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依然有些恍惚。


    眼前年輕人的趾氣高揚,遠處清風明月,一幅幅畫麵如同流動在他的眼前,變得模糊起來;風聲,山腳下潮水般的呐喊,仿佛一串串不連貫不清晰的囈語低吟在腦海。


    灰袍仍然感覺出現了幻覺…不可能,不可能,他在心裏呐喊著一百遍不可能。


    莫小河隻是一個入定者,哪怕鍛體,身體強悍,也不可能抵擋住自己的霧化虛空真力,甚至是倉生也不行。


    他眼睜睜看到莫小河已經被自己的霧氣侵襲並吞噬…在此之前哪怕他釋放出了那種奇怪的步法,也早就被真力腐蝕,消失在天地裏。


    是的,他切切實實地看到莫小河已經消失了。


    可是如今莫小河就站在他眼前。


    斷掉的右手中指和食指忽然變得無比疼痛,莫小河手中的尖刀變得無比的刺眼。


    一個入定者,不能這麽對待他,誰也不可以這麽對待他。


    痛苦瞬間轉化成了歇斯底裏的憤怒。


    他伸出手,準確無比地捏住莫小河的脖子。


    他要殺死他,他一定要殺死他…今日誰也不能阻止,天王老子也不行。


    …


    蜂擁而上的勞工們一片接著一片倒下。


    三大勢力的奴仆們、把頭們、執事們、甚至領主莫敵與耿拈,都第一時間衝入戰場…這群境界低下勞工在他們麵前如同螻蟻一般,摧枯拉朽般被摧毀。


    可心中熱血崢嶸的勞工如撲火的飛蛾,前仆後繼,如浪潮般衝鋒而上,絲毫不退縮。


    他們已經跪了太久..這是唯一一次抵抗的機會,唯一一次勝利的希望。


    後邊衝鋒的人悍不畏死,前邊衝鋒的人,自然將生死置之度外。


    轟隆隆,爆炸一般,黃沙地麵瞬間被砸出無數個深坑…從天空中跳下三個年輕人,一個穿著緊身衣的女子,一個手持著手把的漢子,還有一個手握酒壺的酒徒。緊接著成千上萬隻猴子,猩猩從天天空跳了下來。


    巨鷹、白鶴、大鵬…各種大型飛禽盤旋在百裏靈脈的高空下。


    他們橫亙在三大勢力與數萬勞工之間...局勢瞬間逆轉,三大勢力的奴仆、把頭,瞬間被妖獸們撕成碎片。


    ...


    “倉生,你瘋了!”


    “倉生,你瘋了!”


    隨著兩道低吼聲從天空中奔雷之下,兩邊人馬茫然望向天空,忽然停手。


    三大勢力的霸主出現了。


    ...


    姓倉名生的男子就站在山頂上夜色的闌珊裏,他屈膝而坐,漫不經心地喝著醉。


    穆家地的穆知章、模棱島的袁柳、耿懷國的耿庾懷,三人平行而立站在他的眼前...三人的威壓全部釋放出來,涼爽的深夜大漠瞬間成了悶爐,壓得人胸中窒息一般,實力低下的諸多勞工當場噴血身亡。


    倉生依然很輕鬆地撇過他絕美的臉,視線越過三人,望向遠處。


    遠處百裏靈脈山頂上,灰袍正捏住了莫小河的脖子,狂風暴雨般拳頭在後者身上一頓亂捶...可莫小河身上的盔甲卻紋絲不動,甚至一絲刮痕都沒有。


    感受到目光的灰袍轉過那雙沒有血肉的臉,瞳孔放大無數倍,凸出的黑色眼珠如魔鬼般惡狠狠地盯著倉生所在方向...隨後,他屈膝一躍。


    ....


    “你好,我無兒無女,無父母無奴仆..無牽無掛,所以,我要和你打一架。”


    即使在拚命控製情緒,但仍然可見灰袍的胸口在欺負,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有在顫抖,“我要拖住你...今夜,你所有徒弟都會被三大勢力殺死。”


    灰袍很生氣。


    他望向穆家地的穆知章,後者點了點頭。


    模棱島的袁柳沉默不語。


    耿懷國的耿庾懷望向了自己的女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桂林山不接受威脅!”


    “倉生,你真沒用!”


    在沒有任何人發言的時候,脾氣暴躁的大師姐餘彤低吼一聲,手中劍高高舉起,越向半空,往灰袍頭頂一劍劈下。


    灰袍很不屑地撇了撇眉,望著大師姐餘彤,就如同望著天空中落下的雪,他輕輕地揮了袖子...餘彤如一片雪花般飛身而出,砸得遠處高手山崩地裂,口吐鮮血。


    提著掃把的二師兄、拿著酒壺的三師兄封肅隨後而至...一人鞭腿,一人打拳,可被皮包骨的灰袍輕拍兩下,紛紛墜地,掙紮不起。


    手持“無用劍”,身披盔甲的莫小河使出桂林步憑空出現...被灰袍一手再次捏住脖子,一腳踢開,如被射出的弓箭般,不知所處。


    這就是灰袍。


    這就是灰袍的力量。


    僅次於三大霸主之下。


    ...


    此刻桂林山麵對三大勢力霸主以及灰袍的人,隻剩下了不敢出手的倉生。


    “你錯了,錯就錯在不該收這一群徒弟,更不該把他們帶出來。”


    “你可以跑,但你的徒弟不行,所以你輸了。”


    灰袍的聲音很平靜,“不過在輸之前,為了報你小徒弟莫小河一劍之仇..我要懲罰你。”


    說著,灰袍一手抓起癱在地上的二師兄薑空,摁住摁住後者的脖子...爾後他望向倉生,沙啞的聲音變得兇狠起來,“跪下,求饒...不然,你的徒弟會死。”


    倉生仍然以一種十分放鬆的姿勢在坐著,他喝著酒,他似乎聽不到灰袍在說話。


    他看著隻要灰袍稍微動一下便會爆體而死的薑空,就好像看著一個和自己無關的陌生人。


    二師兄像一個頸椎壞死的病人,他艱難地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師傅...他的師傅倉生也在看向他。


    師徒相顧無言。


    師徒相對一笑。


    倉生忽然一大口酒下肚,春風得意地望向遠處的黃沙大漠,欣慰一笑...十四個徒弟,有十二個都把自己當成了吃飽喝足啥也不用管的廢物。除了小師妹簡丹,好像就隻有這個二徒弟薑空最懂自己了。


    “不要裝蒜,天下人都知道,你愛惜徒弟勝過自己的命。”


    灰袍手指稍微握緊,薑空的脖子傳來哢嚓一聲骨頭碎掉的聲音,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四竅流出汙血。


    二師兄薑空奄奄一息。


    “再給你一次機會。”


    灰袍的聲音越加低沉,“跪下。”


    飲酒的倉生忽然猛地耍過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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