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善暗笑一聲蠢貨,能一夜滅了總兵府的人,定不是什麽善茬,自以為蠻力能解決一切的東西,難怪成為敗兵之將。


    在場三人思緒各異,這時聽到外麵傳來通報:“貴客到。”


    所有目光聚集在門口,隻見領頭的是一名年輕人,不過十八歲左右,他麵容冷峻,劍眉英挺,好一個翩翩美男子。他身後跟著四人,其中三個他們是認得的,是阿哈中威望最高的吳文遠、張懷和李老頭,還有一名年紀瞧著不過十五歲,容色晶瑩如玉,神態閑適得不像來赴鴻門宴。


    陳參將與阿拉善不著痕跡的對視一眼,戒心放下了一些。


    “這位便是京城來的貴人了吧,不知該如何稱唿。”陳參將三人起身相迎道。


    “這位乃瑞親王世子。”司馬開朗並未出聲,他身後的吳文遠道明了身份。


    托正頓時麵色有些難看,當年大敗他軍的正是瑞親王。


    司馬開朗在上位落座,吳悠四下環視一眼,向侍立的旗兵招手,讓他們設多三張台子在左首,還朝著陳參將抱歉的笑了笑:“這位大人,可以請你移到右邊去坐嗎?”


    她看起來那麽天真爛漫,任誰都覺得是司馬開朗主使。


    陳參將移好位置,左邊坐著代表阿哈的吳文遠三人,右邊是陳陳參將三人,吳悠站到了司馬開朗身後,談判正式開始。


    “不知世子駕臨我們這小小砂城有何指教。”托正耐不住氣最先出聲道。


    “哦。”吳悠為司馬開朗斟上美酒,他端起酒杯,一臉漫不經心道:“本世子怎麽不知道,盛隆國何時異了主,這砂城竟成了你們的了。”


    陳參將心髒一擰,忙和稀泥道:“托正頭人方才喝了酒,說話不大伶俐,他想表達的意思是,世子能到砂城是我們的榮幸,隻是砂城乃流放之地,十分貧瘠,不知世子過來是為何?”


    “這是本世子的義弟,我們正好途經至此便順路來拜會一下他的義父,幸好我們來得及時,不然都不知道這小小砂城竟內有乾坤,朝廷明文規定不準販賣流放人口,陳參將,你是怎麽做的!”司馬開朗喝令道。


    什麽狗屁義弟,傳聞京城達官貴人有圈養**的嗜好,不過就是瑞親王世子養的小兔兒!


    雖然眼裏帶著輕蔑,陳參將還是恭敬道:“迴世子,此事乃新任總兵一人所為,屬下身體有不足之症,常年在家調養,從未參與這事。”人都死了,往死人身上推就是了。


    “既然如此,本世子也不為難你們,過去的便過去了。”司馬開朗道:“今晚你們三方在此和解,日後共同管理砂城,和睦共處。”


    托正一拍桌子,他身後的十餘名族人都站了起來,氣勢迫人:“世子不過是來探親,管的也太寬了些。阿哈不過是群罪人,地位低賤如泥,憑什麽和我們相提並論!”


    司馬開朗打了個手指,隻見屋梁之上跳下來十餘名侍衛,恭敬的站到他身後:“本世子不是來和你們打商量的。”


    阿拉善起身道:“瑞親王的神兵我們是見識過的,但世子終究是過客,即便現在爭得,您走後就難說了。”


    一時之間場內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我想你們有些誤會了。”一道清脆的聲音打破了緊張的氣氛,眾人一瞧,原來是吳悠笑著走上前道。


    “大人說話,小孩兒插什麽嘴!”托正麵色不虞道。


    “她的意思就是本世子的意思。”司馬開朗抬了抬手,十幾名侍衛躍身上梁,瞬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參將嚇出一身冷汗,這瑞親王的神兵果然神出鬼沒,名不虛傳,就算殺不了他們全部,但取他們幾人腦袋卻是綽綽有餘的。於是他耐下性子道:“那不知道世子是什麽意思?”


