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真抓著紅釵一路跟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放心不下薑羽,鳳凰的羽毛很多,但天命閣給薑羽的稱號九翎女帝也是有來由的,九當然可以用來泛指多,但其實說的是其初生時所帶的九根翎羽。


    這支紅釵便是其中的一根,唐真當初就見過,或許也是最奪目的一根。


    逼迫其召迴,顯然是已經到了要全力以赴的局麵。


    之所以說是放心不下,而不是擔心,則是因為他也相信吳慢慢的棋藝。


    之前說過,唐真自覺棋藝一般,所以選擇了停棋,也就是每到他下,他便打劫,將棋盤完全交給了吳慢慢。


    人魔尊如今落子南洲,先提薑羽,吳慢慢該是有準備的,畢竟她也買了‘二聖二尊入南洲的消息’。


    所以他頂著狂風來到這裏的次要原因就是想互通有無。


    唐真本以為來這裏會遇到的是野狐禪師或者吳慢慢本人,沒想到見到的卻是瘋丫頭,這讓他有些遺憾,畢竟這女人其實也不會下棋,她隻是單純的擅長依靠直覺破局。


    永遠不要奢望和李一打配合,隻希望這家夥能記住吳慢慢讓她帶給自己的話。


    他認真看向李一,此時隨著兩顆準聖人頭的墜落,地下棺槨便顯得有些空曠與安靜了,漫天的火雲火雨緩緩熄滅,變迴薑羽身上那套紅色的宮裙和她發間的簪釵,於是黑暗也迴到了他們的身邊。


    僅剩地表之上的月光灑進破洞。


    暗淡的藍調打在李一的臉上,將她鋒利的骨相映照出有棱有角的陰影與形狀,眼眶深邃,隻有淺色的瞳孔隱隱折射著地下血湖中那些僅存的細碎火點與光芒。


    她沒有說話,隻是認真的看著唐真。


    然後唐真的汗毛猛地立起!


    “爾敢!”薑羽身上火光複燃,剛剛落迴手中的紅釵便如劍般射出。


    唐真趕忙抬手示意薑羽別動,突然出現他麵前的李一,正用紫雲劍死死的抵住了他的喉嚨。


    即便此時,李一的嘴角依然掛著那一貫的壞笑,額前的發碎的猶如狗啃,整個人的氣質全靠著有些帥的臉撐著。


    “是我。”唐真緩緩開口。


    李一看了看手中的紫雲劍,又看了看唐真,然後忽的露出燦爛的笑容,她將紫雲劍翻轉,將劍柄遞給唐真。


    “我就說這劍意感知有時候也不準的,還好我收手快!”這人對剛才的行為絲毫沒有歉意。


    這個家夥察覺到了眼前的唐真不是本體,這沒什麽道理,因為《羅生門精解》的分身除了外物,連大道都能複製,不存在不同之處。


    可她第一眼就覺得不對,如果你問原因,她一定會告訴你這是她天生的什麽劍意感知,但唐真卻知道這個人就是單純的直覺準,準的嚇人。


    而且也不是她收手快,是紫雲劍傷不了唐真,也正是因為紫雲劍沒有紮進他的喉嚨,李一才相信是自己直覺錯了。


    說來可笑,就算唐真的本體在這,他對紫雲劍的影響也就到這一步了。


    唐真沉默的接過紫雲劍。


    “莫怪我哈!是慢慢讓我確定必須是你‘本人’才能說的。”李一像是兄弟似的拍了拍唐真的肩膀,一副剛才哥們逗你玩的表情。


    此時懸在李一腦後的紅釵才緩緩掉頭,你現在大概能懂得為什麽薑羽討厭李一她們了,哪有第一次見麵就把師兄砍的滿身是血的?當初若非師兄攔著,她定會去劍山尋仇!如今老友相見又是二話不說先來一劍,你們這些瘋子是沒長嘴嗎?


