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戟進屋見赫家人全都跪在地上,見他來了紛紛讓路,索戟一直到床榻邊握住赫遐齡伸出來的手。


    “赫太常,我來了。”索戟沒用‘本宮’自稱,以表達對這位太學大家的尊敬。


    “殿下,老臣等你很久了。外頭的事情可都處理完了?太學的學士們怎麽樣了?”赫遐齡混濁的雙眼裏滿是希翼。


    索戟勉強淡笑,“太常放心,都已經散了,陛下也答應了會給太學一個公道,絕不會讓學士白死。”


    “有太子殿下這句話,老臣即便知道你在騙我,也能安心的去了。殿下,老臣知道這次的事情沒那麽簡單,太學學士們向來克己複禮,絕不會脅迫內宮。這件事情定是有人指示煽動,殿下要為我大梁文脈查清此事,否則老臣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赫遐齡說著,欣慰的笑著點點頭。


    “赫太常,我索戟向你保證,不論何時一定會保護太學,查清此事。你切莫多想,待會兒讓太醫院章夢台來給您老看看,定會好起來的。”索戟心中酸澀,不忍見操勞一生的赫遐齡如此蒼涼。


    “太子殿下不用麻煩了,老臣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老臣為太學操持一生,隻為了給大梁配培養棟梁人才,四方文化清流皆匯聚於太學。若是心懷不軌之人對太學下手,那才是大梁根基的毀滅,至少斷了我大梁二十年發展,百年文脈盡毀於此。”


    “所以,殿下,一定要保住太學,將來等到殿下執掌天下,定會有太平盛世、海晏河清,我大梁在殿下這位仁君之下,會傳承下去的。”赫遐齡老淚縱橫,十分激動。


    索戟哽咽的說不出話,強忍著淚水,紅著眼眶。


    “赫太常……”


    赫遐齡歎了口氣,喘息一會兒,“殿下,天是不是快要亮了?”


    “嗯,快了。”


    “是不是雨停了?”


    “滂沱大雨已停,尚且有綿綿細雨淅瀝。”


    “明日一早雨過天晴。”


    這一夜索戟均陪在赫遐齡身邊,寸步不離,赫遐齡一會清醒,一會糊塗,譫語連連。索戟到底是請了章夢台前來,查看一番也好心裏有數。


    “章太醫,赫太常……”索戟欲言又止,其實不用問,心裏頭還有什麽不清楚呢?


    章夢台施禮,眉頭緊鎖帶著幾分傷感,“其實殿下也看到了,赫太常年級本就大了,淋雨風寒,又驟經大事,急火攻心,昨日便吐出血來,傷了心肺。如今也隻是憑借著一口氣撐著,微臣想赫太常大抵是還有沒做完的事情吧。”


    到了天亮時分,赫遐齡突然醒過來,拉著索戟的手,“太子殿下,天亮了?老臣要起身辦事去了。”


    “赫太常還是別勞煩了。”索戟道。


    赫遐齡執意,家人為他更衣戴冠,等在門口的索戟轉身看見由人攙扶著出來的赫遐齡,一身太學服製,頭發梳理的紋絲不亂,仿若精神煥發。


    索戟與他同行來到宮門口,見他緩緩下車走上前跪在地上。四周空曠,淅淅瀝瀝的小雨仍舊微微下……


    “殿下,赫太常這是?”從一旁出來的蘇鳳瑾蹙眉。


    索戟訝然,“你怎麽在這?”


    蘇鳳瑾歎氣,“微臣昨夜並未迴去,擔心殿下有事便等在宮門口,見殿下一夜未歸,微臣心裏便知道……隻怕是赫太常不行了。”


    赫遐齡跪在宮門口的消息瞬間傳到了千盛殿,梁惠帝可以不理會太學學士,但卻不能不理會這位年逾八十、為大梁文壇奉獻一生的大家。梁惠帝趕到宮門口,上了城門,見赫遐齡跪在地上,細雨中蒼老的身子佝僂著,花白的頭發,十分淒涼。


    “陛下,老臣行將就木,再不能陪伴大梁太學走下去了。與陛下臨別前,還想和陛下再說說話。還記得元惠三年,陛下剛及弱冠,正值風華,陛下召見臣,對臣說,請你接手太學,盡心竭力,為我大梁培養人才,為大梁千秋奠基。”


    “老臣麵上鎮定,但迴到家裏心中扔激動不已。自往後三十餘載,老臣無一日不勤勉自勵,夙興夜寐,戰戰兢兢,生怕有負陛下所托。然,今日,太學脅宮,無辜學士被牽連其中,更有傷亡。老臣竟束手無策,自然心中有愧。”赫遐齡哽咽又淒涼的聲音,在風雨中搖晃。


    梁惠帝蹙眉,居高臨下的看著赫遐齡也心中不忍,“赫太常,你迴去吧,朕自會秉公處理。風雨寒重,你年紀大了,要當心身子。”


    赫遐齡拱手施禮,跪拜在地,“太學有罪,隻在老臣一人!”


    四下萬籟俱寂,隻見赫遐齡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索戟連忙奔上前,跪在地上將赫遐齡扶起,卻見他身子一軟,倒在了旁邊,腹部赫然插著一把匕首,血跡綿延,……


    元惠三十四年八月十六,太學院學士為太子太傅崔朗儒跪請宮門,求陛下降旨釋放崔朗儒,梁惠帝舊疾複發,指派永安王處理,永安王派赤焰軍鎮壓,太學有所傷亡。幸,東宮衛及時趕到力挽狂瀾,免無辜傷亡。


    八月十七日晨,太學太常赫遐齡宮門請罪自盡。次日,梁惠帝下旨釋放太學學士,懲處赤焰軍。


    為期三日的太學跪請宮門事件,就此落下帷幕。


    “赫太常去了,太學無首,我想和殿下舉薦你做太學太常。你意下如何?”蘇鳳瑾看著放晴的天空,並肩和段文衫走出太學院。


    段文衫笑容淡漠,“赫太常的功績彪炳千秋,我隻怕和他差的太多,實在不敢居太常之位。”


    蘇鳳瑾歎道:“段公子還在愧疚這件事?殿下都說過,此事並非因你而起,更何況從赫太常的記錄中也看得出來,他多次提及你,對你讚許有加。你是莊大師的弟子,在同齡人中已經是佼佼者。除了你,還有誰更適合呢?”


    “蘇衛率嚴重了,我隻怕誤了太學的前程。”


    蘇鳳瑾無奈一笑,“你別急著答複,此事也未有定論,隻是我個人的建議。等你若是想好了,再問問殿下的意思……”


    話剛說到一半兒,一輛馬車匆匆停下,奪魄連忙跳下馬車來到蘇鳳瑾麵前。


    “奪魄,你怎麽來了?殿下呢?”蘇鳳瑾倒是疑惑,奪魄通常跟在索戟身邊。


    奪魄心急如焚的稟報道:“蘇衛率,殿下自打太學學士被放出,就不見了蹤影。屬下特意來問蘇衛率,可知道殿下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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