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驚?


    我去哪兒受驚?


    程瀟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不過她還是本能的迴應著:“沒,我好著呢。你的腿……”


    沒能問完,她就敏銳的聞到一絲血腥味。


    那味道很淡,要不是因為她現在五感變得靈敏許多,怕是都無法發現。


    沒聽到打鬥聲,剛才也沒有其他人受傷,所以唯一的可能性……


    程瀟瀟的心裏一驚,扶著楚雲深胳膊的手都在顫抖。


    “你……”


    等到她好不容易稍微平緩了一下心情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幹澀發癟,甚至沙啞中還帶著些許哭腔。


    “我沒事,瀟瀟,你聽我說,”


    楚雲深準確無誤的捉住了程瀟瀟的手,後者剛準備低身彎腰檢查那血腥味已經擴散變濃了的腿傷。


    程瀟瀟的掌心一片粘膩,帶著冷汗格外冰冷。此時楚雲深的溫暖並不能立馬撫慰她,相反激得她一個哆嗦,險些沒忍住眼眶中的熱流。


    “你聽我說啊,乖,先聽我說。”


    楚雲深自然察覺到了這些,他一手牽住程瀟瀟,另一隻手則放到程瀟瀟的頭上撫摸著。


    講實話,楚雲深的安慰從來都很生硬,沒有那麽多花裏胡哨的技巧。


    他顯然是沒有做過這些事的新手,看起來就不懂得如何很好的安撫別人的情緒,特別是像程瀟瀟這種哭唧唧的女孩子。


    所以一嗅到程瀟瀟這點小情緒,簡直就是在為難楚雲深。


    當然,更多的也難為程瀟瀟了。


    要不是她本身就好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每次沒說上幾句就能自我調節好。


    估計這終日不是提心吊膽,就是怒火中燒的,她能少活至少五年。


    現在就是。


    楚雲深溫聲勸告著,又握住程瀟瀟的手捂了許久,再加上程瀟瀟自己的心理‘輔導’,總算,程‘小祖宗’堪堪安分了下來。


    “那你說吧,我都聽著的。”


    細細弱弱的聲音根本不象程瀟瀟往日的作風,那一抹怯生生的意味,更是包含著藏不住的關切。


    感受著程瀟瀟的乖巧依偎,楚雲深更加溫柔:


    “我沒事,等我們迴去了再讓你好好檢查,好不好?”


    如此態度,就差直接對著程瀟瀟撒嬌了。程瀟瀟能說不好嗎?當然不能。


    說話間楚雲深還捏了捏程瀟瀟的手,那點親昵所顯無疑。


    “好好好,都聽你的。”


    火光照應下,程瀟瀟望著那燦若星河的眼眸,哪裏還能忍心再開口拒絕。


    這時候就算楚雲深說他要天上的星星,她都能考慮下隨後答應,更何況隻是這麽一點事呢。


    才不是因為美色,那楚雲深不是傷患嗎?


    程瀟瀟這是什麽?


    這是遵求傷患意見,給予人家充分的尊重。


    有理有據,合情合法。


    如此一來,縱使心裏還懸著一根線,程瀟瀟也隻是多看了楚雲深的腿幾眼,終究沒能繼續堅持下去。


    似有若無的哀怨眼神總是恰到好處的落在楚雲深身上,更準確的說,是楚雲深的腿上。


    一直到眾人順利下了‘黃唐山’,楚雲深和程瀟瀟順利坐到了迴城的馬車上,程瀟瀟的眼神也更加明目張膽起來。


    “現在可以給看看了嗎?”


    像是怕楚雲深反悔,她迫切湊到楚雲深跟前,眼巴巴望著他:


    “我知道你剛才是不想大家擔心,但是現在就我們倆,你總可以讓我看看了吧?”


    “傷口要及時處理才能好得快!而且我不知道的話我會焦慮不安的!”


    急吼吼表明緣由,程瀟瀟就差列舉出十萬個原因來,就為了說服楚雲深。


    如此哀求的眼神,楚雲深越看越覺得好笑。


    “馬上就到了,慕白會給我處理傷口的,無需掛心。”


    伸手去摸女子柔軟的秀發,楚雲深似乎笑了笑,比尋常少了許多冷冽。


    不過那又如何,還不是對著程瀟瀟張口就是拒絕?


    程瀟瀟要的是這些浮於表麵的東西嗎?自然不是!


    “不行!”


    強硬拒絕,直到對上楚雲深那張棱角分明的俊俏臉龐,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收斂了幾分情緒。


    “呃……我是說,我是說,那什麽,你看現在這裏也就我們兩個人,有什麽事我還可以第一時間照顧你,難道你不相信我的手藝?”


    程瀟瀟眼珠子轉個不停,一看就知道這會腦子裏正胡思亂想,定是沒少動心思。


    偏得楚雲深就吃這一套,輕歎一聲,他手輕覆在程瀟瀟那雙大眼睛上:


    “瀟瀟,我知你對我好。讓我歇息會吧,其他事迴去再議,好嗎?”