    吳悠在眾人凝視下道:“人生爭的不過名利二字。你們不願和解,是因名利不足你們所願。既然如此,我們就開門見山的說,你們想要什麽。”


    “你說的輕巧,在這鳥不拉屎的地,給再多的金子我們都沒用。”托正嗤笑道。


    “告訴我,你們要什麽。”吳悠收斂了笑容,她目光如炬,此時竟讓人有些不敢直視。


    “我們要糧食,要女人,你們給得起嗎!”托正別過頭道。


    吳悠目光轉向陳參將問道:“你呢,想要什麽?”


    “到了這裏,基本就是在這裏老死了,我就希望能安度晚年,不要被人束縛。”此言,便是要權了。


    “你們呢?”吳悠轉向阿拉善道。


    “我們被困居此地多年,隻希望後人能有機會出去走走。”阿拉善目光悠遠道。


    吳悠道:“你們要的不難。陳參將,旗兵為朝廷指派,世子並非要你們與阿哈平起平坐,砂城的治理權是一定在你們手裏的。”


    陳參將看向司馬開朗,隻見他點了點頭道:“昨夜總兵遭遇火災,死於非命,新任總兵一時二會也指派不過來,陳參將對砂城治理頗有見地,本世子會上報朝廷將總兵之位下落到你身上。”任命一個小小總兵,對司馬開朗不過是舉手之勞。


    “末將謝過世子!”陳參將聞言如吃了定心丸,連稱唿都變得親近起來。


    “不知托正頭人可否告訴我,砂城有農田幾畝,一年糧食產量多少?”吳悠問道。


    托正見陳參將臣服,便知去了半壁江山,他破壇子破摔道:“砂城良田約有百畝,稻穀產量每年不足三百噸。砂城人口破三千,這點糧食是遠遠不夠的,作為頭人,我必須保證我的族人吃飽喝足。”


    “砂城地域寬廣,東南方的叢林若能開發出來,便是現成的良田,別說三百噸,三千噸都可以種出來。”吳悠道。


    “真是異想天開!”托正冷笑道:“那片叢林有瘴氣,人中了就會打擺子,運氣好的病個一年半載,吃不得冷,頭上冒白氣,大熱天的汗珠還大滴大滴往下淌,運氣差的當場休克,怎麽死都不知道。”


    “確實如此,我們在此地居住不下十數年,但從未有人敢打那裏的主意。每年押送犯人到此,至少會倒下十之七八。”陳參將也是覺得此事不可行,出聲道。“我們過瘴林,必須先服用薏芯,以布覆麵,僅僅能支撐一個多時辰。”


    吳悠不為所動,隻是迴問道。“你們可知瘴氣是如何形成?”


    “瘴氣不是自古就有的嗎,誰知道怎麽形成的。”吳悠的話引起了眾人紛紛議論。


    吳文遠等人對此也是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瘴氣其實是叢林裏的動植物腐爛後生成的毒氣,因為砂城空氣濕熱,內有沼澤,加之草木茂盛,叢林裏密不透風,所以很容易滋生蚊蟲,動植物腐爛後,氣體與蚊蟲沉積在一起,人體吸入之後才會得病。”吳悠細細闡述。


    “就算知道它是怎麽形成的,也沒法消除它啊。”有人說道。


    “自然是有辦法的。”吳悠微微一笑,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瞬間現場的人都屏氣凝神聽她說話。“隻要排幹沼澤、填平窪地、開墾土地並種上莊稼。瘴氣失去了滋生的溫床,自然也就銷聲匿跡了。”


    “那要從哪裏下手。”吳文遠相信吳悠不會無的放矢,她從一開口便是條理分明,把在場所有的人一步步領進她的思維領域。


    “首先驅除瘴氣,瘴氣可用雄黃和蒼術燒了熏除,入林者口嚼檳榔可堅持三個時辰。”吳悠道:“方才世子的侍衛你們也見過了,他們就是用這種辦法穿過叢林,毫發無傷。”


