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瀟瀟眼珠滴溜溜轉了幾轉,道:“是呀,大夫,莫非您這兒有什麽古怪規矩,不給我們這些風塵女子看病?”


    她這話說得老郎中心裏一根弦差點都給繃斷了——姑奶奶喲,這話哪能隨便講的?老郎中趕緊搖頭,像是撥浪鼓一樣,差點兒沒把一張臉都給甩了出去。


    “哪的話,姑娘,老夫隻是行醫多年,頭迴見此等症狀,還得再瞧瞧,再瞧瞧。”


    老郎中捏住李清讓手太陰肺經,順著經絡並行便抵到李清讓氣血不通的胸口,一個異相讓老郎中滲出冷汗。


    他一抬頭,見眼前的大姑娘不吭聲,埋頭沉默,問:“姑娘,可否抬起頭來,老夫看一看你的氣色。”


    李清讓哪裏肯?拚命搖頭。


    程瀟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朝郎**拱手:“大夫您見諒,我這妹子天性如此,見了生人那就走不動道。”


    胡扯八道呢吧。


    老郎中汗顏,你這成心是蒙我呢吧?青樓女子若是怕生,那太陽才打西邊兒出來了。


    程瀟瀟看在眼裏不多話,隻一邊解釋:“先生有所不知,我這妹子害羞是害羞一些,不過人還是蠻好的,來,給大夫抬個頭。”


    李清讓死命搖頭。


    “乖,來聽話!”程瀟瀟一把攥住李清讓下巴,心裏快活得很,心想讓你剛才不聽姑娘的話,現在有好果子給你吃,嘿嘿嘿,又朝著身邊祝容使了眼色,後者當即會意,也跟著程瀟瀟一道使勁掰動李清讓的下頜。


    實在拗不過兩個人,李清讓盡管不情願,也隻好腆著臉抬起頭。


    一見到李清讓那顴骨高凸,闊臉方庭,下頜硬朗的臉,老郎中差點從桌子上摔下來——這,這不是個男人麽?


    偏偏這男人濃妝豔抹,臉上紅一塊青一塊,看上去簡直就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喉嚨上的喉結可比自己的還要粗硬。


    這老郎中一臉懵逼,但也隻好硬著頭皮繼續給幾人看病。


    “姑娘,你這是。”一碰上李清讓的脈息,老郎中吃了一驚,一搭上這人手腕上的脈息,洶湧的搏動讓老郎中臉色一變,感受到一股冰涼的氣息從手腕順著便直上來,像是一條吟吟吐信的冰涼的小蛇。


    老郎中吃了一驚,這驚人的脈象變化的確是常人未有。


    “姑娘!”老郎中捏的更緊,李清讓也嚇了一跳,使勁想要掙脫,奈何這老郎中手勁兒比他想得還大的多,一時掙不開。


    程瀟瀟見老郎中臉色變了,心裏一動,便問:“大夫,您查出什麽了?”


    老郎中捋了捋自己的胡須,道:“這脈象異常,應是中了內傷——可是老夫想不通,什麽人竟對你們幾個姑娘出手,這……這內力,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一種極罕見的掌力。”


    程瀟瀟有些驚訝,也並不掩飾,直道:“大夫果然好眼力。”


    “老夫實在好奇,何以姑娘身中此種棘手的傷,卻好似並無性命之虞?”


    老郎中也實在想不明白,這麽一大群姑娘忽然之間跑到自己這裏來看病,又是怎麽一迴事。


    “實不相瞞。”程瀟瀟道:“我這妹子是春香醉的姑娘,我們都是。”


    程瀟瀟舉目四看,圍坐在老郎中身邊的姑娘們自然都應聲點頭。


    老郎中捋了捋胡須,問道:“小姑娘,並非老夫不相信你們,隻是,春香醉是我吳國最負盛名的酒樓,幾位姑娘也都是淸倌兒的營生,何以招惹了這種殺身之禍?”


    程瀟瀟聽了,登時搖搖頭,擠出滿麵愁容,道:“先生您有所不知,昨天夜裏,春香醉早已讓一場大火焚毀殆盡了。”


    老郎中聽了一驚:“什麽?”


    這時候圍觀人群紛紛嚼起舌頭來。


    聽到四座討論沸沸揚揚,這老郎中想來是一心隻讀聖賢書,也不知道昨夜那場大火,程瀟瀟乘勢又道:“我們幾個好姐妹運氣好,才躲過一劫,其他人,恐怕……”


    程瀟瀟話音剛落,四周圍觀人群都發出感慨惋惜的聲音,更有甚者,埋頭苦惱,抑或是扼腕歎息,傷心難過的,自然是那些“枉死”的姑娘。


    “也不知道誰放的火,要讓我知道,非抽皮扒筋!”


    也不知道誰在人群裏突然來了這麽一句,登時應聲唿應的人聲也都此起彼伏,對這些血氣方剛的青年而言,誰動了春香醉的姑娘,等同於動了他們自己。


    程瀟瀟自然是哭笑不得。


    她咳嗽一聲,衝著老郎中眨了眨眼,牽著祝容的手遞到郎中手裏邊:“先生,還有我這位姐妹。”


    老郎中愣神的工夫,已經搭上祝容的脈,李清讓倏地慌忙抽迴手,動作極快。


    至於祝容的脈象。


    老郎中微張嘴,很快摸出了祝容手腕上突兀的動向,心裏嘖嘖稱其。


    “姑娘也是春香醉的?”老郎中便問。


    祝容臉一紅,看了看程瀟瀟。


    “是是是,她可是名人。”程瀟瀟一邊打馬虎眼,一邊觀察這老郎中的神色,瞧他的樣子,的確不像是撒謊。


    難道他真不是方一和春香醉的人?自己已經如此招搖過市,怎麽還是沒有異常的反應呢?