    似乎有若有似無的歎息聲,程瀟瀟眼睛忽閃忽閃的,不太費勁的理解著楚雲深的話。


    這是楚雲深第一次在她麵前示弱服軟,往日裏這人總是叱吒風雲的模樣,好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人,從未見過他疲憊。


    “那你歇息吧……”


    瞬間妥協,程瀟瀟哪裏還舍得勉強楚雲深。


    楚雲深倒是也沒有騙程瀟瀟,他將手放下來後便靠到了程瀟瀟身邊,就連腦袋都輕輕靠在了程瀟瀟的大腿上。


    程瀟瀟的身子有些僵,她的視線一點點挪到楚雲深身上,卻發現男子已然合上了他那雙勾人魂魄的丹鳳眼。


    那長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襯著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顯眼。


    那膚色也不知怎麽迴事,竟然像玉石一樣透著淡淡的光澤,看得程瀟瀟一路愣神,居然就在發呆中度過了之後的路程。


    直到迴了他們那別致的小院子裏,她才後知後覺懊惱起來。


    她怎麽能每次都被楚雲深幾句話就敷衍過去呢?


    失策!大失策!


    望著楚雲深那下馬車都需要人攙扶的模樣,程瀟瀟恨不得直接對著昏了頭腦的她自己甩上幾巴掌。


    還要打得狠一點才行,不然她覺得她都記不住。


    幾人朝著院內走去,程瀟瀟本就注意著楚雲深,自然不難看到那深色衣袍下,已經濕透了的紗布。


    紗布上一片殷紅,刺得她眼睛都疼。


    她就說,當時她聞到的血腥味越來越重,楚雲深怎麽可能一點事沒有。


    發愣之間楚雲深已經走遠,程瀟瀟趕緊快步跟上去,也連帶著催促起慕白來。


    等到慕白剪開那被血濡濕的紗布後,不出意料,這個本就脾氣不好的人,作為這裏唯一一個大夫,還是毫不留情麵的罵出了聲。


    慕白本是對著程瀟瀟的,但是看到楚雲深那淡淡警告意味的眼神,思索片刻還是朝著楚雲深開了口:


    “臨行前你怎麽答應我的?堂堂靖王殿下也有食言的時候?”


    好一句冷嘲熱諷,難得楚雲深居然沒有頂嘴,而是悶聲不吭看著麵前換下來的紗布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過他這個樣子也換不來慕白的停歇,相反慕白更加惱火:


    “感覺自己英明神武,所向披靡?上次你去找她就是舊傷未愈,不過也好在隻是傷口裂開,沒什麽大礙。這次你倒更是直接,直接給我添了新傷。”


    慕白指了指程瀟瀟,想到楚雲深那懾人的目光,終是憤憤摔袖,還是調轉注意力又去看楚雲深。


    楚雲深仍是沉默不語,垂著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說不上是在反思,還是沒事人一樣,總之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很顯然,無論哪種,慕白都仍舊有話要繼續說:


    “傷上加傷,殿下莫不是有這自虐的喜好?還是對我技藝實屬不信任,想要好好考究一番?”


    這人此時氣焰大漲,程瀟瀟深知此事皆是因她而起,當下灰溜溜的,半點聲音都不敢露出。


    不敢惹不敢惹,寧願得罪誰也不能真得罪人家大夫。


    別說現下是因為楚雲深的事情了,就是真的隻單純涉及到醫學方麵的事情,她也不敢多言語啊。


    慕白這人就算有諸多不好,或者換種說法,應該講慕白這人有諸多隨性的地方,但唯獨一點不可隨意對待。


    那就是他所擅長的這個醫學領域。


    所以,閉嘴吧,唯獨閉嘴,才能讓慕白好好發泄一下。


    況且,程瀟瀟也不覺得慕白這話有什麽不對,除了略微有些刺耳以外,根本沒有什麽錯誤。


    就連慕白對她的不滿,她都覺得頗有幾分道理。


    她現在也覺得自己挺過分的,頗有一種,“做你的妲己,禍國殃民”的感覺。


    問題在於,她沒長妲己那張臉,也沒那身材啊。


    撇去這些,慕白數落楚雲深的更是頭頭是道,程瀟瀟都忍不住想要為他點讚喝彩。


    就是就是,楚雲深就是不聽話!


    剛才也不給我看他的傷口,一點都不配合治療!


    讚許的點頭,她那欽佩的眼神都快貼到慕白身上了,她本人看起來是完全沒有不適感,甚至頗有幾分慕白跟班者的嫌疑。


    “嗤”——


    一直一言不發的楚雲深不知道為何突然笑出了聲音,那沉寂的眸子映著點點天光,溢出幽幽笑意。


    “你還笑得出來?”


    慕白目瞪口呆,叉著腰的模樣活像一隻滿臉問號的呆頭鵝。


    楚雲深不語,隻是笑意更盛。


    “不是,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


    慕白氣不打一處來,一旁圍觀的程瀟瀟甚至能感受到來自慕白頭上的騰騰熱氣。


    那不是別的,正是慕白滿腔的怒意呐!


    可惜楚雲深眸色不變,唇角挽著細小的弧度:“笑你活像我們這院子對麵的那位王大娘。”


    慕白桃花眼中透著困惑,很明顯沒能反應過來楚雲深所言之意。


    他不知道但是程瀟瀟心裏清楚啊。


    隔壁王大娘,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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