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遠師是被疼醒的。


    胸前的傷口不斷提醒他自己的失敗,渾身酸痛更是刺激著他的精神。


    他想用手捂住傷口,畢竟血要是流多了難免虛弱,他可還要走那麽多天階下去呢。


    綢緞質感的布條出現在掌心,他勉強睜開眼。


    手掌胳膊都被纏了一圈又一圈繃帶,胸前傷口也被包紮好了。


    這裏沒有其他人,是水做的很明顯了。


    使勁抬起頭,他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身影。


    陸昭昭衣袂飄飄,站在台階邊往下看。


    許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她轉過頭,朝白遠師看來。


    帶著歉意,她不好意思地說:“情急之下重傷白師兄,還望寬宥。”


    白遠師搖搖頭,虛弱道:“各憑本事罷了,話說你怎麽還沒登台?”


    “我擔心師兄出意外,如今醒了我也就放心了。”陸昭昭迴,麵上依舊帶著愧疚。


    平心而論,兩人最後一擊勢均力敵,但出乎陸昭昭意料的是,白遠師的法器竟然隻是普通材質鑄就,而逆業的那一刺,更是在她的預設範圍之外。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看向了地上散落的碎片,是筠管的殘骸。


    白遠師看出了她的心思,寬慰道:“隻要是墨尺就都可以被稱作筠管,這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我有一件事,很是好奇。”陸昭昭抿了抿唇,思慮著怎麽開口。


    白遠師率先接過話頭,說:“你是想問我的法器為何由凡器鑄就吧。”


    心思被點破,陸昭昭點頭肯定。


    這種事情畢竟涉及隱私,總歸是難以開口,怕冒犯到對方。


    但白遠師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他解釋道:“師尊和各位師兄們不是沒勸過我用些好的材質做法器,但我總覺得該與人相連,這塊墨玉用久了就習慣了,所以選它,以後還可以有其他墨玉,又或者不是墨玉而是別的什麽,總而言之,隨心即可。”


    陸昭昭點點頭,沒想到處事一絲不苟的白遠師在這方麵卻格外的隨性。不過既然他這麽說了,自己心中的愧疚就能少幾分。畢竟說到底也是她弄壞了人家的法器。


    好在墨玉這種東西她私藏不少,大可都拿過來給白遠師,讓他自己選出合眼緣的。


    想到這,她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白遠師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這事了了,強撐著站起身,慢慢走著路。


    許是他看起來有些艱辛,陸昭昭伸手要去扶他。


    白遠師婉拒了,下台的路他必須自己走,而陸昭昭,也有向前的路要走。


    他朝陸昭昭鄭重行禮,說:“文淵書院白遠師心服口服,但來日方長,下次我定會打敗你。”


    聽到這話,陸昭昭也算是徹底放鬆下來,朝他拱了拱手。相顧無言,卻彼此相惜。


    白遠師轉身,一步一步走下去;陸昭昭也轉身,一步一步走上黃金台。


    一道身影出現在了眾人視線中,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想看清楚究竟是誰。


    到了大概半途,白遠師的身形徹底清晰。


    頓時人聲鼎沸。


    “下來的是白遠師,那登上去的豈不就是……”


    “是陸昭昭!這屆的魁首是清徽宗的陸昭昭!”


    “天呐,那可是白遠師啊,陸昭昭竟然比他還厲害。”


    “畢竟是清徽宗的弟子,自然與眾不同……”


    交談聲此起彼伏,有讚歎,有驚異,當然,也少不了妒忌。


    可這一切的一切,都與陸昭昭無關,但台下的人卻格外有感觸。


    清徽宗弟子與有榮焉,應徹也鬆了口氣,露出欣慰笑容,年梔表情苦澀,但終究不好表現出來,隻能扯出笑容。雲弦麵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這是他這麽多天第一次出現在眾人視野內,他的表情看不出情緒,隻是身形格外單薄,好像大病了一場。


