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濤的語氣頗為小心,還時不時打量著楚雲深的表情,大概是怕現在心情不佳的楚雲深更加生氣。


    楚雲深隻是皺著眉打量著神色自然的林大人,對鬆濤的話反而不在意的‘嗯’了一聲,根本沒有其他任何反應。


    程瀟瀟看到鬆濤這個比小五還傻的德行就想扶額,是不是當暗衛的腦迴路都跟其他人不一樣,那也不對,祝容弄影他們就不會腦子轉不過彎來。


    這裏麵事情就很好理解啊,小五受傷慕白是大夫,要去照顧病人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對吧?


    人家慕白現在因為小五受傷情緒不振,估計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語氣似乎也可以忽略哈。


    程瀟瀟才不想講主要還是因為慕白這人本身就這樣,平日裏也沒見到他多委婉。


    所以他這脾氣楚雲深肯定也習慣了。


    說來說去,鬆濤也跟了楚雲深這麽多年,怎麽就不開竅呢?


    這會的重點肯定是林大人啊,誰會想到責怪慕白。


    程瀟瀟還順帶在心裏給慕白點了個讚,慕白多無私奉獻啊,為了小五勞神勞力的。


    不過之後等她從祝容那裏得知慕白和小五之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她再也沒能正視慕白這個人,當然還有小五。


    好在這些都是後話,現在的程瀟瀟還是懵懵懂懂什麽都不知道,她的心思也放在了跪下行禮的林大人身上。


    窗外月彎如鉤,應該算得上是難得的好天氣。


    雲片薄薄的,如同一層輕紗,溫柔的籠罩在月光周圍,使得整片月光朦朦朧朧的帶上了一種無限的神秘感。


    還未發青的樹椏在徐徐晚風下發出‘咻咻’的響聲,好似在訴說著什麽。


    原本這一切靜謐美好的畫麵卻處處透著一絲壓抑,奇怪的氣氛在微涼的空氣中蔓延著,使人不得不提高精神,拚命集中注意力才可以。


    大開的房門內,林大人還跪在地上沒有起來。


    他大概沒有想到楚雲深會如此直接,上來就會讓他跪下。


    剛過完年的江南春寒料峭,先前下了幾天的雨,這地又是實打實青石板的,現在跪上去估計是又潮又冷。


    程瀟瀟縮在楚雲深懷裏悶聲偷笑著,心裏是說不出的愉悅。


    隻能說幹得漂亮,大快人心!


    她就擔心楚雲深還要顧及一下,給林大人一些莫須有的麵子。


    現在看來她的擔心確實多餘了。


    想想也對,楚雲深欸,他可是靖王殿下,根本就不必在意這樣一個小縣令好吧。


    他隻是平日裏看起來冷漠了些,實則對大小官員都一視同仁,從來不用自己四皇子的身份對人施加壓力。


    獅子貓對著楚雲深的胳膊撒嬌的蹭了好幾下,又將腦袋擱在楚雲深臂彎處盯著林大人。


    林大人沒得到應允不能起身,但是該有的審查還是照常進行著。


    鬆濤原本就是沒什麽表情的木頭臉,比起小五,他的審問也更加嚴肅一些:


    “林大人,對於這次的病症,你難道沒有什麽想說的?”


    一板一眼確實是這麽一迴事,但是這問話怎麽這麽像記者訪問啊喂!


    程瀟瀟又坐不住了,她之前隻接觸林大人兩次,就覺得林大人是個老奸巨猾的混蛋,要讓他自己主動交代,怕是難於上青天才對。


    她甚至擔心就算鬆濤主動問話,從林大人的嘴裏也得不到什麽消息。


    林大人的表現卻沒有像程瀟瀟預測的那麽糟糕,相反又是跟他們第一天來蘇城時一樣順利。


    他扶著腿邊的地麵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靖王殿下,我就知道這件事瞞不過你,但是下官這麽做也是有苦衷的啊。”


    這樣的台詞實在是聽得太多了,不要說總是審案子的楚雲深,就連程瀟瀟聽到時內心都極為波瀾不驚。


    揀些新鮮點的再來說吧,這樣千篇一律的辯解詞,你訴苦的嘴不累,聽的人都心累啊。


    獅子貓沒好氣的打了個哈欠,還是絲毫不避諱的對著林大人‘表演’的。


    她想她一定記得翻白眼了,不然林大人的表情也不可能一瞬間僵在了那裏。


    林大人停頓了好一會眼見沒人接話,似乎連獅子貓都在嘲笑他,隻好悻悻的繼續往下說:“此次病症來勢洶洶,下官又一時半會找不到解決的法子,為了安撫民心,隻好營造出一片祥和的假象。”


    淦!


    你找不到好的解決辦法你就誆騙百姓?


