚事,還打算親自請求皇上賜婚與二人,當下便更加放心了。


    果然,到了大年三十這日,眾皇室宗親及三品以上大臣攜家眷入宮赴宴,酒過三巡,皇上親自下旨封了林若微為淑和縣君,並賜婚與惠王二子師敬亭。


    因著上次惠王妃的動靜實在是大,百官對此也並不感到意外,隻頗為驚奇地發現,皇上身側竟有一名女子服侍!


    這消息實在引人矚目,立刻就有大臣小聲向同僚問道,“這是哪兒來的宮女,竟近得了皇上的身?”


    好事的同僚立刻答道,“這哪裏是普通的宮女呢?這可是國師親自舉薦的仙隨,聽說她日後還要常常服侍皇上左右。”


    “是嗎?”那大臣大吃一驚道,“果然還是國師有本事啊。”說著,他抬頭望向上方,目光景仰。


    帝王下首,淩駕與諸皇室之前的首座上,正坐著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他對麵是如今功勞顯著的惠王,而平王雖被解了禁閉,也隻能坐在他的下方。


    地位如何,竟可見一斑。


    他樣貌普通,雙鬢共須發卻皆已斑白,便情淡漠仿佛對凡俗的一切都不在意,一雙眼睛倒是隱隱有些精光四現,宴席至此,他都不曾與旁人有過任何交流,隻偶爾與皇上說上兩句,倒是架子十足。


    那歡兒又倒了一杯酒,皇上瞧她一眼笑著舉起了酒杯,對國師道,“來!國師,與朕對……對飲此杯!”


    國師頷首,舉起酒杯滿飲了杯中酒。


    皇上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指了指滿朝文武,道,“國師,你替朕瞧瞧!這滿屋的才俊中,哪一位是……是朕之福星!”


    此言一出滿屋嘩然,皇後起身道,“皇上,您醉了。臣妾扶您迴去休息吧。”


    皇上瞪了她一眼並不理睬,隻繼續道,“國師,你替朕看,朕!唯獨信你!”


    皇上此刻確有些醉意,然他卻還是執意道,“去!去選……選一個,選一個最忠心的!朕要好好嘉獎他!”


    這話一出,眾文臣武將心中倒有些躍躍欲試起來,不再想著阻攔,反而格外期待自己能得了國師的青睞,於眾人之中挑中自己。


    就見國師起身離開座位,一語不發地朝眾臣走來,路過季遠達身側時還微不可察的衝他點了點頭。


    他在堂中轉了一圈,將每個人的表情、動作都收於眼底,最後他迴道上首,與皇上拱手道,“迴皇上,朝中大臣俱是忠心為主的,而這忠心之首——當乃左下首第二列第七人!”


    聽他說的如此清楚,眾人連忙起身去數,待數到左下首第一列第七時,眾人抬頭一看,竟是已喝得醉醺醺護國公祁閆。


    而他身後,左下首第二列第七人——正是護國公世子祁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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