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站在城牆上,借著月光望著城外連綿不絕的律軍軍帳,沉吟良久不禁長歎一聲。


    律軍的突襲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興京的那些重臣們卻不相信。


    他們有理由,大興王朝與律國於十年前簽定了“安定盟約”,十年的刀兵不起讓他們堅信楊牧妖言惑眾,並說服了執政的劉太後,還對他發起彈劾。


    若不是右丞相譚遠忠力保,這時的他就可能蹲在大理寺的監牢裏,那些文臣對他們這些武將向來不客氣。


    好在他的判斷對了,律軍果然發動了突然襲擊,城下的十餘萬律軍不斷強攻安定城,就算最能編造故事的文官也要閉嘴了。


    可他這時卻希望自己判斷錯了,秦關城的百姓經曆了一場大屠殺。


    楊牧內疚,後悔未能上報朝廷,早點撤換秦關城的守將。


    正是這員守將沒將他的叮囑放在心上,才被律軍一舉偷襲得手,守城的五千定遠軍折損大半,近萬百姓遭到屠戮。


    由於秦關城的預警功能沒能發揮作用,十五萬律軍精銳迅速南下兵臨城下,在這十餘天的攻防戰中,安定城完全處於被動挨打狀態。


    可他卻毫無辦法,朝廷那邊的援軍遲遲未到,而他麵對的卻是律軍名將蕭開道,隻能率領兩萬五千守軍死守安定城,唯一聊以安慰的是秦關城那邊還有一支不斷襲擾律軍的小股定遠軍。


    可這支部隊的人數太少,三百餘人的隊伍隻能打了就跑,最後還是被律軍困在了定軍山裏。


    得到這個消息楊牧隻能長歎一聲,他沒指望那支頑強戰鬥的小部隊,但欣賞這些不屈不撓的英勇將士。


    楊牧幫不上那支小部隊,卻不知這支小部隊的實際人數是八百多人。


    這是陳恪的疑兵之計,一次出動兵力就三百多人,大家可以輪換,但衝在前麵揮舞鋼鞭的必是王寅。


    通過幾次出擊,他的疑兵之計成功了,律軍將領肯定這支小部隊隻有三百多人,也就沒怎麽關注他們,將他們形容成一群嗡嗡叫的蒼蠅。


    於是秦關城守將馬師利派出兩千律軍進山圍剿,逼著他們逃進深山,然後覺得自己已做了該做的事,現在重點辦私事了。


    他聽說皇上的小兒子白馬王律邵宗抵達定軍城,立刻覺得機會來了。


    律國皇帝有兩個皇後三個兒子,老大獅虎王、老二雄鷹王,老三就是白馬王律邵宗。


    獅虎王和雄鷹王是一母同胞,母親蕭皇後,而律邵宗則是甄皇後所生。


    這位甄皇後雖是漢人卻極受皇上的寵愛,據說兩人是青梅竹馬的關係。


    這樣算起來律邵宗就是皇上與甄皇後愛情的結晶,最喜歡這個小兒子。


    皇帝陛下這麽一弄,律國朝堂就出現一股波詭雲譎的暗流。皇位繼承人到底是誰?


