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至於衡陽,是謂隅中。隅中又稱巳時。


    青螺山山頂,也就是禦靈宗的道場上,站著稀稀疏疏上百名少年,相較昨日更加空曠,約莫少了近一半的少年。


    紫袍老者笑眯眯的出現在了眾人麵前,環顧了一圈道場,朗聲說道:“昨天的首輪對戰已經結束了,今天開始進行第二輪。還沒有拿到一勝的少年們可得把握機會了,這第二輪同台競技,可是你們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第三批次的少年共計五百五十六名,二百七十八組,直接淘汰二百七十五名。僅有三名少年選擇了再次與第一批次的三勝選手交戰。”


    “第二批次的少年共計三百名,一百五十組,直接淘汰的僅有八十名,選擇與留下第三批次勝者交手的有二百二十名。”


    “第一批次的少年共計一百名,取得三勝者十二名,取得二勝一負者十三名,取得一勝二負者二十五名,直接淘汰者五十名。五十人中沒有一個選擇留下進入敗者組的。”


    紫袍老者說完,稍微停頓了一下,他的餘光悄然瞥了一眼道場角落裏那個身穿一襲黑袍的少年,才接著說道:“鑒於個別少年的實力超出了老朽的預算,所以老朽決定,在今天的規則上做一些改動。最基本的規則依舊是取人性命者會被取消資格。其次,以方圓三丈為界限,出界者即為輸。在對戰中失去正常行動能力者即為輸。主動認輸者即為輸。所有被挑戰者皆可拒絕對戰,對方則自動勝出。若接受挑戰後輸了沒有影響,贏了則累積勝場。以上就是今天的新規則。”


    道場的角落裏,身穿黑袍的宇文澈水咧嘴輕笑,握緊了拳頭,自言自語道:“哎呀,老家夥故意不讓我玩的痛快嗎?不過也無所謂了,欺負欺負這些弱者沒意思。”


    宇文澈水輕輕舔了舔舌頭,他想到了昨天那個有膽子應戰的少年。


    “好像叫...墨世平是吧?”


    道場的另一邊,左手腕纏著厚厚麻布的王富貴聽完紫袍老者這番話,有些疑惑的對著坐在他一旁的少年問道:“第一批的少年中居然一次性淘汰了五十個?真是難以置信。”


    墨世平想了想,笑著答道:“大概第一批中大多數少年都是走山路上來的富家子弟,有些隻是來圖個樂子的,輸了便不願再繼續了吧。也許對他們而言,能不能拜入禦靈宗隻是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罷了。”


    王富貴皺了皺眉頭,瞅了一眼自己無法動彈的左手腕,自嘲道:“含著金鑰匙出生就活該一輩子富貴命?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喲。”


    不過,王富貴立馬又眉開眼笑接著說道:“哎,墨世平,你說我運氣咋這麽好,要是昨天就改了規則,那我豈不是直接就被淘汰了?”


    墨世平點了點頭,眼睛瞥了眼王富貴包紮的嚴嚴實實的左手腕,輕聲道:“我想,這些新改的規則,大概是因為你和昨天那個少年的對戰。你也知道,這些留下的少年們,都不會輕易認輸的,如果再不改,今天的對戰中必然會有人模仿那個黑袍少年的行為,這可就與禦靈宗的初衷不符了。”


    王富貴身子顫抖了一下,那個名叫宇文澈水的少年,已經在他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王富貴伸出右手輕輕握住了包裹著左手腕的麻布,一絲疼意瞬間襲上心頭。


    王富貴垂下腦袋,瞪大了眼睛,咬緊了牙齒,他不想讓墨世平瞧見自己這一刻滿臉猙獰的表情。


    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親手宰了這小王八蛋。


    忽然,墨世平伸手拍了拍王富貴的肩膀,輕聲說道:“開始了。”


    王富貴抬頭環顧了一圈,果然陸陸續續的有少年走向了道場中央。


    此時,正準備呆在一旁好好看今日敗者組對戰的墨世平皺了一下眉頭,神情有些古怪道:“我好像又被挑中了。”


    “啊?你咋知道的?”王富貴轉過頭,略帶疑惑的問道。


    墨世平從懷中摸出了禦靈宗傳下的玉簡,感應了片刻後,少年輕輕歎了口氣。


    “懷裏的玉簡忽然震了一下,我就覺得有些不妙了。果然,玉簡裏告知我今日的對手是第二批的一百七十七號。”


    王富貴聞言,趕忙摸出了自己的玉簡,緊緊握在了手心裏,卻什麽也沒感應到。


    “哎,墨世平,我沒挑中啊!哈哈哈哈。”


