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健力盡職盡責,淩晨三時準時到位,十餘名巡捕一字排開,在天武軍將士的疑惑目光下猛地敲一聲鑼、十餘人一起大聲喊:“包大人有令,陳助講上工了。”


    他們很聰明,先喊“包大人有令”,這麽喊天武軍將士就不會對他們動手,小巷裏的幾家住戶也要忍著。


    這場洪災讓包拯在一天之內得到一個響亮的綽號、“大黑臉”。


    他是真不慣著誰,一道命令下達,近百名趁火打劫者當街被砍了腦袋。


    又有十幾名三流紈絝被一陣棍棒打得下不來床。


    更有百餘名豪門爪牙被抓到堤壩上當民工扛沙袋。


    這麽幹下來,在這場洪災中,興京城內的治安狀況卻好得出奇。


    老包發狠了,因給抗洪救災隊伍的飲食沒能及時供應到位,七十二家正店被重罰了四十餘家,三百餘家酒店被罰了一百餘家,還被貼了黑牌。


    這張黑色大字紙就貼在酒店的正門上,罰銀不到位官府不會揭下來,如出現破損、掉落現象,罰銀加倍。


    在這道命令下,這些酒店東主苦著臉也要派人看住門前的黑色大字紙。


    老包夠狠,這就是大黑臉綽號的由來。


    這樣的人沒人願得罪,天武軍的將士不願意,住在這條小巷裏的官員也不願意。


    林毅之就沒有得罪包拯的意思,對外麵傳來的鑼聲喊聲充耳不聞,在林夫人和紅玉的侍候下梳洗完畢,聽侍女來報,“陳助講還未來得及梳洗就跑了出去。”


    陳恪擔任鶴翔書院的助講,直接將助講這個教學職稱抬高了,上到皇上、太後,下到黎民百姓,說起陳恪必稱“陳助講”,連林府內的侍女都不例外。


    而林夫人也不糾正、立刻問道:“小娘子呢?”


    侍女迴道:“小娘子沒管他,還在睡著。”


    然後不確定地再說一句,“小娘子好像與陳助講鬧別扭了。”


    聽到這個原因,林夫人不放心地說道:“我去看看韻寧。”


    “別去...”林毅之阻止她,“小兒女打打鬧鬧有助於增加感情,我們不要插手。”


    林毅之竟明白這一點,挺難得。


    而林夫人還是不放心,低聲說道:“韻寧還要保護陳恪,這是皇上、太後的意思。”


    林毅之笑道:“韻寧負責家裏的保護,外麵自有他人保護,陳恪很安全。”


    說起這事紅玉低聲問道:“真有人要刺殺陳恪?”


    林毅之歎口氣迴道:“那天晚上,黑衣蒙麵人未必是想殺他,但辯論會後就有人想殺他了,在這場暴雨之後,就有強大的勢力想殺他了。”


    這是現實,許多人都明白,陳恪的存在讓某些人睡不好覺。


    好在皇上和太後也明白這一點,大興王朝的最強保鏢禦龍衛都派出來了。


    八名禦龍衛簇擁著這輛馬車奔向興國府衙。


    陳恪披頭散發地坐在馬車上,先用雙手使勁搓搓臉頰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攏攏頭發用一根絲帶紮上。


    在那個世界他喜歡短發,來到這個世界不得不將頭發束個發髻,可他今早走得匆忙忘了拿簪子,不得不用絲帶紮起頭發,好似那個世界女生的馬尾辮。


    他想到府衙後把頭發束起來,可走進府衙就忘了這事。


    大家不在意他的頭發是什麽型,他們要處理的事太多。


    而他也忘了自己的發型,眼前都是一件件要處理的事。


    他先問:“判官大人呢?”


    判官是僅次於知府的二把手,可他正在金水河的堤壩上。


    他又問:“左右推官大人呢?”


    左右推官是府衙的三四把手,可他倆分別在興河、惠民河的堤壩上。


    興京城有五條河流,這些官員守在堤壩上好像沒什麽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洪災過去了,他們守在那幹什麽?


