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景景沒有言語,楚雲深亦是沒有再說話。他隻冷淡的將眼神從盈景景身上挪開,盈景景在他眼中就像是令人厭惡的蒼蠅,他不願再多看一眼。


    隻多一眼都會心情煩悶。


    沒了眼神的交匯,兩人也沒有言語。不知已經過了多久,盈景景緊繃的身體上冷汗一層幹了又覆上另一層,楚雲深終於薄唇輕啟,冰冷的吐出一句話來:


    “盈老板還是坐下吧,難道盈老板沒有什麽好跟我談的?”


    事已至此,盈景景終是無法推辭,隻好挑了個較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她本以為楚雲深把她當成程瀟瀟了,叫她過來是想談些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沒想到楚雲深居然直接道破她的身份。


    “你是從什麽時候知道的?”


    卸下偽裝的盈景景冷著一張臉,再也沒了往日嬌羞的模樣。她的聲音還是甜膩,隻不過那語氣裏充滿了防戒和警備。


    楚雲深連愣神的瞬間都沒有,隻意味深長的抬起來看了看盈景景。


    盈景景不敢置信的盯著那雙能夠洞悉一切的丹鳳眼,不敢置信的喊道:“不可能,我的蠱毒從未失手過。”


    麵前女子驟然花容失色,卻激不起楚雲深一絲情緒波動。


    似乎知道楚雲深不會迴答她,盈景景不再驚慌失措,而是迅速收斂自己的情緒,又皺著眉問道:


    “既然靖王殿下都已經知道了,今日找我來又是何意?”


    盈景景心裏也沒底,她不知道楚雲深知道多少她的事情,也不知道楚雲深現在的真實打算,隻能壯著膽子硬著頭皮問道。


    楚雲深的名頭在哪裏都是響當當能拿得出手的,更何況在見楚雲深之前,盈景景早就已經將楚雲深的那幾頁字背得滾瓜爛熟。


    楚國四皇子,堂堂靖王殿下,官理院‘冷麵閻羅’。無論是哪一個頭銜,說出去都令人聞風喪膽,膽顫心寒。


    跟這樣危險的男人打交道,盈景景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她隻怕就算這樣還是會被楚雲深看出什麽端倪。


    都怪之前她太大意,那個人曾經多次提醒過她,楚雲深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


    但盈景景並沒有把這話過多的放在心上,特別是在她親眼見識到了這樣的人物,又親身接觸過以後。


    念及於此,盈景景的表情愈發凝重,手指更是不自覺的開始收緊。


    坐在她對麵的楚雲深如何不知眼前的女人在強裝鎮定,不過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也無需在乎這些。


    隻見楚雲深從袖口裏掏出一張極小的紙條,並且將那字條推到了盈景景麵前。


    從楚雲深拿出紙條的那一刻開始,盈景景整個人就從震驚中緩不過神了,她的眼中浮現出濃濃錯愕之色,卻又極為迅速的被憤怒代替。


    “殿下這是何意?我不覺得我與殿下的關係已經親密到可以私下看人信件。”


    盈景景嘴硬的質問著,手指卻已經止不住在衣袖中發起抖來。


    “白樹杏生枝;郎生牙語遲;勿從池邊過;念君意難止。”從楚雲深嘴裏突然吟出一首詩來,他意味不明的反問著:“盈老板,我這藏頭詩背得可對?”


    盈景景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變換個不停,最終隻能將桌上的紙條一把握住,在手心攥成了一個紙團。


    剛才楚雲深所背的詩句內容盈景景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前兩日她寫給那個人的。


    不過這密信她明明讓墨曜送出去了,現在怎麽會在楚雲深這裏?


    難道說是墨曜背叛了她?


    想到這個可能性,盈景景的麵色一沉,恨不得現在就召喚出墨曜,好好教訓那隻不知好歹的黑鳥一番。


    正在翹腳樓小憩的墨曜不明的打了個冷顫,它警覺的打量了一圈四周,發現沒有異樣後,又逐漸放鬆警惕,再度陷入沉沉的睡夢之中。


    不知為何,墨曜總感覺它丟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記憶,但是任憑它現在怎麽迴想又都想不起來。


    好像有一個香香甜甜很像盈景景的女子給它吃了東西,那人應該是程瀟瀟吧。然後墨曜就被抱住放到了地上,再後來又有一個圓臉的男子過來了,再後來墨曜就想不起來了。


    難道是做夢嗎?


    那個圓臉男人不是經常跟程瀟瀟在一起的那個冰塊臉的手下?


    墨曜監視他們的時候注意過他們每個人,他記得這個圓臉男人一開始還想捉它,最後根本打不過它,隻好敗下陣來。


    隻是他們跟它想不起來的記憶又有什麽聯係呢?