    眾人紛紛點頭應是。


    “二是工具和醫療條件,我會組建兩隻醫療隊伍,不分男女,有時候女醫比之男醫會更加細心,她們應該得到平等的機會。”吳悠負手道。女子隻有自強起來,才不為別人所屈辱。


    “本世子會為你們提供足夠的開墾工具和藥物。”司馬開朗道。


    “三是先進的耕種技術,我有朋友從海外引入一些糧食種子,剛好合適此地氣候生長,我需要幾名擅長耕種的人一同研發種植技術。”吳悠道。“還有最重要的一樣…”


    眾人聽得熱血沸騰,當即問道:“是什麽?”


    “就是齊心協力。”吳悠道:“與人鬥傷人害己,與天鬥其樂無窮,即如此,為何你們隻願與人鬥,卻不敢與天鬥呢。”


    陳參將起身朝著吳悠和司馬開朗拱手道:“世子與公子大才,是我們所不能及。卑職上下聽候世子安排。”


    “阿拉善頭人,帶你的後人離開這裏並不難,但你想過他們出去後要怎麽生活嗎?”吳悠問道。


    阿拉善離開坐席,直立在廳中,拱手詢問道:“還請小公子賜教。”


    吳悠慢慢走迴司馬開朗身後,道:“有句古話曾說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其實砂城正處盛隆邊界,很適合商品流通,一旦開發成功,外境的物資得以引進,盛隆的東西也多了一條渠道輸出,砂城就是中轉站,可以試著發展貿易,一旦有了貿易往來,你們害怕走不出去嗎。”


    阿拉善聞言,如醍醐灌頂,心悅誠服的單膝下跪,他右手握拳頂在胸口:“我阿拉善與族人,聽從世子驅使。”


    “還有最後一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司馬開朗的目光環視眾人道:“那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單憑你們其中一部分人的能力是無法完成的,隻有你們合作起來,齊心協力,才能得償所願。”


    吳文遠幾人也紛紛起身長揖到底:“我等遵從世子之令,共築砂城。”


    托正一錘左胸,低下他的頭顱:“我們願聽從世子差遣。”


    一時之間酒菜上桌,這是砂城高層第一次這般和氣的談話。


    “老吳,你這義子,是這個!”托正還給吳文遠豎了個大拇指。


    酒過三巡,夜色已深,眾人紛紛告辭。


    吳文遠三人先行一步,迫不及待要迴去告訴家人這個好消息,司馬開朗和無憂手提著燈籠,慢慢踱步而歸。


    司馬開朗看著地上兩人的影子一前一後,反複在相互追逐般,他微微側頭對著吳悠道:“我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可是你卻比我想象中走得要遠。”


    “攻心為上,攻城為下,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仇恨,如果有,那就是利益不夠動人而已。”吳悠看著他輕笑道:“此事是你威懾在前,才有我發揮得餘地,多虧有你,才可以配合得天衣無縫。”她方才許下的空話,後期還得司馬開朗來填補,吳悠不吝嗇的拍了幾下馬屁。


    “吳悠,你明明這麽狡黠,卻讓我欲罷不能。”司馬開朗寵溺一笑:“本世子呆過最富貴之地,也去過最艱苦的軍營,但開荒倒是第一次,我就舍命陪君子。”


    吳悠詫異道:“你不是還有要事要辦嗎?”她沒想到司馬開朗竟要留下來,雖然她說得輕巧,但也隻是紙上談兵,實際操作必是困難重重。


    “放心吧,我向來不打沒把握的戰,若連一個小小砂城我都治不住,何談治理封地。”走到地上坑窪處,司馬開朗輕輕拉起吳悠的手,讓她走得更加穩當。


    “兩年前你為什麽不告而別?你那次中毒是故意的嗎?”吳悠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


    “是故意的。”司馬開朗撰緊吳悠的手道:“你可知道我雖是瑞親王嫡子,卻自小養在宮中,全因我父王功高蓋主。我父王當初把我放在皇宮,一是對我皇祖母的信任,二是想著他還能再生。可惜後來再無所出,至於是什麽原因,又有誰能說得清。”