    瑤桐熱淚盈眶,她捂住嘴興奮喃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一定可以的。”


    跟在她身邊的蓼愁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隻是有些奇怪地看著瑤桐,這是這麽多天來他第一次見到這個情緒穩定的女子如此激動。


    桑畔隱匿在人群中,深深地往雲端深處看著,哪怕那裏根本看不見人影,但他依舊固執地盯了很久。


    而後,他轉身,與遠處另一人對上視線,悄悄離開了人群。


    ……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反應,而魁首陸昭昭,此刻也有自己的反應。


    她終於登上了黃金台,從穿書過來的第一天她就定下了這個第一階段的目標。


    一路走來,千難萬苦,前路漫漫,終見光明。


    黃金台,這個名字聽起來光芒萬丈,可當陸昭昭真的走了上去之後,才發現它其實隻是一個普通的石台亭子。


    上麵稱得上一句寬敞,陸昭昭繞著外圍走了一圈,周圍都是石碑,上麵刻著功法心訣。


    粗略幾眼看下來,陸昭昭也算明白為何登了黃金台的人會有那麽大的精進。


    石碑上的功法是外界從未見過的,它們的內容複雜,以至於短短時間內最多習得一兩個,但每一個放在外界都是可以作為宗門秘傳的存在。


    其中不少,就是清徽宗的秘傳,清徽劍訣大多出於此。


    原來如此,難怪清徽宗極為重視金闕宴人才培養,陸昭昭開始以為弟子們的出色表現能彰顯一個宗門的實力和底蘊,但現在看來,是為了更好的登台傳承功法。


    眼熟的那些她自然不會去學,至於剩下的那些,陸昭昭預估她最多能通曉兩個功法,但她並沒有選擇立馬停下學習。


    這樣一個聖地,最外圍的石碑都是外麵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那它必然還蘊藏著別樣的更重要的東西。


    陸昭昭往中間走去,走到最中心的地方。


    一路過來都沒有什麽異常,就好像這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石台。


    陸昭昭站在亭子中間,表情凝重,四下看了一會,猛然抬頭。


    亭子最上方,赫然是一幅星圖。


    陸昭昭看不懂這些,但她在穿書前曾跟隨潮流學過基本的塔羅牌和命盤。


    星盤與這些有異曲同工的感覺。


    陸昭昭深吸一口氣,所以,這是占卜?或者說,這上麵記載了什麽運行的規律?


    想到這,她突然想起登階時遭遇的幻境,幻境裏提到這個世界是天道主宰的,有著固定的運行邏輯,一開始她以為這個邏輯就是小說中常見的男女主故事線,但走到今天,她做了這麽多,早已修改了不少故事線,如果這個故事線就是邏輯,那麽她早就該被抹殺,甚至推算到最開始,就不該有人穿書改變。


    那麽,這個世界的運行邏輯究竟是什麽呢?


    直覺告訴她,和這個圖脫不了幹係。


    時間緊迫,她隻能將這個圖死記硬背刻在腦海中,星辰指向以及中間的連線複雜繁瑣,饒是陸昭昭也花了不少時間。


    背下來後,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匆匆找了最近的一塊石碑,陸昭昭將真氣輸進去,石碑上的文字浮現在空中,又幻化出幾個小人,演示上麵的功法。


    “北鬥大神咒。”


    陸昭昭看著上麵的金字,以及後麵跟著的注解。


    “北鬥七元,神氣統天。天是大聖,威光萬千。


    上天下地,斷絕邪源。乘雲而升,來降壇前。降臨真氣,穿水入煙。


    傳之三界,萬魔擎拳。斬妖滅蹤,迴死登仙。”


    其咒借北鬥星辰的力量,溝通天地浩然之氣,以強大的陽氣和剛氣斬妖除魔。


    相傳這是人魔大戰時一位被尊稱為北辰聖人的前輩所創,威力巨大,但這種力量的釋放需要施咒者以自身為媒介,因而要承受極大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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