    墨曜想不明白,它隻知道它又想吃烤雞翅膀了。


    上次吃的有股子花香,還麻嘴,墨曜其實沒有那麽喜歡。不過要是程瀟瀟這次還來給它講故事,它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要是盈景景他們知道了墨曜這隻鳥的花花心思,定是每個人都能瞠目結舌,大聲驚歎。


    楚雲深他們估計更是有話要說,特別是慕白那個多事的,不毒舌幾句都不能安靜。


    畢竟墨曜丟失記憶根本不是錯覺,而是恰有其事真的有這麽一段,包括小五去找墨曜。


    說來也巧,這幾日楚雲深一直都在讓小五調查密信的事情,昨日程瀟瀟去送雞翅膀的時候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其實祝容和程瀟瀟以及與墨曜互動的全過程,小五都在暗處默默看得一清二楚。


    再加上小五本身武功就比祝容高,隻要他不受傷,往日裏再隱藏下氣息,祝容根本不會發現小五的存在。


    這也使得程瀟瀟他們迷暈了墨曜又偷看了密信後,小五也就有了動手的機會。


    當時看到祝容再度把密信放迴信筒中,小五就在暗處恨鐵不成鋼的想要教育她。暗衛的訓練都學到哪裏去了,哪裏有把情報白白送迴去的道理。


    作假弄一份糊弄下也比毫不作為強啊。


    小五當時就下定決心,迴去一定帶著祝容再好好把偵查這一課重新上一遍。一遍不夠就兩遍,直到祝容認識到自己這次的錯誤為止。


    至於程瀟瀟對祝容的慫恿,小五決心忽略不計。


    程瀟瀟這個女人,畢竟是她,小五沒辦法管,也管不了。


    小五當時目送她們離開後,自己則三下五除二的把墨曜爪子上的信筒再度打開,並且飛快掃視了一遍密信上的內容。


    當小五看到那信上的內容時,不得不說,他總算懂得了為什麽剛才程瀟瀟她們的表情會那麽微妙。


    不過情況緊急也不容許小五多想,他隻來得及將偽造好的假密信放進信筒裏,隨後便匆匆離開了原地。


    這些東西是他們早就準備好了的,根本就不需要小五多做考慮。


    至於真密信,自然是跟著小五‘遠走高飛’。


    接下來的事便更加順理成章了,楚雲深看了密信也知道了其中的內容,這才有了現在的這場‘別開生麵’的對峙。


    盈景景臉上的表情變化多端,眼神風雲莫測。一時間她跟楚雲深之間的氣氛變得緊張了更多,這時要是有一個火星子,怕是這空氣就能瞬間被點燃。


    主要還是盈景景自己情緒波動太大,楚雲深倒是一直沒什麽表情。他隻是極為冷淡的坐在那裏,唯一的區別就是,他手上的書確實被放在了桌上沒有再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吳國世子吳蓧白,名字裏也有一個‘白’字吧。”


    楚雲深不動聲色的用手叩了叩桌子,示意盈景景迴神。


    盈景景這會還算冷靜,不過這冷靜中有幾分是真,又有幾分強裝,怕是也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


    “靖王殿下,這是奴家的私事,似乎與殿下無關吧。”


    盈景景緊繃著一張臉,從她失色的櫻唇中逐字逐句吐出這幾句話來。


    楚雲深聽了盈景景的話也不惱,反而丹鳳眼微眯,露出一個極淡的笑來。


    “確實,這是盈老板的私事,自然無需向我稟告。”


    他讚同的點了點頭,看起來似乎被盈景景的話所說服。


    不過是下一秒,楚雲深便一改剛才好說話的語氣,冷著一張臉,用極為犀利的眼神逼視著盈景景:


    “江湖盛傳,吳國世子與鹿臾客棧盈老板私交甚密,倘若我把這密信的內容散布出去……”


    楚雲深的話沒有說話,盈景景卻十分清楚這隱去的句子裏代表了什麽含義。


    鹿臾客棧之所以能夠在江湖中留有一席之地,正是因為誰也不知道盈景景的真實身份,更加不清楚她背後的勢力。


    對於眾多外人而言,盈景景同她身後這一整個客棧屬於中間的灰色地帶。他們向來不會去管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也不會去理朝堂上的爾虞我詐。


    他們不屬於武林盟,也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不跟任何勢力交惡,也不同任何黨派交好。


    這是盈景景的立場,也是盈景景客棧的規矩。


    這麽多年也正是因為維持了這個微妙的平衡點,盈景景和鹿臾客棧才能在這還陽荒漠生存下去。


    他們一直以來與外界相抗衡,同時也維持著各個勢力之間的平和假象。


    有了他們這樣的存在,各方勢力都摸不清他們是哪路人,為了不輕易得罪任何一方,隻能與他們好好相處。


    也隻有跟他們好相處了,各方勢力才能求得一個安穩。


    現在突然放出消息盈景景是吳國世子的人,這無疑於是在打各方勢力的臉。


    退一萬步說,暫且不提其他勢力,吳國那邊本身也不好交代。


    得到盈景景就是得到了鹿臾客棧,其他勢力哪個不會眼紅吳國。吳國突然成為眾矢之的的那一方,就相當於成為了眾人眼中的活靶子。


    再加上吳國內部的那些朝堂之鬥……怕是最後那個人和盈景景都會人人得而誅之,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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