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把幾人綁在一塊,便跪下來報告:“兵長,人已經帶到了。”


    韓兵長掃了一眼,帶來的約莫有十幾人,除開程瀟瀟他們,這幾張熟麵孔哪個不是春香醉的常客老鴇?至於那些個打手壯漢,韓兵長對這些人反倒沒什麽興趣,他努努嘴,問道:“全部都在這麽?”


    為首的士兵頓了頓,才迴答道:“迴兵長,火滅之後,剩下的隻有這些人了。”


    “嘖。”韓兵長看了看洶洶火勢留下的一片殘骸,也難怪,春香醉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早知道,應該在城內嚴密布防,一個不留。


    既然是這樣,那也沒有辦法。


    跨上坐騎,他便招唿眾人重新列陣,除開調查方一下落的人馬外,其餘人即刻迴營——東邊天色隱隱發亮,這次行動十分隱秘,若是讓不相幹的人見到了,難免又遭人腹誹,韓兵長並不想惹麻煩。


    傳令的士兵臉上犯了難色,遲不肯傳令下去,韓兵長一雙火炬樣的眸子盯著,問道:“還有什麽事?”


    “是……兵長明察,我等還有一事稟報。”


    “講。”


    “兵長……這幾個人……該怎麽辦?”這士兵伸手一指,韓兵長斜著眼看去。


    “你們放開我!!!”


    是程瀟瀟,被幾名士兵圍住的她仍在死死掙紮,在列陣妥當的一堆將士裏看起來格外紮眼。


    “這女子怎的如此潑辣?製服不了她?”韓兵長問。


    兩名將士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均都點點頭。


    “印象中這女子應該不會什麽武藝才對。”韓兵長起了興趣,牽馬到程瀟瀟身邊,此時她身邊將士越圍越多,程瀟瀟自然衝不出來,可場麵也更加混亂。


    “兵長,這……這女子恐怕不會武藝。”剛才傳令的士兵緊跟在韓兵長身後,解釋道。


    “哦?”韓兵長的眼裏多了一絲戲謔。“不會武藝,能把你們弄得這麽狼狽?”


    “這……”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實在是想不出什麽好的話來解釋了。


    “我看看,讓出一條路。”


    韓兵長一聲令下,行伍當中果斷讓開一條寬闊的大道,程瀟瀟的身影才露出來——這時候隻見她香肩半露,臉頰紅彤彤的像是亮著的火把,一見到人群裂開,飛也似地狂奔而來,不由分說像是一匹脫韁的駿馬,朝韓兵長一人一馬撲來。


    韓兵長勒住韁繩轡頭,一眼便看穿了這小丫頭的伎倆,他從馬上解下一把單刀,反手橫過胸,程瀟瀟跑得再快,也直愣愣停在韓兵長身前,吞咽著口水望著閃著寒光的單刀。


    韓兵長壓著嗓子笑了笑,信手揮舞著刀刃,寒光閃爍,程瀟瀟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我就說我們還會見麵的,姑娘。”韓兵長收了刀,笑眯眯地看著程瀟瀟。


    “……幹嘛?”然而程瀟瀟對他沒半點好臉色:“我不知道,你居然跟那種人一夥。”


    “那種人?”


    “春香醉那姓方的女人。”程瀟瀟瞪了韓兵長一眼:“原來你們也都是沆瀣一氣,蛇鼠一窩。”


    “我也不知道,原以為你是良家的姑娘,想不到居然是春香醉的頭牌。”韓兵長戲謔道。


    程瀟瀟一聽,臉登時紅了,急的結巴起來:“你你你你,你胡說什麽??我我我,我什麽時候成了春香醉的頭牌?”


    韓兵長一言不發,視線凝重地注視在程瀟瀟半露的香肩上。


    “啊!!”程瀟瀟也注意到自己的模樣,臉唰地更紅了,急急忙忙扯上衣服,道:“你……你的人撕扯我,這叫強搶民女!還好意思誣陷我??”


    “我以為像你這麽聰明的女人,肯定是借這種辦法逃走哩,像這樣的事,你不是沒幹過吧,姑娘?”韓兵長意味深長地問。


    啊……


    程瀟瀟一愣神的工夫,韓兵長的目光與她正對。


    是下午的時候——這男人心眼怎麽這小,還帶記仇的?


    自己耍了個心眼從他這裏溜走,沒想到居然在這裏等著自己——等等,這男的該不會真是為了自己才這樣興師動眾吧??不會吧不會吧?


    “不是吧瀟瀟,這男人你也勾引過!?”這時候,遠處已經被製服按住的韓咩咩大聲嚷到,她見到這個韓兵長跟程瀟瀟居然還聊起來了,看樣子兩人居然還認識?


    我的天,這個女人是魔鬼嗎?


    韓咩咩鼻孔裏往外使勁噴氣,好家夥,這還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程瀟瀟,你別以為穿越了就不懂節製啊!


    韓咩咩的想法程瀟瀟不用看都懂,她氣得發抖。


    “少說胡話!”程瀟瀟跺了跺腳,嚴厲喝止了韓咩咩這種吃裏扒外,胡說八道,信口開河,推朋友下水的行為!


    “我才……才沒有!”


    程瀟瀟重新把肩帶整好,拍了拍臉頰,瞪著韓兵長道:“看什麽看?”