    老郎中捏著胡須,歎了口氣:“姑娘身受重傷,奇了,真乃奇了。”


    “怎麽?”程瀟瀟十分關切問道。


    老實說,祝容的傷勢是她頗為憂心的一件事。


    老郎中不吭聲,直搖頭。


    這下可把程瀟瀟給急壞了。


    “您說吧,我挺得住。”程瀟瀟是什麽人?幹啥啥不行,整活第一名!


    別的不提,既然老郎中說問題嚴重,程瀟瀟可沒放過這個機會,直接從胸口裏掏出一整袋銀兩,拍在老郎中麵前,拍了拍胸脯,把楚雲深給的銀兩一股腦扔出來。


    “不夠我還有。”程瀟瀟可算是理解到什麽叫做財大氣粗了,“剁手”一時爽,一直剁手,嘿嘿,一直爽。


    “嗯?”這操作把老頭兒給弄得哭笑不得了。


    他想了想,把銀兩推迴去。


    “啊?”程瀟瀟懵了,一把抱住身邊的祝容,淚眼婆娑便問:“是不是我姐妹……她……大夫,您,您有話直說好了,我真的,真的挺得住。”


    瞧程瀟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兒,別說,還真有生離死別的範兒。


    “老夫是無功不受祿。”這老郎中倒是極正直。


    再說了,門口那麽多雙眼睛盯著,指不定就有出來湊熱鬧看笑話的同行,這錢自己收了,以後還敢不敢在國都藥鋪圈子裏混了?


    “先生您這說的什麽話。”程瀟瀟急了。


    “老夫的意思是,這姑娘雖然身受重傷,但是身體底子不差,這體內一股內息雖然陰毒得很,可這姑娘偏生又有另一股熾熱的真氣護著心脈,除開如今虛弱不堪之外,想來已經沒有大礙。”


    “謔。”程瀟瀟沒想到這大夫看病夠實誠,什麽實話都往外說,不過撇開別的不提,真本事應該是有的。


    “聽您意思,我姐妹沒問題了?”


    老郎中微微一笑,站起身,撿起手邊擱放的小狼毫,大筆一揮,給程瀟瀟添了一張方子,遞到手裏道:“姑娘若是不放心,這是一味補氣養血的俗方,即便不在老夫這裏拿藥,進城裏隨便哪一處藥鋪子,也都取得,調理三服,日夜備用,如此七日便能恢複。”


    程瀟瀟趕緊道謝收下,心裏還頗不是滋味。


    “先生,我便在您這裏拿藥了,我可不是信不過你。”


    老郎中笑了笑,道:“也好,也好。”


    替程瀟瀟等人抓了藥,老郎中巡視一圈,問:“姑娘,你們也要看病麽?”


    說著便要替程瀟瀟拿脈。


    後者從容一笑,抽迴手來,笑眯眯地看著老郎中,程瀟瀟便說道:“先生,我不看病,但是我有一個問題,一定要請教大夫您。”


    老郎中性子倒也率直,並不搪塞,直言:“姑娘直說。”


    “不瞞您說,先生,我們都是從春香醉九死一生逃出來的姑娘,本打算相依為命,互相扶持,就此找一門別的營生也好,迴老家也好,好歹一路上有個照應,您說是不是。”


    老郎中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來,道:“如此甚好,甚好。”


    程瀟瀟眼裏有喜色,看來這老頭兒徹底信了自己。


    “可惜……事與願違,路上有兩位好姐妹與我們走散了——二人本也是春香醉的姑娘,與我關係很好,這次大家出來逃的太急……而……半道上,你瞧,我們幾個姑娘衣衫不整,又帶著行李財物,當時又是大半夜裏,路上也沒什麽行人,結果……結果……”


    “結果怎麽著?”


    發問的還不是老郎中,而是在一邊聽得津津有味,如同是自己親曆親為的一幫好事群眾。


    程瀟瀟轉頭瞥了一眼眾人,眨眨眼,掩麵就泫然欲泣,抽抽搭搭起來,惹得眾人唏噓不已,又是憐惜,又是義憤。


    程瀟瀟道:“結果橫出一夥賊人將我們幾個姐妹打傷……我們幾個弱質女流,哪裏抵得上那些粗莽的綠林漢子?心說無非是劫財劫色,哪知道這貨賊人竟然起了殺心。”


    程瀟瀟奮力迴想著電視劇裏的情節,模仿的雖然算不上惟妙惟肖,倒也有幾分神似了,這一番話下來,眾人談不上為之傾倒,但也十成十信了這幾個“弱女子”的話。


    “太可恨了!世上怎麽有這樣趁火打劫的無恥之徒!”


    有人帶頭起哄,人群當中打抱不平的聲音不絕於耳。


    程瀟瀟聽了自然十分受用,繼續說道:


    “我們幾個姐妹,也是受了那夥賊人襲擊才受了傷。”程瀟瀟拍了拍李清讓的肩膀,強硬地扭著李清讓帶到老郎中麵前,道:


    “我們另有兩個姐妹,為了救我們,引開了那夥賊人,如今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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