    素來認真的薑羽雖然說話水平不高,但好歹也會說幾句,因為她很在意對錯這件事。


    像什麽見麵互砍一劍,就肯定是錯的。


    “她讓你帶的話是什麽?”唐真早就習慣這種風格了,隻是現在境界太低,所以還是有些後怕。


    李一認真想了想,隨口複述。


    “天有雲,門無鎖,客入而生歹念,月高而不沾塵,此側真假一體,那側聖尊同席,大龍雖斷,生死扣。。。”


    吳慢慢!


    唐真眉毛倏地擰緊,然後直接打斷,“算了,我來問,你就按自己的想法替吳慢慢答吧。”


    “哦?這行嗎?我雖然和我家慢慢心心相印,但我可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李一倒是謙虛。


    “為什麽來的不是吳慢慢或者野狐禪師?”唐真有些著急的開始第一個問題。


    “慢慢和她家老頭推演了好幾盤,隻要她離開或者野狐禪師離開棋盤山,對方這步棋就會落在她的身上。”李一攤手道:“野狐禪師畢竟如今大道殘缺,而對麵也已經狗急跳牆,完全可能全力強殺了慢慢。”


    唐真點頭,“吳慢慢想讓我接下來做什麽?”


    “她說你做得對,繼續保持,人魔尊已經開始急了,你家師祖和他之間就剩幾步了。”李一對著唐真豎起大拇指,也不知是誇他做的好,還是佩服紫雲聖人亦步亦趨的追了兩年。


    “還有一位聖人。。。是誰?”唐真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二尊二聖進入南洲,已知的是首尊和人尊,以及黏著人尊的紫雲師祖,那麽另一位聖人是誰?


    他是什麽態度?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搗亂的。


    如果來幫忙,那是幫誰的?幫唐真還是幫人魔尊?


    畢竟不希望唐真重新爬起,開始複仇的,除了魔尊也有聖人啊!


    李一看著他的眼睛,默默搖頭。


    吳慢慢沒有告訴她。


    或者吳慢慢不想告訴他。


    唐真沉默片刻,隨意擺手,此時不是具體聊這些的時候,他已經隱隱感覺耳邊有低語聲響起。


    他看向薑羽,還是準備交代幾句,卻見她身上宮裙大片的血跡,便有些心疼的說了一句,“疼嗎?”


    薑羽本板著臉不看他,耳朵聽著他們說這些那些,心裏自己暗暗打氣,決不理唐真!


    此時忽然聽他問自己,才想起全身的疼來,這是她出生以來身體上受過最重的傷。


    打架的時候腎上腺素掩蓋了很多,此時全都一股腦的湧出來,忍不住有些委屈,但這鳳凰兒還是猛地轉身,背對著唐真,連句師兄都不肯叫。


    不過有人叫的歡。


    “師兄!師兄!大師兄!!我在這呢!”


    周東東不停的大喊,那滿是興奮稚嫩的嗓音在地下洞窟裏來迴迴蕩,簡直是在叫魂。


    唐真剛才低頭自然看見了自己的小師弟和巨大的棋盤。


    不過他並沒有落下去的打算,此時低頭再看,也沒有答話,而是隨手將紫雲劍拋下,那劍在空中隨意翻滾,隨後化為一道明光。


    周東東趕忙伸手接,紫雲劍入手,卻在耳邊聽到一句低語,這是從劍裏帶過來的。


    再抬頭,空中已無唐真的身影。


    此時薑羽終於轉過頭,看見師兄不見,心中委屈更甚。


    李一卻感覺不同,她覺得,這人著急是真,但他好像還有些躲著誰的感覺!


    是誰呢?


    李一的目光緩緩垂下,劃過棋盤上每一個還活著的人的身上,有呆呆望著天空,麵如死灰的棺仙,有滿身血汙正在爬出棺槨的王求娣,有脊柱傷勢嚴重,但還是拖著半截身子試圖掐死本體的白裙姚安饒。


    隻在路過那任由分身掐著脖頸的穿著紅袍的姚安饒本體身上,李一的目光微微停頓。


    不過最終落在了昏迷的幺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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