    “我隻是……恰好路過。”程瀟瀟隨口胡謅了一個借口,眼睛下意識避開了韓兵長的視線,後者卻湊得更近了。


    “姑娘。”


    “嗯?”


    “路過,指的是尋常人家從街上過往。”


    “哦……?”


    “你是從地底下噴出來的。”韓兵長一本正經道。


    唔。


    程瀟瀟拍了拍腦袋,道:“咦誒?我怎麽會在這裏呢?哎呀,時間不早了,我該迴家,我媽要喊我吃飯啦!”


    她若無其事就要走,韓兵長伸手摁住她的肩膀,笑眯眯地看著她:“不管怎麽說,跟我走一趟,保你沒錯。”


    程瀟瀟心裏一萬匹草泥馬奔湧而過,這人怎麽軟硬不吃的?隻能用絕招了!


    “哭?”


    程瀟瀟一轉過身來,眼淚嘩嘩的,大顆大顆從眼角滴落,滾在韓兵長的手上,還是熱乎乎的。


    “我要迴家!”


    這句是真心話。


    “行了行了,來人!”韓兵長服氣似的聳聳肩:“我最見不得哭成個淚人兒似的丫頭。”


    聽這話是要放我?


    程瀟瀟挑開一隻眼的眼縫,眯著眼斜睨過去——還是眼淚好用,她正想著,兩隻胳膊卻讓人扳住,嗯嗯嗯?哪裏不對?


    沒等她抗議,程瀟瀟就已經被人囫圇塞進轎子裏,掩上門簾,韓兵長在外笑了笑道:“那就跟我走一趟吧,這下你沒意見了吧?”


    “不!我!”話沒說完,就聽到外頭一聲號令“起轎”,程瀟瀟整個人晃晃悠悠,感覺自己升了起來,她心髒砰砰直跳,趕緊扶住扶手。


    這些五大三粗的野男人,扛轎子根本是個門外漢,顛顛簸簸搖搖晃晃,一點兒也不舒服。


    萬幸從廚房裏順了點工具!程瀟瀟偷偷摸摸從懷裏摸出兩瓣好東西——洋蔥,撚成碎末,捂在眼睛旁,頓時辛辣刺鼻的氣味蔓延在轎子裏,她更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悸動,嚎一聲哭了起來。


    韓兵長牽馬在側,聽得眉頭皺起,他招招手,道:“奏樂。”


    令下,原本不打算招搖過市的人馬當中,竟然真的冒出一支奏樂團,跟在轎夫邊,滴滴答答地吹奏起來,壓住了程瀟瀟嚎啕哭聲。


    好家夥!!


    程瀟瀟傻眼了,哪有這種人?為了不見到自己的眼淚,就蓋上轎子;為了不聽到自己的哭聲,就奏樂放聲!!


    這還是人嗎?


    掩耳盜鈴?


    程瀟瀟憤恨地捏緊了拳頭,心想總得找個借口溜了才行,不然真被這幫人帶去麵聖,那就麻煩了。


    她再怎麽糊塗,這時候心裏也清楚得很,萬一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無疑是把楚雲深往火坑裏推——他本就腹背受敵,受楚國排擠,如今被遣到吳地,已經是明證,要是連致歉的事都做不成,真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一想到這,程瀟瀟真覺得悲從中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洋蔥作用太大,眼眶裏滾來滾去的淚珠拚了命似的往下淌。


    她使勁擦拭,然而怎麽努力都趕不及流淚的速度,滴答滴答,淚珠很快淌了一地,像是傾瀉而下的珍珠瀑布。


    如今想來,自己真是一事無成。


    “瀟瀟,你哭什麽?”


    像是被程瀟瀟的淚珠驚醒,小雞扭了扭脖子鑽出一個腦袋,看著程瀟瀟低頭流淚。


    “是洋蔥啦。”程瀟瀟急急忙忙抹幹淨臉上的洋蔥,但是淚水還是止不住:“奇怪,怎麽迴事?”


    小雞抬頭看著程瀟瀟,心裏也怪不是滋味。


    “瀟瀟,你別哭了……是不是我惹你生氣了?”


    程瀟瀟扭著笑臉道:“怎麽會?我……我隻是覺得自己實在太沒用了,一件事也做不好。”


    小雞急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女孩兒,隻在程瀟瀟身邊轉來轉去,幹著急愣是想不出辦法來。


    “怎麽會呢!”小雞想了想,道:“瀟瀟你不是幫我找到玉璧麽?”


    “還沒有呢……”程瀟瀟想了想,心裏更加委屈。


    是了,原打算在青樓裏找到玉璧的線索,好容易找到的方一,卻是這麽個癲狂的女人,而小雞嗅到的線索也不翼而飛,現下連青樓都燒毀殆盡了!


    “啊啊……”小雞慌了,沒想到居然適得其反,又急忙勸道:“至少……至少那對兄妹——對吧,要不是瀟瀟你,他們也不會相認了,不是皆大歡喜麽?”


    程瀟瀟低迷地抬起頭,盯著小雞看了一眼,歎了口氣,道:“要不是我亂七八糟一通亂搞,他們也不會讓人抓走了,現在隻怕是兇多吉少……我……我真對不起他們。”


    小雞歪歪腦袋,又道:“最起碼,春香醉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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