    望著一臉如蒙大赦的王富貴,墨世平便笑著打趣道:“王富貴,你運氣還真不錯。還記得那紫袍老者說的不,潛力,體力,心性,背景都可以算是一個人的天賦。不過我看,還可以加上一條運氣。”


    王富貴立馬露出了一臉沒羞沒臊的表情,似乎是在認同墨世平的這番言論。


    墨世平麵帶笑意的搖了搖頭,轉身走向了道場中央。


    此時,他身後忽然傳來一句話。


    “哎,打不過就認輸唄,反正沒什麽影響,受傷了可就太不值當了。”


    墨世平沒有轉身,隻是伸出右手揮了揮,輕聲答道:“我不會輸的。”


    此刻,一向好說話的少年臉上卻露出了少見的堅決之情。少年自幼就很少與人爭執,更別說約架了。但是這一次,墨世平卻覺得,必須要替王富貴爭一口氣。


    年幼時看的小說裏不都是這麽寫風流不羈的遊俠兒嗎?


    一襲青衫下人間,遇事不平一劍鳴。


    想到這,少年笑了笑,抬頭望了眼遠處的天邊,雙眸悄然藏滿了熱淚,大爺爺一定也很樂意看到自己成為這樣的遊俠兒吧?


    所以,在遇到那個將王富貴狠狠折磨並羞辱了一番的黑袍少年前,他不允許自己輸。遇到後,更不允許自己輸。


    走著走著,少年忽然撓了撓腦袋,有些發愁,自己從沒想過要練劍,這可如何是好啊?


    此次規則一改,敗者組的競爭便更加激烈,留下的人沒有人願意輕易認輸,可是,今日的規則,對弱者而言完全沒有希望,輸了就是輸了,不是咬牙堅持就能改寫結局的。所以今日的對戰進展的格外迅速,才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便還隻剩下最後兩組尚未開始了。


    墨世平和宇文澈水。


    一名禦靈宗的白袍弟子走上前,對著墨世平和他身旁的一百七十七號李鐵牛說道:“輪到你們了,規則你們都清楚了,那就以腳下站的方圓三丈為界限,開始吧。”


    身材有些瘦弱的李鐵牛率先後退後一步,抱拳致意。


    墨世平楞了一下,這個看上去粗眉大眼,老實憨厚的少年,果然是個極為講規矩的人。


    墨世平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了,便立馬抱拳迴禮。


    但是,就在墨世平雙手抱拳的一刻,李鐵牛突然右腳發力,一個箭步拉近了距離,右手握拳,直直的襲向了墨世平的腦袋。


    墨世平皺著眉頭,稍稍後撤了一小步,李鐵牛偷襲的一拳也就自然落空了。


    墨世平神色有些不悅的盯著麵前這個貌似憨厚,實則會耍花花腸子的李鐵牛,內心悄然暗歎一聲,果然,小說裏說得對,行走江湖,最忌以貌取人,不光是漂亮的女人不能信,連貌似忠良的男人也不能信。


    在不遠處觀戰的王富貴見到這一幕,頓時有些坐不住了,焦急的喊道:“當心啊,這是個卑鄙小人!”


    李鐵牛一擊不成,果斷後撤了一步,再次拉開了距離。


    李鐵牛顯然也是聽到了王富貴的話語,不過他沒有絲毫在意,反倒是冷冷的對著眼前這個神色不悅的少年說道:“反應不錯嘛,居然被你躲了過去,接下來,我可要堂堂正正的...”


    話還沒說完,李鐵牛忽然稍躬身躍出,速度相較之前那次偷襲竟是又快上了一分。


    墨世平有些驚訝,倒不是因為李鐵牛又再次偷襲,而是這李鐵牛心思細膩,居然示敵以弱,之前的一次偷襲完全是鋪墊而已,為的就是這一次全力出手,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算是個連環計。


    在昨天的第一次對戰中,李鐵牛的對手是一個身材頗為壯實的少年。李鐵牛自然也是用了偷襲的連環計,可惜的是,雖然壯實的少年確實是被他打倒在地了,並且自己還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趁著對手倒地的時候連續攻擊了他的腹部,腦袋等要害補位。但是,這個壯實的少年卻雙手死死護住頭部,靠著自個兒皮糙肉厚硬是挺住了,當一臉橫肉的壯實的少年怒氣衝衝的爬起來的時候,見機不妙的李鐵牛立馬高聲喊了認輸,一溜煙跑路了,隻留下了一個在原地紅著眼睛無處發泄怒火的壯實少年。


