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真並不打算落井下石,甚至他本也沒什麽想和白生說的,隻是紅兒動了,於是他便跟來了。


    可真的跟來了,他又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麽,當然不是和白生,而是和不同。


    這人用了三天想通了程伊想不通的南洲諸事,用了半日完成了白生耗盡半輩子的算計,此時死去,該配得上一段足以流芳的祭文。


    於是小小的紫雲一路緩行,最終停在了如山般巨大的白玉法壇的上方,唐真沒有低頭看血染長階的屍體,也沒有去看某種程度上生不如死的白生,他看著天空中若隱若現的虛影們。


    他在想詞,有些張開嘴,於是他也學著蕭不同給自己提了三個問題。


    南洲想要他說些什麽?


    天下又需要他說些什麽?


    蕭不同則希望他說些什麽?


    然後他才懂得蕭不同到底在那三個問題中看到了什麽,懂得了什麽。


    世上有太多無法迴應的期待,白玉蟾對蕭不同的期待,白生的期待,南洲的期待,正如蕭不同對唐真的期待,天下對唐真的期待,這些都是無法迴應的。


    所以他們,蕭不同和唐真選擇迴應曾經的自己。


    蕭不同用死亡迴應了少年時自己要南洲不苦的願望。


    唐真迴應的則是曾經年少的自己一朝受挫口出的狂言。


    天空中,男子輕叩額頭,佛音龍象,天地同鳴,然後他一字一頓的開口。


    “南洲三幸,一為壞人有報。”


    “二為明月不改。”


    “三為幸有蕭郎!”


    這便是唐真送給蕭不同的祭文,你說要南洲改人心,你說天下人可不知你,但不可不知南洲有不同!


    你成功了,曾經說南洲苦的少年,如今也知南洲有所不同,故而天下人心若變,那便從我開始,願南洲之苦,出自我口,止於爾命。


    悠悠迴蕩,天地長思。


    雲上唐真轉過身不再看,他事已了,餘下的是姚紅兒的事了。


    白生聽著那響徹天空的明月不改,幸有蕭郎,忽然高聲的喊道:“謝——真君祭蟾宮之子不同!”


    於是法壇上斷斷續續響起唿喊聲,白生想借著唐真的話,重塑蟾宮之威,蕭不同終究是蟾宮子,即便臨死他對白生的稱唿也是師叔祖,他並不以蟾宮的身份而感到愧疚。既然如今已經扯不了白玉蟾的大旗,那就扯起蕭不同的!蟾宮正需要一個精神領袖來凝結即將崩潰的道心。


    唐真無言,對白生而言,死人果然比活人好用的多。


    “我要還迴去。”紅兒看著麵向自己背對法壇的唐真,忽然開口。


    唐真看向紅兒眼睛,女孩的眼神無比的明亮,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那便還吧。”


    說罷,唐真邁步離開,紫雲分開,變為兩朵,唐真化為流光消失在天際,隻留下紅兒一人站在高空雲上,被天下圍觀,孤零零的,有些瘦弱有些可憐。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為何留下,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於是愈發好奇的看著她。


    紅兒沒有在意那些目光,隻是對著下方高聲的喊,“白玉蟾聖人讓我把這個轉交蕭不同!”


    她高高的舉起一隻手,手中握著的則是一顆白玉珠子,這顆珠子並不出奇,但很多人一眼就認出了它,因為它是一種標誌,代表著白玉蟾、代表著蟾宮、也代表著南洲。


    大家都很驚訝,此物竟然在這個小姑娘的手裏,她為何能如此輕鬆的拿起來?


    隻有白生反應最快,他猛地跪倒在地,對著空中高聲道:“蟾宮白生跪迎祖師法寶迴宮!!”


    哈,足夠老,就是可以如此不要臉。


    白思道人緊隨其後,然後蟾宮眾人紛紛跪倒,嘶聲高喊,似乎在連續死去兩位重要人物後,蟾宮終於轉運了!如今那顆珠子迴來了,想來就能召迴那些離開的修士們!


    紅兒看著下方跪拜的人群,並無什麽表情,隻是小心的踱步,紫雲隨著她微微變化位置,然後她彎下腰,終於找到了那個已經倒在台階上的青年。


    “我還給你了。”她輕聲說著,隨即鬆開了手。


    白色的珠子脫離了她的手,開始自由下落。


    “住手!!”下一刻,天空中數道虛影忽然凝實,幾股龐大的力量同時顯露天地,就要壓向紅兒。


    “紫雲之上,皆為西土。”一個老邁而平靜的聲音響起,來自紫雲之中,陳述著一個霸道的事實。


    高空不可見之處隱隱有碰撞聲響,隨後虛影又虛,有人高聲喝道:“你等將道門置於何地?!”


    無人迴答,不論是紫雲之上的紅兒,還是另一片紫雲裏沉默的人們。


    這一切不過短短一瞬,珠子依然在下落,我們不知道最先驚唿出聲的人,隻是當那聲驚唿響起,周圍山頭上所有的天仙境幾乎都即刻化為殘影,逃命一般的飛向高空。


    人能逃,但是蟾宮不能,白生看著天空落下的白色玉珠,神色恍惚,然後聽到了身旁白思道人的尖叫,“起陣!起陣!!保護師祖遺骸!保護二祖!!!”


    近乎本能的反應,蟾宮那副夜月星輝陣被瞬間激發,曾經圍困魔尊聖人的巨大的黑幕緩緩形成,要護住蟾宮傾力而建的法壇,或者說蟾宮最後的象征!


    蟾宮的底蘊可以承擔死一個聖人,也可以承擔被完全摧毀一次,甚至還可以多死一個蕭不同,但不能接受第二次毀滅,即便再有底蘊, 蟾宮的人心也不可能建成第二個法壇了。


    黑幕閉合,白生好似恍然醒來,他一把抓住了白思的袖子。


    “快走!快走!!”


    “能撐住!可以的!尊者聖人也不可能一擊毀了這大陣!”白思道人目眥欲裂,全身的真元都在湧入身下的法壇,原來這個白玉法壇裏就是蟾宮的大陣。


    怪不得,當時白思道人會說這是蟾宮最後的保命底牌。


    “不!!擋不住!你們快跑啊!”白生揮舞著手,對著周圍的修士大喊。


    “擋得住!這麽多天仙!這個法壇不能毀!”白思道人和其他蟾宮天仙都已經激發了全部真元!


    “夜月星輝是祖師的陣法啊!!!”話還未說完,天空中無盡的黑幕裏,忽然多了一輪月亮,那麽小,那麽突然,就像是從夜色外穿越而來。


    原來夜月星輝陣從來都擋不住白玉蟾,就像紫雲劍傷不了唐真。


    月亮終要西沉。


    雖然晚了三天,但此時就是月落之時了,落得太快了,老人來不及做別的,他隻奮力的爬向法壇中央祖師的棺槨,似乎隻有那裏才該是他最終的歸宿。


    但他太老了,爬的太慢了,最終還是沒有爬到,隻差了兩步,和蕭不同倒下時與他的距離一樣。


    叮!


    玉珠與玉壇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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