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學子梗著脖子沒動,甚至連眼睛都沒閉,頗有風骨地望著方將軍。


    “嗬。”方緒雲冷笑一聲,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刀下得更快了。


    他最煩的就是這些人文縐縐的模樣,有什麽不滿就直接打一架成不成?整得要死不活的一些破事,純純讓人生氣。


    刀帶著破空的聲音,迎麵貼上學子的脖子,劃開一道極細的紅痕。


    “錚——”然一聲脆響。


    刀身一顫,向外彈開。


    方緒雲手一麻,差點握不住刀柄,咬牙加重力道緊了緊,往旁邊退了好幾步,刀落在地上在地麵劃開一條長又深的橫線。


    那學子也往後退了幾步,捂著往下流出一條條血痕的脖子,心中陡然湧現出不少的後怕。


    方才赴死的時候不怕,而今從死神手裏擦肩而過,竟然生出了淡淡的悔意和恐懼?


    學子垂下眼眸,心神震駭,他……怎能如此?


    這種懼怕死亡的行為是懦夫行徑!他怎可如此!


    殷聖景放下手,黑色瞳孔幽深地盯在方緒雲身上,勾唇似笑非笑,聲音平緩,卻無端讓人生出陣陣涼意。


    “方將軍,你好大威風。”


    “朕有說要殺他嗎?要不這個皇帝你來當?”


    方緒雲跪下請罪:“臣不敢,不過陛下您要是不想當了,臣可以幫您找人來當!”


    殷聖景:……


    好嘛,原來還在他麵前演一下,他就純當他是個沒腦子的愣頭青,結果事實是人家的心根本就沒在他這裏過,現在倒好,聽了軟軟的心聲後,幹脆不演了。


    “嗬。”


    殷聖景氣笑了,一個擺手,就將他摔飛數米遠,撞在樹上,內勁打在體內吐出一口鮮血。


    方緒雲猛咳了好幾下,雙膝跪地拱手:“多謝陛下責罰!”


    學子們往後退了一步……好、好殘暴……不過是一句話不如他的意,居然就這樣對待一個上陣殺敵的將軍,真過分!


    殷聖景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心中有一瞬間的憤怒,下一瞬又升起濃濃的悲哀和難過。


    以往,軟軟這麽看著他們被劇情影響的時候,又該是如何的心情?


    “方將軍有功,為大辰定守北方,擊退北戎多次進攻,然功是功,過是過。”


    “刀、劍、槍、棍,握在手裏,就隻能是指向外敵和犯有罪行之人的身上,而不是讓你指著平民百姓,更不該指在這些國之棟梁身上。”


    “今日你傷了朕勇於直言的學子,朕便略作懲罰,希望你能引以為戒,專心改過。”


    殷聖景的聲音不大,卻用內力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甚至是江對岸看戲的眾人都能隱約地聽見。


    諸位學子又再次狐疑地看著他,他居然是為了他們?


    不,肯定是話說得好聽,怎麽可能會這麽好……


    “你,上前來。”


    殷聖景又指了指受傷的那位學子。


    受傷學子還遊離在外,被旁邊的人撞了一下才猛然迴過神。


    驚慌地抬頭,茫然詢問:“皇,皇上?”


    “你叫什麽?”


    “章貴林。”


    “名字挺好,朕方才幫你教訓方將軍的處罰你可滿意?”


    章貴林往旁邊那人看了一眼,旁邊人立刻小聲給他解釋了快速解釋了一番。


    他同其他學子一樣瞪大眼睛,陛下居然真的是在給他出氣?


    殷聖景撐著腦袋,十分有耐心地等著他答話。


    場麵又一度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章貴林身上。


    理智上,他知道應該到此為止,然而腦海裏卻不斷地有一個聲音讓他不要原諒!


    ‘方將軍可是真的想殺你啊,你還要放過他嗎?快讓殷聖景殺了他!’


    隻要讓這裏死一個人,這裏讓殷聖景名聲敗落的劇情照樣可以走下去。


    ‘快,開口讓殷聖景殺了他!’