    但馬師利不去考慮這個問題,皇上龍馬精神,繼承人不知猴年馬月才能上位,討好律邵宗能讓自己升官就行。


    他的算盤打得啪啪響,派出兩百軍兵押送五大車金銀珠寶送往定軍城孝敬白馬王。


    馬師利大意了,以為秦關城至定軍城這段路途,除了律軍不會再有別人,卻不知小部隊派出小隊吸引圍剿的律軍往深山追去,王寅和陳恪率領六百多名戰兵出了定軍山。


    他們在等一個機會,而馬師利派出的這支護送隊伍就是一次良機。


    這是一支膽大包天的小部隊,幹淨利落的全殲馬師利的護送隊伍,隨後趕著五輛馬車往定軍城奔去,憑著馬師利的令牌一路通過三個關卡,來到定軍城下已是晚上七時多了。


    他們是來孝敬白馬王的,把守城門的律兵看看五輛馬車立刻心知肚明,揮揮手讓他們駛進城去。


    進入城門他們知道這是一座軍城,來來往往的大多都是軍人,一些不穿軍衣的男女也會在腰間挎著刀劍。


    這是律國一座特殊的軍城,負責主官稱為城主。


    但這座軍城的商業氛圍卻非常濃厚,街路兩側盡是酒樓客店,還有幾座色彩豔麗的怡春院。


    見到這幅景象陳恪輕輕搖頭,肯定這座城的城主不是軍人出身,應該是做買賣的。


    做出這個判斷他就覺得好辦了,退路應該有了。


    這時的他方才想起退路,當決定偷襲定軍城時他不知道怎麽撤迴來。


    “隨機應變。”這是他的態度,就像一個賭徒,機會難得就賭一把。


    王寅絕對讚成,還認為天賜良機。


    而胡老三這些戰兵卻絕對相信陳恪的“隨機應變”,他每次的隨機應變都成功了。


    帶著這個信心小部隊進入定軍城奔向城主府,還能成功的進入府內,站在大院裏等待命令。


    據說城主正在宴請白馬王,還邀請了十餘名貴賓。


    而白馬王聽說馬師利派人來送孝敬也是十分高興,他想聽聽戰場情況,有沒有大戰三百迴合的精彩場麵?


    這位白馬王可能是評書聽多了,兩軍陣前相對衝出兩匹戰馬,兩員大將槍刺刀砍大戰三百迴合,然後脫去盔甲挑燈夜戰,可還是不分勝負。


    白馬王可能就是這麽想的,小部隊的將士們等了不一會就接到傳喚,“帶隊軍官領一名能說會道者進入大堂。”


    這道命令就是讓王寅和陳恪進去,王寅是帶隊軍官,而能說會道者隻有陳恪,講道理沒人能說過他。


    於是王寅和陳恪交出長刀和弓箭,一前一後大步走進大堂,發現這裏端坐了十餘人,位於正麵的這張矮桌後麵跪坐了一個青年。


    青年的麵目英俊,隻是下顎的這縷小胡子讓人感覺別扭。


    但他絕無這個自覺,看看他倆輕輕招招手,站在他身邊的壯漢揚聲說道:“端禮盒的士卒近前來。”


    律邵宗的安全意識很高,絕對不會讓高大魁梧的王寅上前近身。


    而陳恪的身形修長,這張瘦削的方臉露出一股書卷氣。


    這樣的人肯定人畜無害,律邵宗放心,他身邊的魁梧侍衛也放心,見陳恪緩步向前竟毫無戒備。


    而王寅卻低著頭暗暗運氣,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他準備隨時動手。


    但他一定要等陳恪的動靜,這十多天來,陳恪充分展現了過人的智謀。


    王寅完全信賴他,甚至產生了依賴心,輕輕抬起眼皮看看那雙正在前行的腳後跟,垂下眼簾做好動手的準備。


    這雙腳後跟就是陳恪的,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垂著頭兩眼看著地麵,不去關注周邊這些人。


    當他走進這座大廳時已經計算過了,自己站立的地方與小胡子青年相距十五米的距離。


    這個距離需要行走二十五步,而他現在走了二十步,計算完畢聽一道聲音傳來,“站住。”


    在他停步前又往前走了一步,抬起眼皮看見一雙大腳往這邊走來,右手立刻用力將小盒砸過去,雙腳同時彈起向前撲去,這個機會錯過他會後悔。


    但這是一次嚐試,兩米多的距離能不能一擊而中不知道,卻知道那劑興奮劑好像還有點存量。


    本來興奮的他再加這點存量,就讓他撲過去撞倒小胡子青年,翻身的功夫左臂勒住他的脖子、右臂夾住他的雙臂,雙腿僅僅夾著他的腰。


    這幅景象讓這個侍衛不敢揮刀,而瞬間爆發的王寅卻在眾人一怔間擊碎一名侍衛的咽喉,搶過他的腰刀劈在另一名侍衛的腦袋上。


    王寅絕對是位高手悍將,瞬間劈倒幾名侍衛隨即衝過來,那個舉刀瞄準陳恪的侍衛隻有機會揮出一刀就被他砍倒。


    而等在外麵的小部隊已經衝了進來,迅速控製了局麵。


    律邵宗被捆住手腳堵上嘴巴,那些客人得到統一待遇。


    這時的陳恪可以閑下手腳動嘴了,他在吼:“一隊將他們扔進馬車,一隊去後院放火,一隊就在這裏放火,不準纏鬥立沾立走,扔出火把立刻來前院集合。”


    他的命令立刻得到執行,小部隊的戰兵們分工明確,轟地一聲衝出去,隨即傳來十幾道慘叫聲,熊熊烈火在城主府內瞬間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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