    你應該趕緊想出解決措施,至少要找出防護方法吧。


    程瀟瀟被林大人蠢笨如豬的邏輯刺激到想落淚,她不知道林大人是認真的還是確實犯蠢。


    但是無論如何,對這種近乎變相殺人的做法,她隻想跳起來罵娘。


    要不是林大人這一頓猛如虎的操作,恐怕現在的病症也不至於大範圍爆發。


    就是因為那些百姓沒有太把這場病症當一迴事,再加上林大人沒有及時進行處理,事件才會在今日愈演愈兇。


    楚雲深拍了拍獅子貓的背脊,示意獅子貓不要亂動,他自己則淡淡的問道:“先前那些病人呢?”


    此話一出,鬆濤和林大人均是一愣。


    鬆濤不知道此事還算正常,畢竟他都是跟著楚雲深身後保護楚雲深的。


    而楚雲深和慕白今日並沒有在一處,慕白一早檢查完那些病患和被咬百姓就先行離開了,後來又跟著聽竹去找了野味販子,還帶著他們硬闖了之前被隔離的‘病患’院子。


    楚雲深早上看完病患又去了新發現的病患現場,再加上剛才慕白並未來得及跟鬆濤講清楚這些就先走了,所以這會鬆濤反而是唯一一個還被蒙在鼓裏的人。


    林大人就,很耐人尋味了。


    裝什麽裝呢?


    程瀟瀟就不信慕白他們今天去院子裏看‘病患’,那些看門的衙差會不稟告給林大人。


    這會這副‘傻白甜’樣,裝給誰看呐。


    你也不看看你那滿臉褶子,還有那快禿了的山羊胡,你這樣裝懵懂你合適嗎?


    膈不膈應人呐?


    林大人還故作姿態的保持著剛才的樣子,好像要是楚雲深今日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他都不會輕易想起什麽事情來。


    楚雲深緩緩從胸口裏吐出一口渾濁之氣,隻將桌上的那疊紙遞給了鬆濤,自己則冷著臉叩了叩桌子。


    鬆濤恭敬的接過東西,並且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了紙上的內容。


    那些紙也不是別的東西,正是慕白帶來的筆錄和對病患的記錄。


    跪著的林大人一直用眼神打探著鬆濤,更準確的點說,應該是鬆濤手中的東西。


    他又不敢過於刻意,隻能鬼鬼祟祟眯著眼,手又習慣性摸向了那一小簇山羊胡。


    鬆濤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便將那疊紙又恭敬的遞放到書桌上。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眼神卻亮得逼人:


    “林大人還要裝到何時?妄想拿那一院子百姓繼續當幌子嗎?還是林大人覺得自己可以逃過此劫,是你的後台說的?”


    這個罪名就更大了。


    這話的意思是林大人背後還有人指使?


    那不就是變相說這次病症也有可能是林大人和幕後指使之人刻意所為?


    那這就不是簡單的欺瞞之罪了,這罪狀怕是要誅九族才會息事寧人。


    “對了,不如把林大人也放到那些病患之中吧?林大人不是喜歡辯解嗎?不如去同他們裝傻充愣?”


    鬆濤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照理說這樣的表情出現木訥的鬆濤臉上是十分違和的。


    可是配上鬆濤那嚇人的眼神,程瀟瀟竟隱隱生出一股念頭,這樣帶著野性的鬆濤才是真實的那個他,而往日裏的鬆濤不過是因被楚雲深馴服,懶得露出自己的棱角罷了。


    鬆濤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仿佛隻要林大人敢開口說個‘不’字,或是半天說不上話來,他就會隨時把林大人送往病患那邊。


    林大人被鬆濤突如其來的轉變給嚇得噤若寒蟬,他緊張的吞咽著口水,嚐試了幾次才找迴了自己的聲音:


    “從,從前發病的病患沒有再去買過野味,也沒有再發過瘋,外麵那些百姓都以為病症被解決了,少數知情的都被下官給想辦法壓下來了,所以這件事沒有走漏風聲。”


    林大人的迴答過於答非所問,鬆濤的雙眼瞪得渾圓又要開口,林大人脖子一縮趕緊揮手打斷了鬆濤:


    “最早的那批病患其實早就被下官隔離了,不過他們最後都沒扛過就死了。屍體我又讓衙差都抬到了義莊,但是……”


    林大人原本隻是對鬆濤顯得很懼怕,說到這裏時卻不自覺的自己打了個冷顫,仿佛經曆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緊接著他確實小心翼翼的說出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


    “但是後來義莊的那些屍體居然平白無故消失了幾具。”


    林大人神神秘秘壓低了聲音,很明顯有些後怕:“下官實在害怕再生事端,隻好讓人一把火將那些屍體都給火葬了,骨灰就埋在了義莊後麵不遠處的亂葬崗。”


    聽完林大人的一席話,程瀟瀟沒有被嚇到,反而被林大人的冷血給驚到了。


    為什麽這個林大人可以這般若無其事的說出這些病患捱不過過世了,難道不是他林大人治療不當才會這樣嗎?


    還有火葬……


    不是說火葬不對,隻是事情都沒有查清楚,就那麽早為了圖自己心中的一份安寧幹出這種事情。


    程瀟瀟沒辦法理解,也沒有辦法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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