    吳悠搖頭道:“不要告訴我這些,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司馬開朗笑道:“有我在,誰也動不了你,你就當聽個故事吧,我這些秘密也捂得夠久了,再不找人發泄一下,我都要炸了。”


    “那好吧,你繼續。”司馬開朗表麵花團錦簇,肆無忌憚,誰知背後竟是步步驚心,吳悠隻覺得心裏有些悶疼,是她不曾有過的情緒。


    “我貴為親王之子,命是一定要在的,但是養成什麽樣,都可以推說是我本質問題。宮中的皇子從未享受過皇上的溫情,我倒是個例外。”司馬開朗自嘲一笑:“大皇子是皇後所出,當初皇後與怡妃同時懷孕,皇帝所有的關懷都給了怡妃,後來怡妃一屍兩命,皇帝對存活下來的大皇子更是生了芥蒂,所以至今不肯立儲。皇後表麵仁慈,卻極有心計,那年我年方六歲,和大皇子起了衝突,後來遭到不明人士攻擊,是三哥救了我,至此我不敢再迴上書房讀書,是我父王與皇上大吵一通,才同意讓我跟著費麒師傅學武。雖然沒有證據,但我知道是她做的,因為她看我的神情…就像蛇一樣的陰冷。”


    吳悠隻覺得他手心冰冷,可見當時的陰影。


    “三哥對我不止有救命之恩,也是我在宮中的救贖,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燙手的山芋,近不得,隻有他視我為親弟,處處維護。突厥對盛隆有不臣之心,那兩個王子公主就是他們拿來試探的靶子。所以我將計就計,一可推動三哥走上朝政,二是他們既然想動你,就要付出血的代價。”


    吳悠理解三皇子對於司馬開朗的重要性,當初她在孤兒院中苦苦掙紮,求的不也隻是一絲溫暖,若有人願意拉她一把,不管是不是真心實意,她都會銘記在心。


    “吳悠,吳文遠真是你的義父嗎?”司馬開朗冷不防問道。


    吳悠頓下腳步,目色掙紮。


    “你不說也沒關係。”司馬開啦道:“我隻是想告訴你,兩年前我不告而別,是因為我父王告訴我,你與皇上求而不得的那個人長得極為相似,當時的我沒有能力護住你,作為你安全的交換,我必須離開去曆練。而那個人,我懷疑是怡妃。”


    吳悠沒想到她那時候的露麵竟引起這麽大的波瀾,怡妃是她的親姨媽,她們容貌相似不足為奇。“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司馬開朗見她仍不肯對自己敞開心扉,心裏有些小失落,但如今兩人能走得這麽近,他已經很滿足了。


    兩人安安靜靜地走完這段路,素錦流年,歲月靜好。


    破曉時分,光線朦朧,大地如同籠罩著一層銀灰色的輕紗,沉悶鍾聲劃破寂靜,三長兩短,正是砂城最高聚集指令,阿哈們連忙起床,麻木的趕往廣場,總兵死了,但活還是要幹的。抵達廣場時,他們才發現有些不對勁,往日隻負責監督的旗兵和披甲人也都聚在這裏,還有幾十名精壯的年輕男子,都是陌生麵孔。


    司馬開朗和吳悠站在廣場台上中間,他們身旁站著陳參將,陳參將清了清嗓音道:“人都齊了吧。”場內瞬間安靜下來。


    “今日將大家聚集在此,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這位是京城來的貴人,他將協助我們開發叢林,將沼澤開發成耕地。”


    底下的人瞬間炸開,唯有昨晚在場的人知道底細,安撫周圍的人道:“都安靜下來,聽貴人說話。”


    司馬開朗提起內力,將聲音擴散出去:“本世子知曉此事困難,此次會由我的奇甲神兵開頭,保證人員的安全。”


    眾人一聽才冷靜下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之佳人不薄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醬油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醬油控並收藏快穿之佳人不薄命最新章節