    熟讀史書的陳恪當然知道他們幹什麽,這時想罵娘也得忍著,不管麵前的官吏想要解決什麽事,立刻發布命令:“放下你們手裏的事,先做六件事。”


    “第一件事,組織力量清查災民,房屋沒有損毀的,立刻讓他們返迴家去重整家園,如有困難通過保長直接報到府衙來。”


    “第二件事,督促各酒店及時將飲食送到各個災民點去,保證災民能夠吃上飯、喝上水。”


    “第三件事,立刻組織各都保、大保長、保長,全力組織民眾開展自救活動,三天內必須清除所有的垃圾和淤泥。”


    “第四件事,組織專門隊伍清理災民區的衛生,組織災民進行保潔,不僅是周邊環境,還有自身衛生。”


    “第五件事,組織大夫、郎中在各個區域設置就醫點,每個災民區必須有三名郎中。”


    “第六件事,巡視各個糧鋪,如有哄抬物價者,立刻對其全部糧食進行估量,按其總量乘上哄抬的價格沒收其全部所得,並處兩倍罰金,貼上黑牌。”


    說完這六件事,陳恪看看麵前的眾人沉聲說道:“各位大人、不用我來點名安排任務吧?”


    眾官吏齊聲迴道:“不用。”


    他們突然發現,自己手裏的這點事已經不叫事了,陳恪的安排條理清晰,立即執行就是。


    可陳恪還要說:“我會和諸位大人一起下去,如有懈怠者,別怪陳某向包大人進讒言。”


    陳恪說話不客氣,但這些官吏也知道他不用客氣,這位陳助講不僅能向包大人進讒言,還能跑到皇上、太後那裏進讒言,他身邊站的是禦龍衛。


    大家心裏明鏡似的,喊一聲“是”往外跑去,淩晨四時多,這座都城開始運作起來。


    當眾臣走進垂拱殿時,興京城內的各條街路已經是人聲鼎沸了。


    這則消息是李禎需要的,立刻讓張孜在大殿上宣讀。


    等張孜宣讀完畢,李禎溫和地說道:“包卿、敘述一番昨天抗洪救災的情況。”


    包拯出班奏道:“啟稟聖上、太後,昨日淩晨兩時降下暴雨......”


    他很坦率,不僅匯報了抗洪救災的具體情況,連砍了幾顆腦袋、打了多少紈絝、抓了多少爪牙都說了。


    他自己先說,不用別人彈劾。


    而李禎也不問群臣的意見,轉身恭敬地問道:“母後聖意。”


    劉太後的聲音從簾後傳來,“突降暴雨,猶如敵寇入侵,趁火打劫者、擾亂秩序者皆為通寇內奸,宜重處,包卿所為應當。”


    劉太後將這事定性了,讓那些準備彈劾包拯的大臣立刻改變了主意。


    他們發現一個重大問題,皇上和太後事先商量過,還達成一致意見。


    這是某些大臣不願看見的,皇上與太後擰成一股繩,對他們的依賴就必然減輕了。


    但他們暫時還沒辦法,不能公然挑唆他們母子關係,隻能在背後使使勁了。


    於是大殿陷入到一片沉寂中,而包拯卻能安全地迴到自己的位置上,與群臣一起聆聽李禎的抒情,“突降暴雨正如母後所言,‘猶如敵寇入侵’,在此危急時刻許多人衝了上去。”


    “朕聽說京城二十餘萬青壯衝了上去,還聽說國子監、太學院、鶴翔書院的三千多師生衝了上去,而鶴翔書院的那些學子中最小的隻有十一歲。”


    “朕還聽說,國子監的那些紈絝們在拚命,他們背出了許多老人、抱出了許多孩童,那個大大有名的紈絝曹汲和石立等人竟蹲在小雨下啃硬炊餅,這是餓到什麽程度了?”


    “當聽到這些消息時朕也想衝上去。”


    李禎說到這有些激動,停頓一下方才繼續說道:“危急時左右廂軍出動、天武軍出動救災。”


    “那時母後和朕就準備派出左右武衛軍,然後我和母後一起帶領禦龍衛、侍衛司禦駕親征。”


    他在朝會上說出了當時的準備,然後沉聲說道:“好在上天憐我母子一心愛民,也看到廣大軍民對我大興王朝、對朕、對太後的一片忠心,我們通過了上天的考驗。”


    李禎很會把握時機,一番慷慨激昂的講話,將可能出現的“獲罪於天”等指責牢牢地堵在某些人嘴裏。


    他用這番話掌握了主動,這場暴雨是上天對大興王朝的一次考驗。


    當看到廣大軍民對大興王朝、對他這位皇帝、對掌握實權的太後仍然忠心耿耿時,上天非常滿意,停止了暴雨就是肯定了他們母子的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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