    一想到這兒,李鐵牛有些慶幸自個兒跑得快,卻也有些怨氣,這昨天的規則分明就是在針對他啊。


    不過現在嘛,規則又變得對他有利了起來。李鐵牛嘴角扯起了一抹冷笑,自己這招在和村子裏其他少年打架的時候可是屢試不爽。


    李鐵牛腳下陡然又加重了發力,速度便再度快上了一分,瞬間來到了墨世平麵前。這一次他沒有揮拳,之前的揮拳也是他故意為之的假象。


    隻見李鐵牛猛然躬身彎腰,以右肩在前,他的目標是對手的腰部。


    李鐵牛似乎已經想象到了眼前這個少年在他用盡全力的一擊下,身體會瞬間失去平衡,然後狠狠的摔出場外,失去資格。


    墨世平搖了搖腦袋,其實無論是李鐵牛之前一次的佯裝的偷襲伏筆,還是這一次精心準備的二度偷襲,在他眼裏,都太慢了。


    李鐵牛每一個動作,墨世平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所以無論是出手時機亦或是出手角度,他都能猜到。


    墨世平腳下迅速一變,一個側身閃過了李鐵牛的肩撞,而且右手順勢按在了李鐵牛的背後,猛然推出。


    “哎?”李鐵牛隻覺眼前一花,身前的少年忽然不見了,接著他感受到背後傳來了一陣推力,整個人前衝的速度竟是又快上了一分。


    隻見李鐵牛身體一個踉蹌,重心不穩,失去了平衡,前衝之勢已經完全不受控製了。


    李鐵牛驚恐的閉上了眼睛,照這個架勢,他肯定會衝出場外,而且會摔個頭破血流。


    “啪!”


    李鐵牛想象中的腦袋碰撞地麵的情景並沒有發生,因為一股大力又從背後襲來,及時製止住了他前衝的姿勢。


    李鐵牛鬆了一口氣,迴頭一看,瞧見那個有些黝黑的少年正麵無表情的盯著他,正是這個少年的右手一把扯住了他背後的粗布麻衣。


    李鐵牛眉毛一挑,心思急轉,猛然轉身想再度偷襲這個少年。


    但是就在李鐵牛轉身的那一刻,他忽然看見了這個少年咧嘴朝他一笑,然後抬起右腳輕輕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啊!”李鐵牛又是一個踉蹌,跌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不過所幸少年出腳力度不大,才僅僅隻是摔的有些疼,卻沒有受傷。


    李鐵牛剛想爬起來繼續打鬥,一旁的白袍弟子忽然開口說道:“一百七十七號李鐵牛出界,判輸。九百三十二號墨世平累積勝場兩場。”


    李鐵牛有些狼狽的爬起來,拍去了些身上的塵土,抬頭看見,那個萬惡的少年笑著朝自己抱拳致意,然後轉身快步離開了。


    李鐵牛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少年離去的背影,然後,他有些委屈了。


    自己第一天被那古怪的規則針對,第二天又遇到這麽個身手敏捷的少年,剛好克製了自己的偷襲,憑什麽自己這麽黴啊?


    在一旁等著的王富貴迫不及待的一拳錘在了墨世平的肩上,激動的說道:“哎,墨世平,真沒看出你這麽厲害啊,原先還以為你是個沒啥本事的老好人,沒想到你深藏不露呀。”


    墨世平有些靦腆的撓了撓腦袋,每當別人誇他的時候,他都會不自覺的做這個動作,當初在一間客棧遇到李發財時也是如此。


    墨世平環顧了一圈道場,留下來的人已經不多了,而且沒有看見那個黑袍少年,便問道:“王富貴,那個黑袍少年的對戰如何了?”


    一聽到黑袍少年,王富貴頓時收斂了笑意,神情有些陰沉,頗為嚴肅地說道:“宇文澈水的對手是那十二名已經取得三勝少年中的林睿明。我聽他們討論說,林睿明是這青螺鎮裏赫赫有名的林家二公子,而且天生神力呢。”


    墨世平點了點頭,原來那個黑袍少年名叫宇文澈水,名字倒是個好名字。


    墨世平和林睿明短暫的交過手,自然是知道林睿明的出拳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出手的角度都是遠超趙弘毅和李鐵牛一大截的。


    於是,墨世平便有些期待的追問道:“那他二人的交手結果如何?”


    王富貴撇了撇嘴,說道:“哎,我和你說,這林睿明肯定是個慫包,剛上去還沒打就認輸了,之前取得的三勝肯定是踩了狗屎運。”


    墨世平沉默了一會,他很肯定林睿明必然不是靠運氣才取得的三勝,而且林睿明性格囂張跋扈,那麽他不戰而退就隻有一個理由,完全打不過宇文澈水,而且是看不到希望的那種完全碾壓。


    墨世平悄然握緊了拳頭,他有些奇怪,明明宇文澈水是個麻煩的不得了的對手,可自己卻反倒隱隱有些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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