    章貴林身子晃了一下,眼神迷離地跪下。


    “皇上,草民……請求皇上處死他。”


    眾人嘩然。


    朝臣們震驚又嘲諷。


    這是瘋了吧。


    再試探性地看向陛下,陛下似乎早有預料,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眾學子愣神過後,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方將軍對他沒有殺心,章學子又怎會如此?


    殷聖景冷冷看著章貴林:“即使他殺敵無數,即使他在外禦敵守護的人也有你在內,你也要堅持讓朕殺掉他是嗎?”


    章貴林內心煎熬焦灼。


    “是……”


    話說出來的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分成了兩半,一半唾棄自己,一半讚同自己。


    殷聖景深吸一口氣。


    看向賈德,招手讓他附耳過來。


    “去把魏紫嫣帶過來。”


    “就說……說朕快死了,趕緊過來吊唁。”


    賈德身子一晃,趕緊跪下:“陛、陛下……”


    您別嚇咱家啊。


    殷聖景沒好氣地擺擺手:“就這樣跟去說,跟她一個人說就行,小聲點。”


    “是,是陛下。”


    他也不敢大肆宣揚啊。


    眾朝臣看著賈公公害怕驚悚匆匆離開的背影,十分好奇陛下究竟是對他說了些什麽啊。


    他們知道陛下是讓他去帶魏紫嫣過來,可到底是說了什麽能把一向冷靜沉穩的賈公公嚇成這樣?


    好奇,太好奇了!


    難怪九公主想吃瓜,抓心撓肝地癢啊。


    殷聖景沒有直接答應章貴林,而是道:“此事稍後再議,你們此行的目的是太師之事。”


    “那便借這個機會,先給方將軍機會,讓他將自己調查出來的事上報後,你們再做分析,看朕有沒有冤枉了他。”


    章貴林立即應是。


    能夠轉移話題讓他從那種煎熬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是再好不過了。


    方將軍揉了揉胸,從懷裏掏出奏折,翻了翻,確定證據都在裏麵夾著後,就將證詞遞給太監,送到了殷聖景手裏。


    殷聖景隨意翻了兩下,與軟軟所言別無二致。


    他又讓太監快速抄錄多份給廣大學子和朝臣們看看。


    寵妾滅妻,多次縱容妾室陷害發妻,逼得發妻懸梁自盡,隻希望他能有所醒悟,結果他見了這一幕卻搖搖頭說:“不顧大局,任性妄為,自己做錯了事竟然想一死了之,當真無藥可救也!”


    他當場甩袖離去,任由妾室將當日所有看到此事之人全部誅殺,事後卻像是沒事人一樣,毫無察覺地問了一句:“怎麽好久沒看見中靈和中琴了?”


    妾室哽咽抹淚迴答:“她們舍不得姐姐,便一塊兒去了,妾已經將她們好生安葬了,姐姐院子裏的其他人,妾擔心老爺看得傷心,便問了他們的意見,讓他們離了府邸,老爺,妾是不是做錯了?要妾將他們再找迴來嗎?”


    他歎口氣,繼續高風亮節地搖搖頭:“你沒做錯,也沒必要再將他們找迴來,個人的選擇,不強求。至於中靈中琴兩人……念主奴才是好,隻是跟錯了主人,散點錢財給她們的家人吧。”


    “是。”


    而後妾室愈發大膽,進而每日下藥毒害他的嫡子嫡女隻為給自己的孩子鋪路,致使他們癡傻呆笨,整日裏在後宅活得豬狗不如,吃食都泛著一股餿味。


    太師則看著他曾經寄予厚望的兩個孩子連他提出的簡單問題都迴答不了,更是失望至極,從此不再過問,隻專注地培養自己的庶子。


    在他眼裏,不分嫡庶,隻要有才,便值得寬待。


    眾朝臣看完那一字一句的證詞,抬頭看向太師的神色都變了。


    這還是德高望重、教導學生的太師?


    說他做的這些事是豬都不為過。


    魏相眼裏卻充滿了憐憫和同情,以及濃濃的悲哀和無奈。


    他曾經又何嚐不是一頭豬?


    他一一掃過眾人,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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